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始记 第399节
这是一个国王或者说执政者应有的担当与责任。可惜的是，这一点里昂娜没在他的儿子和贵族当代领袖的身上看到。
什么竞选投票已经开启、一个声音会让王国能调动的力量更强，那都只是借口罢了。
他们只是害怕一旦自己在战争中过多出力，会被对手在背后捅刀子而已。
“奶奶，您别生气了。”跟在身旁的妮莉雅小声安慰道。里昂娜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哼道：“我能不生气、不急？西境这阵子本来在收割麦子，军团不少士兵都回家农忙去了，你父亲来信说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一直催咱们派兵、派粮。可你看看，那两个人正在干什么？！”妮莉雅见奶奶发火，抿了抿嘴不敢说话，只能默默在身旁跟着。
她其实有点想说，这俩人不行，不是还有伊莎贝拉嘛。但妮莉雅也知道，奶奶此时最恨的人，其实就是伊莎贝拉。
要不是她暗中策划这两场暴动，也许拜庭就不会这么迅速的打过来。但也有可能，奥莫德三世同样会因为解决国内物件崩溃问题而选择开战。
可不管怎么样，现如今凯隆的被动局面，一定有伊莎贝拉的一份儿。祖孙两人慢慢走下台阶，家里的马车已经停在一旁，但她们却没有立刻登上去。
因为有一个人，此时早已在石阶下等候多时。
“日安，里昂娜夫人。”勒斯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俯身朝这位老人问好。
这应该是他们第三次见面。第一次是伊莎贝拉刚被解除来自兄长的软禁时，两人在逛街游览途中遇到，他在点心店里通过门缝瞥到过一眼。
第二次不算正式见面，那是在前段时间伊莎贝拉的审判会上，议会厅现场的二楼，坐着不少有权旁听，但无权发言的上流名媛和有名望的女性。
里昂娜当年新婚丧夫，随即带领夫家的军队、在缺兵少粮的情况下成功守住西境三个月，她无疑是坐在最醒目位置的女性，当时勒斯正好与其对视一眼。
而第三次，也就是现在。先后三次见面，这位老夫人给勒斯的印象都不相同。
第一次她是一个有些贪嘴，所以出来买点心的邻家老太。第二次她是个端庄严肃、德高望重的贵族老夫人。
现在，勒斯看着面前低了自己半头，身形也有些许佝偻的老人，却觉得自己正面对一头深藏愤怒的凶暴野兽。
也不知道这股愤怒，是冲着挡路的自己，还是背后那座议会大殿内的人，抑或是皆有？
“挡我的路，是要干什么？”里昂娜抬眼看了下勒斯，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悦。
勒斯没在乎这语气，微笑答道：“我代表诺亚使团，诚邀您前往使馆聊聊天。”
“聊天？”老夫人转身就走：“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不敢说一看一个准，但是之前盛传的伊莎贝拉与诺亚最强施法者之间的暧昧，在她那天与街道上看到他们俩逛街后，就根本不曾相信。
包括大王子在内的所有上流权贵们都觉得，一个草根出身的人才，在走到高位后通过娶一位身份高贵的妻子来让自己和以后建立的家族完成阶级跃迁，所以觉得勒斯为了伊莎贝拉的公主身份，‘一见钟情’是很正常的，更别说他们之前就有过一些渊源。
一切都显得很合情合理。但里昂娜却通过那天来那个人逛街时的眼神交流以及神态，轻易看出了双方都在伪装的事实。
她不像大王子等人一样，抱着上流社会血脉高贵，勒斯的行为和以往同样情况的其他幸进者没什么区别，属于正常现象。
没有抱着这一先入为主的想法，她自然就能置身事外的看清真相。基于这点，里昂娜当时就明白，自家孙女的那个好闺蜜，与诺亚达成了某种不可见人的协议。
这也让她明白，诺亚这个好邻居，对自家王国肯定有更大的图谋。所以，那天在马车上，她才斩钉截铁的对孙女说，纳尔森家族绝对不会帮她。
而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诺亚又找了过来，肯定也没什么好事。然而勒斯的下一句话，却让里昂娜老夫人停下了脚步。
“诺亚有心出兵帮助凯隆，一起抵制拜庭这个领主制国家的侵略。”
“你说什么？！”……
