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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亮了夜(下) ri r iwen.c om

  宋远哲微愣,愣后,牙关咬紧,连带颌面也肉眼可见地变得紧绷。
  “罗生生?”
  男人不置信。
  问完这句,他没给对方回话的契机,直接撇头向外,朝靠门的方位看了过去。
  视线随之移动,辨清他在望谁后,季浩然当即纳罕,原本得势的表情,亦因眼见而僵住。
  与沉新玥的描述无差,罗生生仍旧站在门口靠左的二排,容姿上佳的关系,即便埋藏于芸芸,只要有心去搜索,身影也不算难找。她今日穿着一身收腰笔挺的套装,大衣挽在下臂,半长的头发被梳到脑后盘成了小髻,显露出种异于往常的端庄。
  就在这两个男人齐齐注目的当口,她正侧过脸,与后到的陈劲谈论着证物相关的事宜。神色看起来略有凝重,并不像是能够分拨出心思,留意场内异动的模样。
  而陈劲身为警察,生性则更为机敏,察觉有人正看往这边,便适时打住话头,拍了拍女孩侧肩,低声提醒她道:
  “那边……好像有人正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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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她?
  罗生生莫名。
  她皱眉歪头,下意识沿陈劲手指的方向回视了过去,没想猝不及防地,竟就这么和宋远哲投来的视线直直撞在了一起。
  对方倒是大方,撞上便撞上了,勾唇与她笑笑,表情里没有质问的苗头,也不见有任何怯场的征兆。
  状况外的罗生生,初始陷进恍惚,先牵了牵嘴角,准备礼节性地回个微笑,然而目光对焦之后,才发现男人身后还站着个季浩然。他此刻也正盯着自己,情态抽离。
  罗生生心紧了下,当即把头偏错开,故意摆出副避嫌的姿态,阻断暧昧。
  “呵,我记得……你好像是程念樟的跟班?还是小弟?”
  尽管局促,宋远哲还是在这场对视中,汲取到了丝缕抚慰。他低笑着回首,再次朝季浩然发问,问时也不看对方,只垂眼盯着指间,漫不经心地捻转着戒环,语气恢复傲慢:“没想到生生近来的口味……倒是越来越不挑,居然连你这种——”
  “我怎么了?”
  季浩然压着嗓子低吼,像被对方给点着了心火。
  在旁的小谢眼疾手快,看他隐隐还有挥拳的势头,趁这孩子还没犯傻,赶紧上前将人牵制住,“这里是灵堂,多少双眼睛看着……给我冷静一点!听到没有?”
  这话没有点明祈使的对象,本质是说与两头听的。
  宋远哲看似散漫,实则耳朵很尖,场面话肯定大多都能听懂,不过他脾气差也是事实,尤其不喜被人打断抑或指点。
  听言后,男人昂起头,视线下看着,倨傲地扫了眼对身。本来想再回点讥讽,但看季浩然掣肘的状态形同败犬,他又突然意识到了这场对峙的掉价,再提不起兴致与对方做任何实质性的周旋。
  “说是女朋友,那就对她多上一点心。人都来了,也不知道事先安排个内场的位置,就这么放她在人堆里拥挤,呵……不嫌心疼吗?”
  心疼?
  他一个在孕期强奸,害得罗生生流产还差点丧命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来教育别人怎么对她上心?
  不啻笑话。
  季浩然抿住唇线,深吸入口凉气,咽下欲要打他的冲动,隐忍着,将右手的拳心捏紧,“这是我和罗生生的私事,暂且还轮不到你来关心。”
  “哦?是吗?那同样道理,我和她的私事,也照样轮不到你插脚。你刚才说要和我聊她,嘁……”男人嗤笑,“不好意思,我觉得没必要,当然,也更没有闲情奉陪。”
  耐心耗尽,宋远哲话毕甩下一记冷眼,便转身想走。
  背过时,他又顾自碎念了一句,音量不高,却依稀可以辨出其中“蠢货”样的字眼,不用听全都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此时恰逢哀乐变调,民乐队里新添了大鼓的敲击,一下又一下的“咚”声,开始缓慢而震撼地,动荡起人心。
  “砰!”
