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愚蠢的人类

  一刻钟后，对未知抱有种莫名恐惧的基克，就颇有些后悔的看向正一脸兴奋狂热的在舱外指挥着学徒们调试着什么的灰袍法师道：
  “安东尼阁下，我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吗？”
  他清楚的记得这家伙先前还跟他们说过，财政厅那边分明已经由领主亲自批了一个小型传送门构建的预算下来的...
  “老师...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感觉有些害怕...”
  位于基克身后的坎革维安更是因为本能的恐惧‘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此刻如果换个角度，就可以看到‘全副武装’的基克和坎革维安被塞进了一座流线圆柱形的类似机械构装体的金属装置内。
  而装置外，以安东尼为首的法师们似乎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测算安检。
  安东尼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忐忑的他们，然后笑着宽慰道：
  “不用太担心，关于这魔导动力推进发射器的理论我们已经验证过很多回了，按照概率学上来算，比起没有进行过坐标确认的超远距离传送反而安全至少26.3%以上。
  “再说了，搭建开启一座小型远程传送门也是需要不短的准备时间的，你就不怕一出门结果却出现在恶魔群里吗？再说准备传送门哪有这办法来的快，按照我们的计算，推进器发射成功后8分钟内，你们就能顺利抵达科曼索境内。”
  自三十年前由他提交的‘高等机动战斗型魔像’研发计划再次被财政厅以性价比过低、易损、不适用于现代战争等缺陷被第23次否决下来，正值父亲赫伯特从月海战场荣归。
  当父亲将颁发下来的军功奖金和自己积蓄了大半辈子的‘养老金’一同用一张小小的北地银行卡交到他手中，像小时候那样温和的拍了拍他那满头霜白的脑袋，以这样无言的方式无条件支持他的研究事业时，安东尼恒定的法师之铠瞬间破防了，也从自己的‘高达’梦中清醒了过来。
  既然这项目有些过于超前...那就找点儿不那么跨时代的项目整整吧。
  也正是那个时候，领主给出的耐瑟文明技术手册如同海岸的灯塔般为他指名了方向：
  他大可以用耐瑟魔法船为最终目标，研发深空魔导技术系列嘛！
  不过这个目标同样有些超标，安东尼只好从一些相对简单的着手...比如眼下的魔导动力推进发射器什么的。
  我曾经听说过领主的烦恼：以史莱姆为媒介的移动梦网依旧只局限在北地，一旦出了北地，情报的即时性就会跌回上一个世纪。
  而泽兰迪亚的法师们也不是没有想过重重办法，比如通过魔法技术手段扩增史莱姆蜂巢思维的波段频率。
  但这种生物波长很容易受到陆地各种阻隔的影响造成衰减，可这种生物思维波长暂时又没办法实现通过物理介质保存传递。
  也就在那时领主李维斯一拍脑袋，对着他们这群法师道：
  不如...我们也来放卫星吧。
  在听完领主居然想着索性把史莱姆发射到科瑞尔星球轨道充当传递媒介后，一众法师们当即就感觉到一扇新的大门向他们打开了...
  尤其是在阅读完由耐瑟大奥术师奥贝隆编写的《天域大开发》一书后，泽兰迪亚的法师们顿时就跟开了窍似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如泉涌般蹦出。
  不过安东尼依旧认为发射‘史莱姆’卫星的办法相对靠谱一些。
  但即便是拥有耐瑟帝国留下的部分技术遗产，要彻底吃透天域这块技术依旧是项任重而道远的事情，其中最麻烦的就是材料学。
  耐瑟帝国虽然没有进入工业时代，可那时的耐瑟却有着整个大陆最先进的集群式炼金工坊。
  为此安东尼和他的魔研小组足足花了八年时间完成了项目规划设计，后续用了二十多年才陆续研发出足够进行卫星计划抗住大气摩擦所产热量的炼金隔热涂层。
  然后才带着由领主的批文与项目承建资金来到了这座毗邻荒漠的城市，修建泽兰迪亚天域计划发射基地。
  既然要放卫星，那么这种向星球轨道发射魔导推进器的事情他们自然没少干，唯一的问题是数据无法得到即时而有效的反馈。
  也就在这关键时刻，他们接到了搭建大型传送门接应科曼索移民的任务，并等来了眼魔基克和黑龙坎革维安。
  安东尼当即心悦如狂！
  什么叫瞌睡时有姑娘献上了大腿？
  什么叫饱暖时有卓尔人妻打落了晾衣架？
  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可无论是安东尼此时的神情还是宽慰的话语落在基克他们的耳中都是那么的令人不安，基克当即就眼球痉挛了起来惊叫道：
  “只是理论？！那岂不是意味着你们都还没确切成功过？
  “还有等等！八分钟是什么情况！我分明记得这里距离科曼索至少还有两千多公里吧！”
  他简直无法想象...被塞在这罐头里以十几倍的音速飞行...自己的眼球不会当场因为血压升高而当场爆掉吧？
  安东尼却是让助手帮他们缓缓合上舱门，摆着手道：
  “放心，如果是别人我还真有些担心会不会出什么状况，但你们一个是传奇壮年黑龙，一个是游荡者大师，以你们体质完全没问题的，若是即将着陆前出了什么问题，也完全可以让坎革维安带着你飞行迫降嘛！
  “祝愿你们一路顺风，有一场愉快的旅途。”
  “不不不！快放我们下...砰！”
  随着舱门应声关闭，基克当即眼睛都呆滞了。
  而身后的坎革维安虽然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感觉到很不妙...
