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亡神的末路（中二）

  “托姆！”
  班恩似乎对于突然出现的阻碍感到莫名的愤怒。
  “托姆冕下！？”
  “忠勇之神？”
  而艾伦尔崔卡之钟上，原本正遭受生死危机的安娜一众人待看到将班恩那黑色的铁拳拦截下来的巨人发出雷鸣般的斥责时，激动的简直不能自已。
  就像自己这一路的跋涉、所做的一切努力终于得到了回应一样。
  就见那座忠勇之神的神像直接无视了纷争之神的怒视，缓缓拧过脑袋，对着安娜他们道：
  “你...就是密斯特拉的继任者吧，小女神。
  “很抱歉，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我绝对不会选择以这样的丑陋的姿态、以这样仓促的形式，来迎接你们的。
  “由于我的疏忽，我的信徒之中，出现了一些令人痛心的腐化，这才导致了眼下的这场危机，最终发展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另外，我得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的不懈的努力，感谢你们为我、为坦瑞斯、为这座城的十余万民众敲响的警钟。
  “它和你们迸发出的责任感与勇气，让我...得以从凡人的欲望与感官中清醒过来。
  “让我...还有这么一丝机会，来挽回我所犯下的过错。
  “既然正义、责任与勇气，让我们在这一日，并肩站在了一起。
  “那么坦瑞斯...就交给你们了。
  “而这个令人恶心的家伙...就交给我了。”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个样子的忠勇之神，安娜本能的忽然有些不安。
  就仿佛看到了...当初菲舍老爹在写下那封绝笔信，然后与泽兰迪亚的战友们一同踏上战场的模样。
  看到了...魔法女神密斯特拉向他们微笑告别后，独自登上天堂圣阶步履蹒跚的背影。
  可让她心灵颤抖的是，她明明‘预知’到了后面的一切，却偏偏无能为力。
  因为此刻除了挺身而出的托姆，他们再无其他有力的援手。
  安娜用力拽紧绳索，双眼泛红的问：
  “托姆大人...神...我该...我该怎么做？”
  “叫我托姆就好了，不必感到自责与内疚，善良的女神，虽然你才刚临神位，但你身上所迸发的责任与勇气，已经让我这个活了无数年的忠勇之神，都感到自惭形秽，你已经比我们当中的大多数神，要表现的更好了。”
  托姆刚说道一半，他对面的黑色巨神像就已经开始一边试图将自己的手腕从托姆手中挣脱而出，一边不耐烦道：
  “你们...是不是，太不把我当一回事了？”
  “你先给我闭上你的臭嘴！”托姆怒斥道。
  嘭！
  然后就见托姆一拳砸在班恩的脸上，于纷争之神的痛呼中溅出漫天的黑曜石碎片。
  让那名亡神暂时闭嘴后，托姆对着有些呆住的安娜他们最后说道：
  “所以...不用再想其他。做你所能做的！做你正在做的！尽你所能！
  “剩下的！交给我！”
  “嗯！”安娜用力点着脑袋。
  托姆终于放心的缓缓转过头，喃喃道：
  “因为...守护这座城，守护你们的正义与勇气...
  “本就是我托姆的神职与责任啊！
  “邪神给我受死！！！”
  又是一声震天的闷响。
  就见忠勇之神抬起腿一脚就踹在班恩的胯下，当场就让这位遭受重创的纷争之神痛苦的弯腰踉跄倒退几步，缩回了海中，发出痛苦的嘶吼：
  “托、姆！！你这个阴险的混蛋！我要你为自己的不敬付出代价！”
  “代价？”
  托姆听到这个词眼，眼中忽然充满了深沉的忧伤：
  “那种东西，我们早已经支付过了...至于你们这几个畜生，还有什么礼遇之说。
  “我从一开始，就没把你们当神...不，你们...连人都不算，你们充其量，只是一群承载着世界负面欲望的渣滓！
  “邪恶啊！来与我一战吧！！！”
  说着这位浑身涌现出金色光晕的巨神像就不顾一切的朝着班恩扑了上去，各种招式不由分说的就朝着对方身上糊去。
  眼看着托姆一时间竟是压着班恩狂风暴雨般的狂揍，将其渐渐逼出坦瑞斯的海域，金色钟塔上的一众人都有些看愣了。
  “大贤者，托姆不是只有弱等神力吗？”洛嘉莉有些愣愣的问。
  身为神眷者的伊尔明斯特也是若有所觉的朝着城内望了一眼，然后恍然。
  恒定了【鹰眼术】的他只是瞳孔微张，就看到了此刻城内的境况，喃喃道：
  “时代和规则，都已经和以前，不再一样了。
  “人心和信仰，才是力量的源泉吗？”
  ......