  就在小谢舒气松手的刹那,一声到肉的拳响,在鼓点中下落。
  “砰!”
  紧接着,伴随周围人群的惊呼,又是一记新拳来临……
  _
  永慈堂后院,有块不对外开放的停坪。
  今日到访吊唁的贵客,大多都选择将座驾停在了这里。因为劳烦大家赶了个大早,治丧组特意准备了些点心,在边上辟出小间,以供司机们茹餐休憩。
  当下这块地界,不似外场有那么多的记者与闲杂,难得清净,人丁亦很稀落。
  因为正处冬天,殡仪馆附近的景色不见几多生气,周围只剩三两棵光秃的枯树,孤直地矗立着,脚下原本白茫的地面,也被车辙给弄脏大块积雪,搞得天霾地也灰……
  粗看着,就像是旧默片里的场景,色调使人压抑。
  程念樟自浅眠中转醒,抬表对眼时间。他简单估算了下葬礼的进展,看天光还早,就命司机和小邹也随大溜去休息即可,自己则披上外套下车,找到吸烟区的沙盘停住,拢着手,燃火点烟,开始一下接着一下地吞吐。
  “是小程吗?”
  背后不远处,车门关合响出“砰”声,有人蓦地唤他,不是个寻常的称呼。
  沉林溪站在自家车边,见他回头,微笑着颔首,而后挥手遣开保镖,没有顾及身份上的尊卑,独自踏着雪面,亦步亦趋地朝他主动走了过来。
  待彼此终于靠近,程念樟掐烟,暂且压下狐疑,收敛住表情,淡笑着寒暄:
  “沉董,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了……
  今次是年初南林湾一别之后,两人的头次碰面,时隔已过半载有余。
  “刚才离得远,我还不太敢认……”沉林溪站定,瞧他不识相迎,面色闪现出抹不豫;但做惯领导的人,处事毕竟端方,随即又借脱帽的动作调整了一下表情,再沉下嗓音问道:“我看仪式快要开始,小程你按身份,该是主宾,怎么还不进去?”
  也分不清是故意想戳程念樟痛处,还是纯粹出于懵懂,亦或简单就是看人不起……所以出口的问题,才能这么百无禁忌。
  “我等人散再说。”程念樟敷衍,答完怕他对方多问;立刻调转话头:“沉董你呢?盘山路远,既然来了,又为什么止步这里?”
  “我来不为吊唁,就是陪陪女儿罢了。新玥现在大着肚子,还要满世界陪着傅家那小子折腾。我这这父亲的,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哎。”
  “你说傅家那位,是指宋远哲吗?”
  程念樟讶异。
  沉林溪察言观色,看他状态不对,当即扮作无知——
  “说是宋毅脱不开身,所以就由这个胞弟顶上。怎么,邱总安排的时候,没和小程你提过吗?”
  “沉董,您找我具体是想聊些什么?这里没有外人,不妨直说。”
  程念樟说完低头,拂掉大衣沾上的落灰,再从口袋摸出火机,向沉林溪示好般递去一支新烟。
  然而对方轻挡,并没有领情。
  “我就是来向你道声祝贺。”
  “祝贺?”
  沉林溪点头:“还记得上回碰面吗?当时张老板有心搭桥,特意带着你,想与我摸清嘉世的意向。那会儿只当她随口问问,没想后头又是闹离婚,又是闹分家的,还合纵着你家邱总,吃下了嘉世的大头……日后说白了,你俩开得就是夫妻店,预计过不了几天,等从宋氏彻底剥离,她赠你的风头,也绝不会小到哪儿去——”
  “Evan!不好了!出大事了!”
  就在两人终于聊到正题的当口,小邹突然着急忙慌地从屋里跑出,举着手机,也不顾程念樟边上是谁,只管气喘吁吁地打断道:“谢总发来消息,前……前厅出事了!”
  “把话捋顺了再说,什么事?”
  “季浩然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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