“我们可以出兵帮忙，但是有个条件。”诺亚使馆的会客室内，里昂娜与刚德列夫对坐于茶几前，妮莉雅和勒斯则分别坐于两人旁边。
至于阿凯奇倒是没在，他此时正在参加大王子聚办的一场拉票晚宴上，为其站台。
里昂娜老夫人单手握着茶杯，听着诺亚军方元帅的话，陷入一阵沉思。
片刻后，她慎重的问道：“是哪些条件，你们又能提供多大的帮助？”如果对方的条件并不过分，能获得诺亚的直接军事援助，那确实是一件好事，刚德列夫微微一笑，靠在沙发背上。
“我们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伊莎贝拉公主，作为我方援军的名义领导者。”里昂娜闻言马上皱起了眉头，面容也逐渐冰冷。
“你们是想扶持一个傀儡，来当我们凯隆的议长？”勒斯此时接话道：“我们当然没有这个意思，我想您也了解伊莎贝拉，她不是个甘愿当傀儡的女人，否则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这只是一次我们跟她的合作，诺亚觉得，伊莎贝拉公主这样的人物，更适合作为我们诺亚邻国的领袖，这对两个人民，以及如何在大陆局势的剧烈动荡中保存我们自身，都有非常大的好处。”老夫人对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早就听腻了，她直接质问道：“难道不是你们能从她身上得到更多，所以才支持她的嘛。”勒斯笑了，摊摊手道：“那又怎么样，这不是很正常吗？”里昂娜语气一滞，对方的话确实有道理。
诺亚不会平白无故帮助他们，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刚德列夫也出言道：“我亲自执掌的诺亚第一军团如今满编二十万人，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刚刚打过硬仗的老兵，只要你促成这件事，我命令一下，他们中的十万人只要一个晚上就会过境。”这既是具备诱惑力的筹码，也是致命的威胁。
如今凯隆的情况，一旦面临两面夹击的情况，那是必败无疑。灭国只在顷刻之间！
不得不说，伊莎贝拉诱使拜庭出兵的计策，虽然总体上来看并不能判断好坏，但至少，她让诺亚立刻就处于了一个绝对主动的状态。
当得知拜庭出兵后，刚德列夫、勒斯、阿凯奇三人连夜使用魔法通讯台，与远在诺亚首都坎达拉的议长取得联系。
一是告知消息。二……则是询问自家议长，要不是和拜庭一起直接瓜分了凯隆。
是的，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相比于凯隆那肥沃土地对诺亚所带来的利益，什么施法者管理权、什么商贸关税让利，都是虚的！
可惜，议长没有犹豫太长时间，就拒绝了这项他们三人的联合提议。一是诺亚没有占领经验，国家的制度也不允许他们用领主制国家那种奴隶、肆意残杀的方式来获得土地实际控制权，因为那会导致整个社会政体的崩溃二是，诺亚有能力打下凯隆一半国土，却没能力控制那么一大片土地，所有王国最大的敌人只有阿瑞斯帝国，其次是琴康。
在大陆局势未明朗之前，不适合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否则有可能肉没吃到，还惹一身骚。
目前他们的主要计划，还是扶持越发看见苗头的伊莎贝拉上位，完成之前说好的协议，这对诺亚来说就够了。
等他们开始用工厂机器生产出来的廉价日用品开始倾销各国的时候，一样可以赚得盆满钵满，还不担任何风险。
勒斯三人思索了一番后，也承认他们是被凯隆冲昏了头脑。别的不说，第二军团自从在北线被帝国打残后，到现在还没有完成重建，诺亚只有一支正在熟悉新式火枪装备的第一军团具备战斗力，一旦拉到凯隆，帝国那边也看准机会打过来怎么办。
将家门口完全交给琴康人来守，是蠢蛋才会干的事情。就像是主人临时出去后家里进了小偷，客人会帮你拼命阻拦吗？
因此，三人打消了念头，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来。拜庭出兵进攻，伊莎贝拉是肯定不能再蹲监狱了，再蹲下去，大王子和弗劳尔都有可能会杀了她这个惹事精。
