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长安(六)

  早早就等在暗门附近的梁复和罗嘉森立刻跑过来解开郁笙背后的绳子，把她抱到阁楼角落里坐下。
  郁笙没有急着交流，她观察着灵芝寺隐蔽的二层阁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惧怕雨水，灵子村每个房屋都有二层。
  阁楼面积不大，寥寥十几个玩家就将到处占满了，郁笙清清嗓子，开口时嗓音沙哑，“岑舟呢？”
  梁复发梢还在滴水，应该也是刚从一层上来，“他下去找你了，大概每五分钟会回来一次，不用着急。”
  完全没提上一个五分钟是他自己下去找郁笙的。
  郁笙一时也没注意他的表情，舒了一口气，回归正题道，“你们…也做梦了吗？”
  梁复简洁地把他们叁个已经交流过的梦境告诉郁笙，郁笙沉思一阵，将两人拉得更近，悄悄说，“刚才的梦境，女玩家应该是以灵子视角回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而男玩家是以灵子的‘丈夫’视角进行回忆，我大概可以推断一下发生了什么。”
  很久之前，灵子村守旧、偏僻，村里的老人一直坚持族内姻亲，认为外乡人会抢夺他们的土地和资源，本族人结合才能延续灵子村的香火。
  更为关键的是，老人们将村里村外的连通完全垄断化在这样一个传统就是天的地方，没有人去质疑他们的规定。
  直到灵子村每年一次的进城采购，陈为和父亲叔伯一起在城里待了几天，认识了家境富庶、活泼外向的灵子。
  灵子生性好奇，偷偷藏在陈为一行人回村的行李中，直到陈为将买回的物资卸在自家院子里，打开箱里却看到了灵动娇俏的灵子，一个和村里女人都不同的美人。
  陈为不敢让村里人知道灵子的存在，毕竟外乡人对于灵子村来说是谈之色变的东西。
  陈为将灵子藏在阁楼中，每天给灵子送自己做的饭，听灵子描述外面的世界。
  单纯的灵子没有感受到守旧村落的恐怖，反而日日期待着到村里其他地方看看。
  此时灵子只觉得自己找到一个好玩的新地方、一个好脾气的新朋友，而陈为已经将灵子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完全规则、单一的教育让他不能容忍自己和灵子有其他可能。
  之后的半个月，灵子村天气阴沉，每日都在下雨，陈为享受着独占灵子的快乐，灵子也期待陈为带来新鲜事儿，完全没意识到噩梦正在侵近。
  半个月后，雨势突然变大，一楼木板边缘翘起，陈为放在墙边的几本杂书也被泡坏了，陈为父母上门想看看他的情况，却意外发现了偷偷跑到一楼的灵子。
  陈为父母本身在陈为苦苦哀求下没有将灵子的存在告诉众人，没曾想，接下来半个月大雨只见涨不见降，时间来到了郁笙梦里的场景。
  村里的老人知道灵子的存在后，便严厉要求陈为将灵子送走，或者干脆他也一起离开灵子村，而雨水淹没农田和村民居住的一层，灵子一时也没法离开灵子村。
  村里的老人一不做二不休，害怕外乡人损害自己的利益，将村里的舆论引导向陈为偷偷带回来的灵子身上，也抱着侥幸陈旧的心理，说不定真的是灵子的原因。
  村里人每天一起聊天时，陈为的兄弟叔伯都说这场暴雨是灵子带来的厄运，村里人必须坚守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能轻易与外界接触，这场即将足以毁灭灵子村的大雨就是祖宗的惩罚。
  陈为试图说服老人们，等雨停后便将灵子送出村落。
  雨迟迟不停，水已经漫到了阁楼里，日复一日的指责让陈为情绪越来越无法控制，灵子也从他日益少言的形势中明白了些什么。
  直到那天，在微弱的雨势给了陈为希望、村里的谗言继续怂恿着他时，重新变大的雨势给了他最后一击，他将灵子扼死在阁楼里，又将灵子的尸体从后窗扔进了深不见底、肮脏浑浊的雨水中。
  不知为何，随着灵子的死亡，雨竟然真的停了，第二天陈为被问到灵子的情况，他沉默片刻，眼眶开始发红，一字一句说，“灵子也觉得是她自己的原因，虽然我一直在劝她，但是她…”
  第二天开始，水面缓缓下降，半个月后，村民重新回到一楼生活，灵子的尸体被陈为盖了一层白布放在院中。
  前来祭奠的村民都怀着复杂的情感，在他们心中，大雨不一定是因为灵子，灵子却是一心为了他们村子而死。
  村里的老人安排下葬了灵子，自然也看到了灵子面部仍然明显的手印与脖颈的掐痕，老人们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陈为，没有再说什么。
  从那以后，村落便改名为灵子村，大家日日拜祭灵子，有人为了感谢，有人为了忏悔。
  叁人梳理了灵子的故事，岑舟回来后也听了个大概。
  郁笙撑着地板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顿时一惊！
  在阁楼正前方，灵子像正上方的位置，还摆着一个人像，赫然就是郁笙梦中陈为的模样！
  郁笙几步冲到了陈为像前，陈为像眼神低垂，倒是符合了神像禅定的模样，而郁笙顺着陈为的视线向下看，她打了个寒颤，浑身发紧。
  陈为像下方是一种单向玻璃材质的板子，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祭拜灵子的众人，仿佛众人真正祭拜的是陈为一样。
  郁笙大脑飞速运转，已经将仿佛二字划去，在这个故事里，大部分村民认为该祭拜的是灵子，而村里的核心部分—真正掌握话语权的老人和其后代，确认为村民该祭拜的是‘大义灭亲’的陈为，是道貌岸然、怯懦虚伪的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