  忠勇之神的神殿中，除开几十名被绑在石柱上的高阶祭司，其他忠勇牧师和信徒眼见海面上的战斗渐渐陷入胶着，一名牧师举手示意他们安静：
  “死亡并非信仰的终结，牺牲乃是竖立正义与勇气的基石！
  “神的圣者已经第一个选择了牺牲，并奉上了他的灵魂，让神得以挣脱枷锁，为责任与勇气一战！
  “但如果想要拯救坦瑞斯，我们就必须跟随他的脚步，旅行我们身为信徒的义务。”
  说着这名祭祀就用匕首刺穿了自己的胸膛，一股金色的光芒笼罩了他的身体，信仰之柱仿佛在引导他的英灵。
  只不过因为神国的封锁，他只能朝着他的神牵引。
  “来吧，神需要我们！你们身后的子女！你们的父母！你们的挚爱需要我们！
  “也许会有一点点痛苦，但神绝不会伤害我们！伤害他的信徒！
  “只要接受命运，他就会安静的带走我们！”
  说道这里，生命已经流失殆尽的信徒用尽全身的力量呐喊道：
  “神啊！接受我的勇气与力量吧！”
  “带我们走吧！我神啊！”又有十几名信徒跟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金色的能量自他们微张的口中溜出，飘向海面上正在战斗的忠勇之神。
  托姆伸手拥抱了他们，将他们与自己融为一体，然后石像的脑袋变成了一头金色的狮首。
  宛若天神。
  看着这近乎降临大地的神迹，越来越多的信徒们选择的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守护着这座城的神。
  短短几分钟时间，整座神殿就变得静悄悄，除了那几十名涉嫌欺上瞒下操控圣者视听而被愤怒的信徒们绑在石柱上的腐化祭祀们，神殿再没有其他活人。
  “如此的神圣而美丽...”
  看著金色狮面人身的天神，一个祭司喃喃自语著：
  “我们真是太蠢了...这不明明才是我们追求的神圣与...永恒吗？”
  只是他们知道，在犯下这样的罪行后，即便是他们自裁后，恐怕神也不会再接纳他们了。
  而失去自由的他们，只能被束缚在这座‘无人’的神殿，被活活饿死...
  最终他们腐化的灵魂无处皈依，只能堕入地狱...
  ......
  正如伊尔明斯特所言的那样，自圣者浩劫之后，在那位银龙冕下的修订之下，世界的规则，至少诸神之间的规则，已经被改变了。
  感受着来自身后城内信徒们的无私奉献，托姆眼中越加悲哀。
  他高举右手，一阵闪光出现后，上面穿戴上了一付金色的神力手套。
  接着，狮面天神挥舞大手，一把燃烧的火焰巨剑凭空出现。
  最后，他微弯左手，一个上面盖有祂旗帜的盾牌出现。
  托姆向前一步，朝着班恩猛地砍去。
  班恩不敢去赌，只能一边徒劳的后撤，一边无能狂怒的低吼着威胁道：
  “住手！托姆！你要是在这里杀了我！你背后的这座城，这座城里的所有人，都会跟我们一同陪葬！从科瑞尔大陆上一起永远消失！”
  眼见托姆竟是置若罔闻，班恩咬牙继续道：
  “愚不可及的家伙！我可是亲眼目睹密斯特拉在巨龙之脊山脉死去，她想要通过天堂圣阶回到神国，然后海姆就杀了她。”
  听到这个内幕，托姆的动作终于稍稍一滞。
  眼见有用，班恩笑了笑：
  “她死的时候，发生的大爆炸，可是摧毁了方圆数十里内的一切。
  “事情不用搞的这么复杂的，托姆，我只是来坦瑞斯要拿个东西，让我的手下把我被盗走的东西带走，我就会乖乖离开。”
  他循循善诱道：“我们之间不需要如此暴力的，没有必要，难道不是吗？”
  托姆却是缓缓笑了起来，盯着班恩那丑陋的石面问道：
  “班恩，你害怕了。
  “你说了这么多，就只为了用这个来威胁我？
  “然后还想以密斯特拉的死，来挑起我和海姆之间的间隙？”
  班恩的眼睛微微眯起。
  就听见托姆继续道：
  “停下你那拙劣的把戏吧，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密斯特拉，了解海姆，了解提尔和伊尔马特他们。
  “密斯特拉想要回到神国，只是为了践行她维护魔网的责任。
  “海姆阻止密斯特拉，同样也是为了践行他护卫科瑞尔守护科瑞尔的责任。
  “提尔他们当年从众神殿一跃而下，也是他们在权衡了责任与正义无法两全后，所做出的抉择。
  “这些年，我一直很遗憾我自己当年的抉择，遗憾我没能和这些正义的同僚们一起做出那等壮举。
  “但我并不后悔，因为在践行勇气与履行责任的抉择前，我最终选择了后者。
  “他们三个选择了正义，就得有人选择留下来继续完成他们未尽的责任。
  “而现在，到了该我履行责任的时候了。
  “我要将你这个可恶的盗走石板的小偷绳之以法，然后付出应有的代价！”
  班恩嗤笑道：“你难道觉得说教这些对我有什么意义吗？托姆，你应该很了解我的，我除了权利与力量，对所谓荣誉和名声没有任何兴趣。”
  托姆同样笑的很深沉：
  “你搞错了，你难道以为我是在对你这个无药可救的渣滓废话吗？
  “不，我只是在践行自己所信奉的正义与真理，我在兑现与信徒们的承诺，鼓舞他们的勇气！
  “准备好制裁邪恶了吗？我的信徒们啊！”
  下一刻，这座金色石像上就像是亮起了成千上万颗璀璨的星辰，无数声音交叠响起：
  “时刻准备着！”
  “我神万祈！！
  “正义必胜！！！”
  ...