  这个人类糟老头子坏得很！真是信了他的鬼！
  轰！
  伴随着一阵难以言喻的重压袭来，坐在狭小舱座中头晕目眩的基克他们就感觉到自己似乎在缓缓离地而起，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高...
  “不不不不，不啊！！！”
  伴随着一声只有他们俩自己才能听到的哀嚎，转瞬间就在一众法师们的欢欣鼓舞中冲出了平流层，化作了天边最闪亮的那颗星。
  ......
  时间回到四个小时前。
  科曼索大森林。
  原本正将大撤退计划执行的还算相对顺利的爱尔琳妮终于在谷地遇到了麻烦。
  但与其说是麻烦，不如说是内心的考验。
  她望着山崖下，那片依旧沉浸在拥有广袤果园与农田无忧生活的谷地人，在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后，她终究没能扭的过心中的善良，将精灵与半精灵撤离不多的后续工作交给了自己的副手，自己转而越过了那块屹立了一千两百多年的立石，踏入了这片谷地。
  因为在这里，在科曼索王国崩溃已久的今天，这里可能依旧生活着可能超过二十万的人类...
  在遥远的过去，这片位于科曼索南部的开阔湿地，还是食人魔、鹿、熊和洛斯兽的天堂，因此也成了巨龙们的天然食堂。
  而龙族的衰退使得精灵的力量在这片土地变得强大，领土也在科曼索迅速扩张，与此同时，人类也从南方的琼达斯和突米斯迁徙而至，在森林的边缘定居。
  大约在谷地历-200年【开垦认可之日】，此地散居的人们逐渐聚集到一起，建立了农庄和村落，在科米尔以西和桑比亚南部更是无所顾忌地砍伐森林建立大规模的农场。
  但是居住在谷地的精灵对人类破坏森林的十分反感，他们坚决抵制此处的拓荒者破坏森林，使得在很长时间里人类在谷地的殖民地始终维持在一个星罗棋布的状态。
  精灵之王、戴冠者·艾尔塔格里姆预见到这种敌对状态最终会导致精灵一族遭遇灭顶之灾，于是他开始着手制定让居住在森林帝国科曼瑟的精灵族和谷地居民和平共处的协约，人类和精灵的法师一起在科曼索的中心建起了立石，以象征人类和精灵这两个种族的团结、友谊，谷地人的祖先随后做出承诺，决不将自己开发的足迹深入到科曼索附近的林地，他们因而获得精灵的许可开发那些没有古木生长的森林边缘地带。
  而这，也是人类现用最广泛的谷地历法的由来。
  在早期的谷地人为了生存而艰苦奋斗之时，科曼索的精灵族逐渐强大起来，对人类的信任也与日俱增，谷地最繁华的时期，人口一度突破了六十万大关。
  可这个所有种族的人在这座王国都友好相处、互相学习的黄金年代仅仅只持续了5个世纪。
  随着谷地历714年米斯卓诺的轰然倒塌，那个梦一样的和平年代一去不复返了，而那个备受考验的协约，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不过尽管人类与精灵的协约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依旧有部分谷地人至今依然恪守协约所规定的部分准则，他们一边公然砍伐原本协定中属于精灵的那些林地，用以开拓果园农田，可一方面又延续着传统，保护着自己的田园不受外来者侵犯，却又间接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科曼索王国的往昔国境。
  在爱尔琳妮看来，这些谷地人类可能矛盾、贪婪、自私了一些，却不应遭受到这种无妄的灾难。
  至少，普通的平民们是无辜的，也不应该在无知与绝望中，死在恶魔们的屠刀之下，肉体被蚕食，灵魂被吞噬。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协调能力，也低估了这些人类的愚蠢。
  都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在听到自己示警后的第一时间的反应，居然是怀疑！
  怀疑她这个半精灵目的不单纯，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来自卓尔的阴谋...
