魔法始记 第116节

  一来一回，十条船能回来一半都是万幸。也就是因为琴康的各种商品确实很受欢迎，利润丰厚，才勉强维持住这种高风险的运输线。
  后来，布兰提斯的货船主们发现，既然琴康的船可以过来，那他们也可以去琴康那边直接交易。
  琴康人不愿意冒险，每月只发两次船，但他们这些商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不存在风险的问题。
  于是从十年前开始，大量货船主装满琴康需要的物资，从海路南上，打通关节、克服风暴，抵达琴康后用带来的物资直接换取他们生产的紧俏商品，再运回布兰提斯。
  只要能成功带着货物回来，就是足足十倍的利润。近些年来，随着对海上路线的掌握愈发纯熟，布兰提斯的船主们开辟了一条较为安全的航线，不断从琴康换来大陆上热销的商品，然后从布兰提斯转运进入各国。
  八年前阿瑞斯帝国方面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严厉警告了诺亚王国，勒令他们不允许接收来自琴康的货物。
  诺亚虽然属于中立国家，没必要听从阿瑞斯帝国的命令，但毕竟人家拳头最大，还是含含糊糊的答应下来。
  然后，布兰提斯以及诺亚所有的海边港口城市都不再接收琴康官方船队的货物，转而形成了庞大的浅层交易黑市，来处理这些走私品。
  之所以说是浅层，是因为布兰提斯市政厅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不少官员本就是其中的参与者，只是为了避免触怒阿瑞斯，将明面上的大量交易转为暗中进行。
  从琴康回来的货船会在港口之外停泊，由小船将货物运到岸上的仓库，并暗中寻找买家，便出现了一套黑市体系。
  逐渐的，布兰提斯所有走私物品的流通都开始在这里进行，并由几个黑帮代替他们的主子掌管，比如谢尔盖特所在的卡奇家族所控制的鳄鱼帮，之前就垄断了三成的走私渠道，能够在这方面刮下丰厚的油水，但卡奇家族龟缩首都之后，这个鳄鱼帮很快就被灭了。
  而黑市的另一部分——深层黑市，才更像是大家想象中买凶杀人、走私军火毒品、贩卖人口的样子。
  深层黑市才是整个布兰提斯最藏污纳垢，也是唯一不被上层掌控的地方。
  ……无法之地，是布兰提斯深层黑市的名字。不同于浅层黑市更像是一个笼统的名字，实际上大家只是秘密的做生意。
  无法之地则是指的一个具体的地方。这个地方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的一处废弃矿山中。
  “就是这里？”漆黑的山道旁，又是一袭黑色风衣的勒斯举着火把，对身旁的和自己打扮差不多的道尔顿问道。
  他们面前有一个斜着向下的小矿洞，火焰的光芒深入大概五六米的距离戛然而止，貌似很深。
  穿着高领风衣的道尔顿借着火光看了眼手中的地图，又观察了下四周早已损坏的矿车和轨道，点头确认道：“入口应该就在这儿了。”
  “没想到传说中的黑市竟然在这座废弃了快三百年的矿山中，他们也不怕哪天塌了，都被活活埋在地下？”勒斯玩笑道。
  道尔顿冷笑一声，
  “呵呵，对于这里面的凶徒来说，这样也算不错，至少能留具全尸，而不是被扔在荒草地里被野狗吃掉或者沉尸大海。”正义感强烈的他很厌恶黑市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
  无法之地？这个名字就让他觉得愤怒，简直是对王国法律赤裸裸的羞辱。
  “话说，你手上的地图是哪里来的？”
  “之前抓了一个连环杀人犯，从他身上搜到的。”道尔顿解释道，
  “那家伙流窜各地犯案，收集了不少地方的黑市进入路线，好在被追捕的时候有地方暂时躲藏。”
  “哦~我猜你一定把这东西上交了，请求带人查封这里，顺便抓捕那些藏在里面的罪犯。”勒斯揶揄道。
  听他这么说，道尔顿有些羞恼的‘哼’了一声。
  “没错，但是……”
  “但是你们局长说，这里面情况复杂，不要轻举妄动对吗？”勒斯打断道。
  “唉……就是这样。”道尔顿叹了口气，
  “当时我很愤怒，还在局长办公室大声质疑他是不是被收买了，咳咳……当时年轻气盛嘛。后来我才得知，警察部不是没组织过各个城区分局的人手合力打击这里，但一来这座矿石开采了数百年，又荒废了数百年，里面坑道极多，当年的图纸也早就遗失，更别说几十年前变成黑市之后，这里又进行了二次改造。三次数百人的大规模搜查，我们的人进去就迷路，还会被他们偷袭，每次到了最后都是损失个三五十名警员，捣毁上层公共区域，抓一些小喽啰了事。”
  “存在即合理，就算你找不到合理的地方，但它既然摆在那，就说明其中有你不了解的深层信息。”勒斯指了指矿洞，
  “记得我小时候听说过一个传说，这个黑市的掌控者之一，曾经刺杀过布兰提斯第一任市长，这里之所以没被强行派兵剿灭，可能那个传说就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我来布兰提斯任职才几年时间，没听说过这件事。”道尔顿惊异的说道。
  “是真是假谁知道，只是我小时候听到的流言而已，说实话我也是刚知道传说中的无法之地就在这座矿山里，小时候我们学校的地理老师还组织我们来过。”勒斯轻笑道。