  “你们这群家伙！快给我力量！”
  班恩也像去试图利用自己躯体内信徒与亡魂的力量，可他愕然听到的...却是一片混杂在一起的怒骂与诅咒之声：
  “啊！班恩！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我神...我恨你...”
  “对！正义必胜！托姆陛下！帮我们杀了这个邪神吧！
  “这是我们...唯一的祈愿了。”
  这诅咒之力如同浪潮般，不但没有提升他的力量，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来。
  班恩整个神都傻了。
  “听到了吗？正义必胜啊！！！”
  托姆再次将熊熊燃烧的大剑朝着班恩砍去。
  “不！！！住手！你若是杀死我！他们也会一起完蛋！”
  班恩眼见这个莽货竟是杀意已决，当即感到不妙，退了一步。
  托姆的剑向祂呼啸而来，一面黑夜般颜色的盾牌出现在班恩手臂上。
  两件神力强大的武器互击后产生爆炸，分解成金黑两色的能量光束被风吹散。
  狂风将托姆脖颈上如同雄狮般的鬃毛吹的扬起，这位忠勇之神一个盾击砸在班恩的脸上快意的低吼道：
  “那就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了，你似乎忘记了，在坦瑞斯！可还有一位女神呢。
  “及时你死后化作吞噬一切的灾难，那位善良的女神也会替我守护好这座城！”
  然后朝着班恩合身扑去。
  忠勇之神和纷争之神撞成一团，倒了下来，压垮了坦瑞斯南侧的一部份城墙。
  “该死的！就那个小女孩！你竟然相信一个凡人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掌控魔法女神的力量！？”班恩不可置信道。
  托姆却是满脸的诚挚：“没错！我相信着她，没有任何理由的相信着她，相信她能够做好这一切。
  “所以，你的威胁在我看来，就是如此的卑劣而可笑！”
  两尊神的石像一路厮杀交缠着滚下了峭壁的边缘。
  班恩才刚准备要站起来，勉强从沙堆里抬起头后，他检视着自己遭受重创的颈部和胸口，看见更多的泛红黑云从裡面流出：
  “原来...你也是个疯子...！”
  他低声骂着，抬起头来，看见托姆举着一颗巨大的岩石俯瞰着他。
  “不，这只是我所持有的信念，还是被你说的那个小女孩所敲醒的信念。
  “现在，给我接受你应得的制裁！
  “滚回你的地狱去吧！”他淡淡的说着。
  然后抡起那块巨石，如同打铁一样不断朝着班恩的脸上砸去。
  嘭！嘭！嘭！嘭！嘭！
  轰！
  岩石爆裂成碎片，班恩的脸部也露出无数龟裂。
  “不...！”纷争之神全力挣扎着。
  他能够接受任何失败，却唯独抗拒再回到那片早已易主的朦胧之域！
  再那里...还守着两个比托姆还疯狂的疯子！
  噗！
  全力挣扎下的班恩，也将他的手刺入了只有进攻无视防守的托姆的胸口，全力搅动着。
  托姆踉跄的退后，灵魂能量如喷泉般自身上踊出。
  “不...！不要！我不能下去！我不能下去！不要拉我！”
  班恩勉强站了起来，不住哀号着，他感到了自己的力量正在快速流失，殷红的眼睛燃烧着恨意。
  眼见自己的灵魂在世界的死亡规则下拖拽着不可避免的朝着下层位面拉扯。
  纷争之神如同猎豹般蹲了下来：
  “托姆！你这个该死的混蛋，这都是你逼我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空洞，回荡在整个巨龙海湾上空。
  在忠勇之神来得及躲避前，班恩就冲到了他的身旁，抓住祂的肩膀，无数神力化作的尖刺自石像透出，刺入托姆的身上，狮面巨人痛苦的低吼着：
  “那就...如你所愿！！！”
  托姆死死的盯着班恩的眼睛，接著张开了祂狮面的血盆大口，将獠牙咬向班恩的喉咙。
  班恩的临死前咒怨的嚎叫声突然停止了。
  “我要将这个渣滓送回他来的地方...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孩子...”