  甚至还有愚蠢的家伙怀疑这是不是来自南方科米尔王国为了‘招安’他们这群无主民众而使出的又一记昏招。
  在确认她并不是‘开玩笑’后，这些谷地人的领主们所做的决定依旧不是第一时间撤离，而是派出斥候试图前往米斯卓诺方向调查。
  他们甚至似乎都没有考虑过搬离谷地这回事。
  似乎在绝大多数谷地人看来，哪怕当初米斯卓诺大崩溃时，精灵们都撤走了大半，但顽强如他们却依旧挺了过来，更是越加有变成这片森林主人的趋势。
  如今俨然已经被划分成了十一个独立的区域，每一个都有自己的领地和独立政府，它们有自己的军队、贸易公约，也有各自的目标和特色，比如阿琛谷和哈罗谷格外重视贸易；塔塞尔谷看重于工业和技术；匕首谷致力于抵御一个令人生畏的强敌；伤痕谷则忙于从长期的占领状态中恢复独立。
  各个区域依然尊重古老的谷地互助协约，同时又渴望在各方面独立自主，甚至...一统谷地。
  在这样的意识形态之下，爱尔琳妮所面临的意识分歧与阻碍，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她的再三游说下，也仅仅有不超过四千余，曾在这三十年间跟她打过交道听过她声名的民众聚集到了谷地隘口，准备跟随她一同出走避难，打算等这灾厄过去了再回来。
  而即便是这一部分，也大多是在谷地并没有太多田地与财产的贫苦人们。
  就在她准备带着这批人先行避难时，他们竟是遭到了一些谷地领主与卫队的阻拦！
  而理由更是让她气极而笑：
  他们决不能放任自己一个外来者蛊惑这么多无知的民众离开谷地，这是对民众生命与财产的不负责任。
  就在这宝贵的时间被这么一分一秒流逝浪费中，爱尔琳妮也只觉得自己心中某种哀愍在一点一滴被抽空，原本感性哀伤的思维也在慢慢变得冰冷而理智起来。
  “啊！！！”
  伴随着一声惨嚎声响起，谷地人终于惘然而麻木的抬起头，就看到一头体型超过十尺的怪物直接从崖壁上一冲而下，屹立多年的钟楼轰然倒塌。
  而那头可怕的生物居然还活着！他拎起一名手持草叉的农夫，将脑袋跟开瓶盖儿似的一拧，惨嚎声戛然而止，将冒着热气的鲜血一饮而尽，然后如同享用甜美的点心一般送入口中缓缓咀嚼。
  整个谷地在寂静了那么死寂的一瞬间后，无边的恐惧终于爆发了出来。
  “恶魔！是恶魔！快跑啊！”
  而更令他们瞠目结舌可怕场面很快就接踵而至了，成百上千的恶魔像是在山崖上刹不住车了似的，如同肉色的瀑布般自山崖上朝着谷地洒落，一些如原魔、怯魔之类的当场就被摔死压死了，但对一些体质比较高如狂战魔弗洛魔的恶魔来说也就是脑袋晕一会儿的事，在看到如此密集的人流后，当场如同进入食堂的疯狗一样，开饭了！
  死亡，开始蔓延！
  过往如同天然城壁般保护他们的山崖，此刻反而成了囚禁他们逃跑的牢笼。
  看着身后愿意跟着自己避难此刻却只能陷入绝望的四千民众，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恶魔。
  爱尔琳妮终于为自己的善良付出了代价。
  望着很快逼近到身前的恶魔大军，俨然射空了箭篓只能拔出双刀的爱尔琳妮，终于忍不住露出一抹自嘲而悲伤的笑，喃喃道：
  “龙先生...爱尔琳妮好像辜负了您的期望...”
  “记住这次的教训，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只需为此承担相应的代价。”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让她宛如身处梦中，然后另一个声音接着响起：
  “毁灭如期而至！”
  “死亡如影随行！”
  “啊，不对，我们是不是念错台词了。”
  “你给我闭嘴！还不是你带歪的！”
  爱尔琳妮惘然回头，就看到一头青铜龙和一头黄铜龙自苍空接踵而至！
  火焰与闪电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