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冯佳柠和周梁吵架了。
  准确来说，是冯佳柠单方面生周梁的气。
  事情是这样的，昨晚冯佳柠妈妈买了一兜苹果，让她带几个去学校吃。冯佳柠挑了两个，趁课间仔细清洗，拿去周梁的班级。
  周梁读的是重点班，在五楼，冯佳柠需要多爬两层楼。她气喘吁吁跑到他的班级，教室里空无一人，冯佳柠没意外，她知道周梁下节是体育课。
  冯佳柠和周梁家住同一栋楼，小学同校，初中同班，高中依旧同校。她每天和周梁一起上下学，其实她大可以在早晨上学的路上把苹果给他。冯佳柠偏不，故意在周梁体育课前偷偷送苹果。
  想象一下，上完体育课大汗淋漓的周梁回到教室，发现桌上有一个可口香甜的红苹果，必然能猜到是他那可爱美丽的小青梅放的。届时感动不已，等放学后她再趁机向他要数学作业本，他既然收了贿赂，肯定不好拒绝。
  冯佳柠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要知道周梁早在学期没过半的时候，就把一整本数学作业本写完了。冯佳柠要是能搞到手，还愁每天晚上焦头烂额地跟那几个正弦余弦定理眼对眼？哼，什么难题不都是手到擒来。
  课间时间不多，冯佳柠找到周梁的座位，迅速放下苹果，踩着上课铃声跑下了楼。
  事情到这发展得还很顺利，但问题就出在那个苹果上。
  又一个课间休息，冯佳柠溜去周梁的班级，表面上是去找周梁借课本的，实际是去“检查”周梁吃没吃苹果，顺便等他发问“是不是你给的”，她再随意一点头。
  可事实上，冯佳柠还没到门口，就看见重点班的走廊里一个女生拿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边吃还和旁边人有说有笑。
  冯佳柠知道这个女生，是周梁班里的学习委员，叫汤薇薇，成绩优异，经常和周梁轮流考第一。她盯着汤薇薇手中的苹果，纹路清晰，形状漂亮，通体粉红，底部微黄，她一眼认出那是她挑的。
  那瞬间，冯佳柠第一反应是冲上去扔了苹果，但她忍住了。她给了周梁，周梁给了汤薇薇，按道理那就是汤薇薇的苹果了，她没理由那么做。
  此时一个男生从洗手间回来，看见冯佳柠在门口，好心地问：“来找周梁吗？我帮你喊他。”
  冯佳柠一听这名字火气立刻窜了上来，拧眉狠狠瞪了那男生一眼，扭头跑了。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男生，进教室和周梁说了这事。周梁放下笔出门，男生说：“别追了，早跑了。”
  周梁还是出去看了看，果然没人，他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后脑勺，准备放学找冯佳柠问问。
  冯佳柠一下午都在气头上，丝毫没有给周梁找她的机会。她在橡皮上写了“周梁”二字，用铅笔使劲戳了几十下，很快“周梁”已是千疮百孔。
  晚自习结束，冯佳柠没等周梁，踩着黑夜独自离开。
  冯佳柠从小就怕黑，初二那年班级里组织了晚上补习，冯佳柠成绩一般，自然报名参加了。周梁没参加，他闭一只眼都能考年级第一，这种补课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补课地点在校外，冯佳柠去时天还微亮，等补完课出来黑了个彻底。好在有几个同学顺路，她没有那么害怕。
  离家越近，那几个同学也都各自散去，而她还要走过一条黑灯瞎火的小路。冯佳柠抖得不行，全身都在警惕，忽然看见一道黑影，她吓得直往大路上跑。
  黑影伸出手抓住了她，她大声尖叫，胡乱推打，完全听不到一声闷哼。
  “是我。”
  冯佳柠听声音有些熟悉，凑近了“看”也看不清，细细闻了闻，是周梁专属的气味。淡淡的，有点像洗衣粉的香味。
  冯佳柠哇呜一声扑进周梁的怀里，手还打了下他的后背，“让你吓我……”
  冯佳柠手上没轻重，周梁承了这一下，也没生气，无奈地说：“没吓你。”
  周梁知道冯佳柠怕黑，而她爸妈又没有时间接她上下学，便主动来路口接她。接了几天，周梁干脆和班主任报名，也参加补习了
  上高中以后，冯佳柠没那么怕黑了，但还是习惯每天晚自习等周梁一起回家，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走。
  冯佳柠走得很快，嘴里还在骂着周梁臭狗，竟然把她给他的苹果，送别人吃。
  冯佳柠其实没那么不讲道理，周梁不想吃，给别人也就给了，可偏偏是汤薇薇。周梁和汤薇薇常被人调侃是金童玉女，给汤薇薇冯佳柠心里就很不舒服。
  初秋的夜带有些许凉意，吹得小路阴嗖嗖的。冯佳柠打了个哆嗦，停在了路口。
  她迈出一步，又缩了回来。
  傻逼周梁！
  冯佳柠又气又怕，硬着头皮准备走下去时，听到一声口哨，她心头骤喜，循声回头。
  冷冷清清的道路口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隐约灯光里看不清表情，倒是把他裸露的下半身照得一清二楚。
  丑陋得宛如黑虫，冯佳柠条件反射想吐，恶心得弯腰干呕。
  远处传来一声厉呵，那男人飞快跑进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佳柠无暇顾及那人，难受地蹲在地上，风吹得她鼻头泛酸。
  冯佳柠委屈地想，再也不跟周梁好了。
  脚步声响起，冯佳柠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一双手臂环住她的身体，冯佳柠再也忍不住，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