  “我倒去过首都的黑市，算是有经验的前辈，你跟着我就好了。”道尔顿挑着眉头，声音带着股优越感。
  “那好，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再站在这里，后面躲着的那个暗哨可能会怀疑了。”勒斯眼神身后示意的一下。
  在他们不远处的树上，正有一个人盯着他们两人。只是勒斯释放了消声术，他们俩的对话声传不出去，在那个暗哨眼里，勒斯和道尔顿只是单纯的站在这里，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道尔顿点了下头，右手伸进怀中握住腰间藏着的短刀，猫着腰走进了矿洞。
  勒斯举着火把紧随其后，同时也暗自准备了构建了两个魔法飞弹模型，如果出了意外，可以瞬间填充魔力直接发射。
  毕竟这黑市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他们根本不知道。在矿道中向下走了大概五十米的距离，前方就出现了一个转角，墙壁上还挂着一盏油灯。
  道尔顿和勒斯对视一眼，心知这是要到了，随即将火把熄灭放在地上，借着油灯的光芒继续前进。
  拐角之后仍然是一条直线甬道，不过宽敞了很多，地上运输矿车的轨道也变成了两条，甬道尽头是一扇木门，两侧各站着一个手提刀剑的高大男人，估计是看门的。
  道尔顿和勒斯并排走到他们面前，随即木门里传来喧闹的声音，没等开口，看门人就说道：“规矩都懂吧，不懂就看旁边的木牌，上边写着呢。”两人闻言看向左右，发现两边的墙壁上确实挂着相同的两张木牌。
  无法之地的规矩不多，只有寥寥数条。一、进入无法之地后不允许斗殴、杀人。
  二、不可以强行摘下他人的面具、斗篷等遮掩物品。三、每个人想要进去，得交三个金磅的门票钱，有了门票就可以在这里待到明天上午十点钟。
  让勒斯感到有趣的是，在这一条下面，还有详细的套餐制度和无法卡，所谓的无法卡就是一种会员卡，可以充值无法之地唯一的交易货币——黑币。
  接下来的第四条就是，明确说明在无法之地里，无论哪个国家的货币或者是黄金、白银等贵重金属，都不可以用来交易。
  想买东西，就要拿金磅去指定的地方换取黑币，再去和别人做买卖。至于第五条，更有意思，只写了一句话：暂时没想到更多规矩，想到再加。
  最底下还画了个小兔子。勒斯感觉貌似不太严肃的样子，和想象中在这里制定规则的黑道大佬应该有的风格不太符合。
  “看完了吗？一猜你们就没来过，这个入口好久没见过生人了，要进去就交门票钱。”守门大汉催促道。
  而在他对面站着的那个大汉则指了指墙角堆着的几个木质面具，
  “一金磅一个，要不要？”勒斯想了一下，从怀里拿出六个金磅交给对方，并从他们手中接过两只面具和代表门票的小铁盘。
  他们两个来时虽然带了帽子也用黑布蒙了面，但效果确实没有全覆盖式面具来的更稳妥。
  这次两人进来，主要是打探一下情况，以及确认巴库口中的那个弗兰克在不在这里。
  至于抓捕的事情，还要谨慎处理，如果有机会当然一波带走，但发现无法之地不准动手的规矩后，他们还需要再商议。
  “进去吧，记着不要惹事，在一层看看，涨涨见识就可以了。”收了钱后，一个大汉打开了身后的木门。
  无法之地虽然多是些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但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名声不可避免的传到普通人那边，一些有钱的公子哥在会所玩腻了，或者想要弄死什么得罪自己的人了，都会来这里看看。
  不少亡命徒们很喜欢这些有钱的年轻人，因为很好骗也不禁吓。这两个看门的大汉就把他们当成是有钱的公子哥了。
  两人没做声，而是默默走了进去，多说多错，要是被人发现点什么就不好了，他们都是聪明人，进去细心观察就能明白不少事情，没必要询问谁。
  穿过木门之后，喧哗吵闹声更大了，就像是在下城区的菜市场一样。同时，一片巨大的空间出现在他们眼前，喧闹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勒斯稍微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高度在三十多米，长宽一百多米、墙壁上满是开凿痕迹的大型空间应该是采矿时弄出来的。
  顶部大致呈正方形，墙壁上间隔数米的高度就一圈矿洞，估计是当初采矿时逐层挖掘，最后因为塌陷或者人为原因将隔层毁掉，形成了这么一个大空间。
  墙壁上不少矿洞口还钉着绳梯，正巧有人从上面下来，看样子这个黑市的出入口有很多个。
  “门票和面具钱可以报销，回头我给你。”正当勒斯估算这个空间的受力情况会不会导致垮塌时，一旁的道尔顿开口说道。
  “别这么客气，要不现在就给我吧。”勒斯把手伸到他面前。道尔顿无语的拿出钱袋，从里面掏出三个金磅给他。
  “怎么是三个？”
  “你那份还要我出吗？”
  “这话说的，我是来帮你的，怎么还让我出？”勒斯反问道。
