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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乱臣贼子

  宫灯绰约,相隔几步坐落盏精美烛辉,原本该夜巡的地点此时却空无一人,宫殿朱墙黄瓦,琉璃婉转。空冷幽静的夜色中,女子缓步,她行的慢条斯理,遥遥望去,大殿四周温养着的的花,花萼洁白,瓣散发出骨瓷般的柔润,大片大片的,犹如天成。许临清终走到了目的地,那雕刻神迹的御道便在她面前,从来只有皇帝能行的御道,她低眉毫无情绪的拂摆踏上。
  从始至终,她冷静的没有一丝情绪。
  殿内的木柱泛着尊贵、高不可攀的朱红,每个柱上都刻着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龙,她又抬首望去,飞檐上腾着两条金龙,鳞甲冷硬,睥睨众生。她勾起微不可察的冷笑,日日夜夜神灵绕珠,众人俯首跪拜阿谀,他便当真觉得,他高枕无忧、天下称尊。
  只有内心怯弱,才需要坚硬的外壳。
  她在骄奢恣肆的君王寝殿寻了个位置,便沉入暗色中,不声不响。
  皇帝回寝时,凝眉道:“今夜宫内要严加巡逻,若那人有动静,必要抓住。去多派些人手,看住蒋英。”
  “是。”外头传来顾翡的声音。
  门开了,君王刚要踏进去,却收回脚步,侧身看向俯首的顾翡。
  沉声道:“去,进去。”
  顾翡知道这是叫他先行勘察的意思,但这毕竟是皇帝寝宫,皇帝多疑但从未连安睡之处都起心。但他的首命便是听从皇帝,于是他没有犹豫,侧身恭敬的进入,四处检查。
  他以为任何人都不可能突破道道防线直达皇帝寝宫,可当他与黑夜中女子的眼神对视后,他才发现他错了。女子只身一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只有皇帝能坐的高椅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只有半个棱角分明的脸露出。顾翡大吓,立即抽出佩剑,可女子比他更快,方才她还没有动作,任凭他打量。不过转瞬之间,当顾翡以极快的速度反应过来拔剑杀她之前,她已快速出手。当顾翡倒下的时候,他手中狰狞的剑甚至没有发出一声悲鸣。
  可身体碰撞地面的声音还是引起了外头人的注意。
  许临清见状起身,将身影露出半个叫外面的男人看清。她淡声道:“你在等什么?”
  皇帝见这般久也无人来,心知这后宫也与朝堂一般,被她蛀空。
  但他绝不会落下风,他说:“宫中守卫森严,料你翻天神通,今夜也绝不能走出这个门。”
  面对深不可测的君主,许临清显得更游刃有余,她道:“我曾以为皇宫威严庄重,高手护卫,密不透风。绝非我这般卑微之人能进来的地方,可今夜,我未着黑衣,未蒙面,未窥伺,南北之道,我是步行来的。”
  “那又如何。”
  许临清未理会他的嘲讽冷声,依旧淡然道:“宫殿如此,人亦如此。”
  “无朝臣,无百姓,无军兵,你是谁呢?”
  “原本你还能多活几日,但今日之事是你想上赶着去死,我便遂了你的心愿,提早送你上路。”
  “狂妄!朕是这宫中的主人,是京城,乃至天下最尊贵的人。无知肖小!朕宽宏大量放你一命,你却如此不敬!是要谋反吗!”
  “是否谋反,不过你尊口定罪。我又有何可辩解的呢?”她漫不经心的挑了句回答后便缄默。在长久的沉默中,先开口的却是君王。
  他道:“朕不知你为何要图谋反叛,朕平日待你不薄,当年你母亲犯下大错朕也饶了你一命,放你离京。要知道,按照当朝律法,你绝不可能留有余命。是朕,念你年少,动了恻隐之心。你便是如此回报朕的?搅乱朝堂,无令出城,又深夜无召入宫。许临清,你真是不如从前,一点规矩都不懂了。”
  他说了这些年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却得到许临清的一句:“嗯。”
  “是何人教唆于你?朕允了你的太子少傅之位,便是网开一面,既往不咎了。你为何要在背地里做谋划?以怨报德,寒了朕的心。”
  许临清不知听见没有,语气无波无澜道:“莫要再往后退了,小心撞到剑顶,这般死了,我不忍心。”
  皇帝回头,他迂缓、稳住女子等来的却是她的人。即使他从未将她放在眼里,此时心头也多了几分危机感。于是他语气添强硬道:“你要做什么?”
  “你当真要为了你叛国的母亲,执迷不悟吗?!”
  提到她的母亲,许临清的眼眸里才有几分情绪,只是思慕很浅,深的是嘲讽。
  “执迷不悟...”她思忖几分,竟邪气般露出个笑容,向着皇帝道,“我喜欢这个词。”
  “你疯了!?”
  女子不甚在意他的辱骂斥责,慢条斯理的走到他面前,随即狠狠踹蹬他的腹部,用力之大,程度之深,直接将他掼倒在地,当皇帝腹部疼痛时,他仍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干出如此荒唐、犯上作乱之事。
  然而他来不及深思,女子的手指便捏紧他的脖颈,死死卡住他的喉咙,他听到她的嘴唇在动,却因被大力钳制而耳鸣。太荒唐了!太荒唐了!他是一国之君,她竟然以下犯上!
  外头有嘈杂的打斗声,夜色寂静被刀剑相向的嗡鸣声取代,还有箭羽刺破长空的狠绝之力。许临清收紧手上的力道,低头望向面朝上不住挣扎的狼狈不堪的男人,道:“皇宫禁卫森严,自不是我能随意出入的,但,只要庞大的械物停摆一炷香,你,便必死无疑。”
  “知道为什么我会选在这吗?外头刀光剑影,护的是君王。你躺在这,命捏在我手里,只是一坨烂肉。”她松开手,嫌恶的在皇帝的袍上擦了擦。在地上喘着粗气还不住咳嗽的男人哪还有君王睥睨的模样,在夜色不清中,狼狈窘迫。
  “觉得屈辱吗?”她踩上他的脖子,半俯下身,细问道。
  “与我母亲被侮叛国身死相比呢?”
  “朕,朕,说了,你母亲就是叛国,当年的证据,确凿。你怎能不分是非,你难道,以为,是朕...故意,污蔑你母亲吗?”
  “朕,是为了,百姓...”见他又露出那副令人作呕的伪善,许临清愤而抬手,干脆的巴掌扇在他的脸庞,很快红肿爬上。许临清力气巨大,一掌下去,饶是壮年男子也受不住。
  只是他头晕目眩,却仍然坚持道:“你母亲,叛国。”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立时让你,人头落地。”她愤怒极,咬牙切齿狠绝道。
  若不是神经绷着,她早已陷入他真真假假的谎言中,可她再也不会信一个字!
  “你若杀了朕,便从此,再也摆脱不掉,不忠不义之名。你是乱臣贼子,罪不容诛!”
  女子喃喃道:“罪不容诛...罪不容诛...好一个,罪不容诛。”
  她突然大笑,浑身颤抖,紧咬牙关才不至于失去理智,她笑着笑着眼眶模糊,随即道:“我有何罪?让你杀了都不足泄心头之恨。”
  皇宫偌大,里面的隐蔽寂静越发显得诡异。躺在地上浑身狼狈,脖颈紫青的皇帝迟迟等不到救援,原来经过筛查后,他的亲信中还有叛徒。
  “带走。”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他如畜生般被捆绑的带离那座尊贵的宫殿,从他踏出门的那一刻,身上的荣光似乎也被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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