而想要让她重新站到台前，并在这场保卫战中获得足够的声望和功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至少光凭诺亚的面子是不够的让凯隆将其放出来的。所以在伊莎贝拉的建议下，他们找上了整个王国里可能是最爱国的纳尔森家族……
第456章 好戏
刚德列夫的似是威胁、似是善意劝告的话语，让里昂娜老夫人陷入许久的沉默。
她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对方的要求。其实对这次拜庭王国的入侵，她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就算凯隆上层没有权利纷争，他们也很难应对拜庭的兵锋。近几十年来，西境的战事本就输多赢少，边境实际控制区也在逐年被蚕食，拜庭的军队比凯隆强这件事，她虽不愿承认，但心里也已经认识到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凯隆能得到诺亚的直接军事援助，那确实是件大好事。
但问题在于，对方的出兵，明摆着就带有极强的政治目的。如果同意诺亚军队进来，仗打输了另说。
但要是仗打赢了，麻烦同样也不小。到时候诺亚陈兵境内，伊莎贝拉携势想要上位，更大的内乱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诺亚送来的哪里是帮助，他们送来的明明就是一颗毒药。但这颗毒药……勒斯看出她心中的纠结，轻声道：“里昂娜老夫人，同为女性，我想您也清楚，女人的能力并不是说一定弱于男性，终归是个人能力问题。伊莎贝拉的作为，这些年来您应该也看得比我们清楚。她对民众抱有同情，又有能力策划这么大的事情，人品和能力全都有。理论上来说，由她来领导这个国家，并不一定是件坏事。”
“她的能力？”里昂娜冷哼道：“她的能力都用来坑害自己的国家了。”勒斯摇摇头，辩解道：“您不能否认这些年来她所做的慈善事业为王国带了社会稳定，当然最近这件事做得有些不妥，但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这个国家女性不得当政的粗陋弊端，迫使她不得不这么做。起义军的情况我想经过这么多天您也有所了解，不少前途远大的军官、有着卓越口才的年轻人，都在支持伊莎贝拉，我想这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里昂娜还是在犹豫，这个选择实在太难做了。
纳尔森家世代守卫王国，家族一代又一代人前赴后继，死在与拜庭的战斗中，她的丈夫同样也因此而死。
现在，作为纳尔森家的最年长者，为了家族百年荣誉，她不允许自己的选择让家族蒙羞。
一旦伊莎贝拉借着诺亚的军队撑腰而做出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情，他们纳尔森家族就是赤裸裸的帮凶，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见她还在举棋不定，勒斯和刚德列夫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无奈。换位思考，他们能理解对方的顾虑，但眼下他们可是要抢时间的啊。
刚德列夫轻咳一声，酝酿下语气准备开口。勒斯来软的不行，那他只好来点硬的了。
好声好气跟你谈不行，不把拳头亮出来，真觉得诺亚不会和拜庭一起联手夹击？
！勒斯见状有些迟疑，他不太想让老元帅唱黑脸。伊莎贝拉说过，里昂娜夫人虽是女的，但性格刚硬，越是威胁她，可能效果越适得其反。
但在外人面前打断刚德列夫的话，又太没规矩，他也只能作罢。可这时，没等刚德列夫开口说几个字，门外便传来的敲门声。
伦克沉稳的嗓音传来。
“诸位阁下抱歉，我找我家少爷有些事情。”勒斯眉头微皱，起身做了个歉意表情，大步走出门外，伦克很懂规矩，这个时候找他肯定是有紧急要事。
一身黑色管家服的伦克正站在门口，见勒斯出来，赶紧上前附耳说了两句，并把手里的一份文件交给他。
没用里面的人等太久，不过一分钟不到，勒斯就进门回来坐下。此时他的神情变得淡然起来，他将手里的文件交给身旁的刚德列夫，又伸手示意里昂娜和妮莉雅这对祖孙品茶下来自诺亚的茶叶。
刚德列夫注意到他的神态变化，好奇的拿起手里的文件翻看。刚看了几行字，这位老元帅的眉毛也是一挑，嘴边甚至勾起了一丝笑意。
