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大厅中,有些人的眼珠子已经活络地转起圈来。直到首座上的老太爷重重一哼,才压住了这些人的心思各异。
  季离轩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对季老太爷没什么感情,相处时间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季老太爷当时给季老三定下的是另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对蒲秀英多少有些看不上,自然也对他和季泱喜欢不起来。若不是老爷子为人传统好面子,当时事情又闹得太大,他不可能同意把季离轩兄妹接回来。
  老太爷冷笑道:我还没死呢,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他的视线从这些血脉相连的后辈上一一扫过,那目光,不怒自威,虽行将就木,却锐利得令人不敢直视。
  辛苦大半辈子,打下季氏的偌大家业,如今半截身子埋入土,这些子孙后辈眼里却只有家产,不免令老人寒了心。
  争、争、争!就让你们争个痛快!
  这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已经和律师交流过,下定了决心全部转给戎靖。
  在场众人脸色勃变,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除了意外之外,更多的是愤怒。一份家产大家都争得头破血流,你一转头全给了一个外人是怎么回事?!
  哗啦一声,大姑爷忍不住站了起来:爸,您疯了?就算您不为我们这些当子女的考虑,也要为您的孙儿孙女考虑啊!这季家是您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怎么能让给外人?
  大姑爷是典型的凤凰男,学历高,年轻时走狗屎运傍上了季离轩的白富美大姑,熬了多少年终于熬到了今天,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这老塞子竟然把巨额财富拱手让给别人?他怎么能忍!
  大姑在一旁扯他,急声道:老公,别说了!
  季老太爷最不喜他身上的这股市侩气,皱着眉脸色一沉:老子的钱,老子愿意给谁就给谁。谁准你这泼皮野狗在我家里大呼小叫?
  他拐杖重重一杵,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沉默着走了上来,按住大姑爷肩膀,硬生生把他按回了座位上。从他那扭曲的脸色上来看,保镖的力道估计不会轻。传言老太爷创业初期走南闯北,涉及过不少非法生意,只不过后期洗得较白,如今一看,大概传言非虚。
  季老太爷的视线不动声色扫了眼老三一家,季衡林面无表情地翘着腿,坐在座位上,给他老婆夹了一筷子西蓝花,蒲秀英有点诚惶诚恐的,赶紧回他一只鸡翅。
  父母最爱幺儿,季老太爷也不例外。季衡林是他最看重的孩子,若不是因为当年娶亲的事闹得不愉快
  至于季离轩,他察觉到了老太爷的视线,微微点头致意,从外表上看不出端倪,另一只手却在桌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缕缕血迹。
  季老太爷知道三代里就属他野心最强,听到他宣布这个消息,季离轩心中肯定已经掀起了惊天骇浪,面上却能做到丝毫不显,这份沉着,的确是个可塑之才。
  最养不熟的是老三一家,但最有本事的也是这一脉。
  可惜就可惜在老三的两个孩子都是alpha,对于他接下来要宣布的这件事来说,这一先天条件已经让他们被排出了局
  等到大家都艰难地消化完这个噩耗,安静下来后,季老太爷才慢慢说道:不过,我也不是不允许你们动歪脑筋。
  在协议中,我要求这份财产,戎靖必须与他未来的妻子共享。锐利的视线环视一圈,也就是说,嫁给戎靖的人,能最终得到季家。
  您要把我们家的omega!大姑闻言失色。
  说直白点,就是联姻。
  财产转移手续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最近一段时间会交接到戎靖手上。不要以为是人家赚了,也不要去打什么歪主意,关于他的背景我了解一点,我只说一点这点钱对人家来说真不算什么,我们搭上这条线,算是高攀。
  那戎靖这孩子知情吗?大姑又问道。她担心霸道的父亲不经过人家同意就一意孤行,到时候闹出笑话不好收场。
  我多次恳求他,可能是看在我这糟老头子时日无多的份上,他同意了。季老太爷嘲讽一笑,你们也别太自作多情,他看起来并不像对我们家任何omega有意思的样子,说实话,你们成功的可能不大,就看谁狠得下心,把孩子卖到哪一步了。
  中秋节老宅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但最终没动几口,聚会匆匆结束,每个人走出去时都心事重重。
  季二伯拉着妻儿走在最后,还没离开老宅,便迫不及待对儿子说道:安安,你得把握机会,季家这群小辈里,就属你和戎靖关系最好了,你最有优势!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他的家族在霞京可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搭上他,不仅能得到季家,更有可能接触到霞京那边的大人物,你也不想一辈子困在这小小的静安市吧?他神色亢奋,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走上巅峰的人生。
  季嘉安不耐烦道:我算有什么优势?我是个beta,哪有omega对他的吸引力大?你别忘了,大姑家我两个表哥表姐都是omega。
  季二伯啧了一声,似乎又忌惮着什么,连自己的老婆也不允许她听,拉着儿子走到一边:你傻呀,你忘了你身上还有吗!