  “咱们不是一路人，回去各找各妈吧。”在这里人多眼杂，道尔顿没说的太直白，他的意思是回去我找警局、你找第七处，各自报销去。
  “我家可不会报销这种消费。”
  “别磨蹭了，进去看看吧。”道尔顿摆摆手，向大厅走去。这个大矿洞的底层面积有一万五千平方米左右，相当于近四十个篮球场，但看上去仍然十分拥挤。
  因为就这么点地方，还有很多人造建筑，两层、三层的都有，看样子像是旅店或者酒馆之类的地方。
  但这种建筑还是只占少数，更多的则是错落有序的地摊小桌子。上面摆的东西倒是花样繁多，各种管制武器、稀奇物件、奇形怪状的花草、刚弄到手的赃物、毒蛇毒虫，各种奇怪的东西数不胜数。
  勒斯和道尔顿走在地摊之间自然形成的小道上，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里的人有些太多了。”道尔顿侧身避开对面走来的大汉，皱眉说道。
  粗略估计，这个地方有四五百人，大多数和他们一样带着面具、身披斗篷或者风衣，极力隐藏痕迹。
  相对的，也有不少人根本不在乎被人认出来，长相基本都面带杀气，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他甚至还认出了两个通缉令上的逃犯。
  “你知道布兰提斯有多少人吗？”勒斯随意回道，他在看地摊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个个看上起都挺神秘的，比如刚才走过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堆表情渗人的布娃娃，前面上写着诅咒娃娃的字眼。
  勒斯还特意放出精神力偷偷的感知一下，结果一点魔力反应都没有，估计是假的。
  “问这个干什么？”
  “一样的面包可以养出百样的人，布兰提斯上百万人口，中间养出几百个亡命徒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我看这里的还不是全部，刚才那个看门的不是说了吗，在一层逛逛就好了，这才是一层，鬼知道有几层。”勒斯说完之后，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小房子，道：“应该是那里。”根据巴库的交代，他就是在一排狭窄的小房子中偶然认识弗兰克的。
  这些小房子也就五六平米大小，勒斯他们俩觉得，其实有和没有区别不大，也不清楚里面有什么门道。
  两人走到这排靠着岩壁的房子前，发现每个小屋子都是关着的，但门上基本挂着牌子。
  ‘亚德陷阱店。’‘菲菲秘药屋。’‘洛克机关行。’‘飞龙杀手铺。
  ’勒斯看了一圈，发现这边三十多个小房子上的牌子上都写这类似的名字，同时也找到了属于弗兰克的那间‘神秘药剂行’。
  “进去看看？”他问道尔顿。
  “可以，不过先不要动手，也别暴露。”道尔顿谨慎的说道。目前还不清楚这里的规矩到底有没有执行力，不过至少他们进来之后看到互相谩骂的人有很多，但动手的一个都没有，其中有个看样子好像是三级骑士。
  勒斯点头同意，然后上去敲了敲门。没人回应。他接着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回应。
  随后他试着拉开小房子的门，结果发现是锁住的。勒斯转身朝道尔顿摊开双手，表示有些失望。
  道尔顿同样也感到有些失望，因为从巴库口中得知，他和弗兰克每次见面都是在这里，而且一共也就见了不到十次，并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旁边的小房子问问，都是一起开店的，他们应该知道一些关于弗兰克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嘿，两位小朋友，你们要找弗兰克吗？”他们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身高一米五左右的小矮子正站在他们背后不远处，穿着一个略微破旧的连帽斗篷，带着捂住半张脸的黑色面罩，从嗓音来判断，应该是个女性。
  勒斯和道尔顿见她身处的位置，心中顿时有些警惕。勒斯也就算了，在不开启肉体强化术的时候，他只是个二级骑士。
  但道尔顿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四级骑士，自从进入黑市开始，他就一直提高警惕注意四周的声音，血气的加强更让他的听力有了一些增强，然而在行人稀少的这片小房子前，他竟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到他们身后两米的位置。
  ‘这个女人走路时一点声音都没有吗？’道尔顿皱眉想道。勒斯倒是不怕事，他径直走到突然出现的女孩面前，一米八的身高让他有足够的资格尽情俯视这个小矮子。
  “小朋友？你是在说谁？”他语气中带着笑意说道。然后，他仿佛听到了对方极力压制愤怒的沉重呼吸声，以及细小的嘀咕声。
  “蒂……为……金磅……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