然后他把这份只有一页纸的文件放到桌上推了过去，对里昂娜说道：“请看看吧，或许它能让你更快做出决定。”里昂娜不解的看了对面两人一眼，拿起纸张看了起来。
几秒过去，她瞬间站起身。
“这消息是真的吗？你们从哪里得来的？！”这位经历过尸山血海的老夫人脸上全是错愕和慌乱，因为那张纸上赫然写着——昨日凌晨，拜庭发起第一波正式进攻，西境三十六堡短短一天已破十二，西境守卫军团一日伤亡三万人！
刚德列夫微微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请坐下冷静，我保证这份消息真实可靠，因为它是刚刚从西境我们的人手里传回来的。”里昂娜深吸一口气，她现在很想回去用自己家族的方式确认消息的真假，但万一是真的，她反而不能走了。
拜庭不仅这么快就组织好兵力开战了，而且竟然一天时间就取得如此战果，西境的情况非常危险！
现在要做的，就是坐下来听听对方如何解释情报来源，如果可信，那她就要做出选择了。
反观刚德列夫，他气定神闲的为里昂娜倒了杯红茶，然后问道：“不知您是否听说过魔法通讯台？”
“魔法通讯台？那是什么东西？”里昂娜疑惑道。
“我知道。”一直当做背景的妮莉雅举起小手，给自己奶奶解释了一番，她虽然是一名实力不怎么样的巫师，但对诺亚从前几年开始就传出风声的魔法通讯台倒是有了解，毕竟专业对口。
听完她的解释，里昂娜点了下头，又看向刚德列夫道：“你们诺亚的这个通讯手段，还真是匪夷所思，很厉害。”老元帅自傲的笑道：“一般般吧，不过确实还算好用。”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隐晦的瞥了勒斯一眼，眼神中带着责怪。
勒斯感觉到了他的眼神，只能心里苦笑一声。诺亚官方在凯隆的情报力量其实不多，后来又被贵族派因为某些原因给端了，自然是没有魔法通讯台构建的情报网络的。
这消息，其实来自于勒斯私人名下的药剂销售公司。根据他早年的吩咐，药剂公司在国外的每一个分部，都会配备魔法通讯台用于联络，这是为他的私人情报网做铺垫。
这次拜庭于边境集结兵力的消息传来后，勒斯启用了这个网络，为使团获得第一手边境情况。
而刚德列夫借此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那就是勒斯这个药剂公司所用的魔法通讯频段，并不是国内的那几种。
这说明魔法部手里肯定有很多没有告知王国隐蔽频段。不同于议长对勒斯的处处宽容和培养，刚德列夫眼里可不太容得下沙子。
出于保密需要，之前议会和军方管他要了好几次其他频段都说还在研究，结果自己倒是悄悄用着好几条，刚德列夫自然是相当生气，狠狠训了他一顿，到现在还没彻底消气。
里昂娜没理会两人的挤眉弄眼，她在确信了消息的真实性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会客厅内一阵沉默，直到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她才猛然抬头，起身对两人说道：“你们的条件，我答应了！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见一见伊莎贝拉！”刚德列夫和勒斯闻言大喜。
勒斯更是立刻应道：“见她没问题，等今天晚上我就安排。”
“安排？不用安排，我现在就去！”说完，她将一枚银色火信掏了出来，交给身旁的妮莉雅。
妮莉雅见到这东西怔了一下才接过来，然后照着奶奶的意思快步走到窗边。
‘咻！’的一声尖鸣，一团火焰升上天空，并爆发出巨大的响声和斑斓烟火。
……傍晚时分，深渊监狱门口迎来了一波不速之客。总计五十名身高两米以上、手持纯钢后盾、身上也是全覆式铠甲的士兵，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踏步声来到监狱门前。
负责守卫监狱的王室禁军中队见此立刻戒备，但心中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这些人他们认识，或者说很多凯隆人都认识。王国三大侯爵之一——纳尔森侯爵亲手训练出的铁血盾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