  没过多久，失去所有力气的托姆，整个躯体也重重倒向班恩，发出一声地震喊的轰鸣。
  接着，两具破碎的化身开始剧烈爆炸燃烧起来。
  两道由能量与亡魂的所组成的风暴漩涡腾空而起。
  浩劫...开始了。
  坦瑞斯之城，金色高塔之上。
  安娜依旧再一次又一次地的敲响着艾伦尔崔卡之钟，但是通通都失败了。
  “再试一次！安娜！你可以的！”伊尔明思特大喊着，接着他若有所觉的仰头望向坦瑞斯南方的天空。
  在那里，两神交战的中心，琥珀色和黑色的光芒互相交织争斗着。
  忠勇之神与纷争之神哪怕是在死后依旧抢夺着彼此手中亡魂的控制权。
  托姆在试图救赎那些非班恩信徒的亡魂们。
  石像爆炸后，开始陆续有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落入城裡，飞往每一个方向，建筑崩毁，船只沉没，凯文就看见流星命中了一艘散提尔军的战舰，在它的侧翼炸开了个大洞，接着船便被巨龙海湾所淹没。
  另一颗陨石轰炸在他们所处的金色钟塔，虽然它无法穿透金色魔法护罩，但撞击后却碎成无数碎石洒落城中，当即就有十多名身在光照外的信徒被砸伤。
  “老师...我办不到...”
  双手已经红肿的安娜望着这一幕，都快绝望的哭了出来。
  在塔里，伊尔明斯特觉得自己衰老的心脏快蹦出来了，却依旧故作镇定的温柔望着安娜：
  “相信自己，孩子，不要放弃...”
  他停了一会儿，走到了安娜的身旁，大法师将手搭在她肩上：
  “安娜，只有你，身为女神的你，有能力拯救这座城，明白吗？
  “女士将一切都托付给你，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命运的选择。
  “什么都别怕，放轻松，将它想象成你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事情。”
  安娜微楞：“最擅长的事情？搓火球算吗？”
  这回轮到大法师愣住了，难道这孩子最喜欢最擅长的事情竟然是搓火球吗...
  当即有些结巴道：“当然算吧！”
  “好！”安娜当即仰头望着钟，将它想象成一个正在跃动的大火球。
  如同菲舍老爹第一次教自己搓火球那样拉着绳子上下拽着。
  “铛！！！”
  艾伦尔崔卡之钟再次钟鸣。
  这一次，它是如此的响。
  安娜感觉自己都要聋了，而趴在钟内的凯文他们更是如同成了痴呆，跟下饺子似的往下掉，还是眼疾手快的大法师将他们一个个接住。
  紧接着钟塔放出了一股闪亮的金光，金色和黑色的能量束闪烁著，接著攀上高空，向四方散去，
  原来保护着他们的光罩开始急速的膨涨，安娜跑到窗口看了一眼护罩膨胀的情况，突然她倒抽了口气，因为护罩的膨胀开始减缓，但是它还没掩盖到整个城市。
  于是她又回到塔里，用尽她全身的力气，像是搓火球一样一次又一次的敲响艾伦尔崔卡之钟。
  尽管冷风吹着，尽管钟声狂号着，
  可对安娜来说，完成托姆交托给她肩上的责任才是最重要的！
  但无论如此，她也只是个凡人，她的手开始酸软，她的脚跪在地上，最后她倒卧不起。
  极力地呼吸着似乎永不足够的空气。
  一会儿后，她张开双眼，发现伊尔明斯特、凯文他们已经围绕在她的身旁。
  凯文半跪在地，抱住自己的精疲力竭的妹妹，温柔道：
  “你已经办到了！安娜。”
  安娜朝着塔外，就看到两道快要散尽的旋风冲入一道未知的空洞。
  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提比利乌斯大人和菲舍老爹鼓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