  季嘉安听懂他的暗示,下意识伸手按住后腰,这里的衣料下面,有鲜艳的红色山茶花当然,不过是赝品。
  他神色晦暗不明,喊了声爸:这图案不是我身上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一旦真相暴露,我们承受不起报复。
  季二伯呵呵冷笑两声:这纹身的真正主人和他关系那么差,他又怎么能发现?放心,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
  所以您当时总让我去抢季离轩的东西,就是为了把他们关系搞砸?季嘉安恍然大悟。
  没错,你和季离轩起冲突,戎靖肯定帮你。离轩这孩子我知道,他心高气傲,不存在任何求饶可能,所以他们的关系只会越来差,不可能和解!
  季嘉安终于放下了心:您就等着吧,我有差不多八成把握拿下戎靖,毕竟我也算挺有魅力的,死老头子手上的股份,最后一定会是我们的。
  宾利开回家中,季离轩正要进去,被季衡林叫住:我们谈谈?
  季衡林不是个会让人有商量余地的人,语气用的问句,其实就是在下命令。
  季离轩跟在父亲身后,走进了玫瑰园。他家后院的玫瑰园,只种一种玫瑰红玫瑰。正值玫瑰花季,满园玫瑰开得如火如荼,入目灿烂瑰丽,头顶繁星璀璨,空气清新怡人,在宁静的夜晚漫步在这样一个玫瑰园中,无疑是一种至高的享受。
  据说,这片玫瑰园在他出生之前就存在,是某人在思念恋人的时候,一朵一朵亲自种下的。
  季离轩的信息素遗传自母亲,而他母亲的信息素是玫瑰。
  但季离轩从来把这当做编给小孩的故事来听,至于为什么种的玫瑰,大概只是巧合吧。
  良久,季父终于开口:对于你爷爷今天宣布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季家这点钱,我们静静是顶级富二代,真不一定瞧得上哈。
  静静:不要你钱,我老婆能给我不。
  第18章 玫瑰
  季离轩沉默片刻:事在人为,还有转机。
  是吗。季父淡淡道,你能这样想就好。
  季离轩看不懂他。对于他来说,父亲是严厉冷漠、不近人情的象征。他永远记得被接回季家那天,天空下着小雨,他刚从山上捡完冬天烧火要用的柴,沿着山路回来时,却看见家门口停了一辆陌生的豪车。
  白水村哪里见过这种架势,都磕着瓜子在不远处围观,有相熟的伙伴凑上前来,挤眉弄眼地:季离轩,你爸爸来了!
  季离轩很茫然,他一直以为他和村庄里许多小孩一样,是生下来就没有爸爸的。然后他进了屋,看见母亲在哭。站在旁边的男人并不算陌生,从有记忆开始,每年过年,他都会来他们家里呆一段时间,他不太爱说话,但会把季离轩抱在膝上,给他雕小兔子木偶。他问过母亲,但母亲只含糊不清地说,你就叫叔叔吧。
  他无数次暗中期待过,如果叔叔能当他爸爸就好了,这样妈妈就不会那么辛苦,也不会被村里的长舌妇们说三道四。
  可是当梦想成真的那天,他只感到了荒谬。
  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呢?为什么把母亲扔在白水村,只有过年才来探望呢?他们很见不得人吗?
  从男人冷漠的叙述中他了解到,爷爷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老爷子是个传统的人,讲究认祖归宗,虽然对小孩子的母亲看不顺眼,但仍要把两个小孩接回季家。
  在最后一次离开白水村的路上,他抱着睡着的妹妹坐在后座,突然觉得自己很笨,泱泱的眉眼和男人简直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却一直没有怀疑过。母亲一直低声抽泣着,但所谓的父亲却没对妻儿说任何安慰的话,从这个男人身上季离轩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情。
  所以他从第一次见面就对戎靖看不顺眼,他目中无人的冷漠态度有一种熟悉到讨厌的既视感。
  对季衡林来说,亲情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他曾经亲口对季离轩说过,如果你做出的业绩不如季嘉安,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你表哥。
  后来他出意外,躺在床上成为了植物人,苏醒可能寥寥。季离轩站在他病床前沉默时感到非常困惑,他冷酷无情的父亲明明是站在季嘉安一派的啊,为什么戎靖还会对他下手?
  重来一世,前世的许多事情都没有了追究的意义。
  父子俩告别的时候,季父摘了一束玫瑰,让季离轩带给他母亲。季离轩摸了一把,没感受到扎手,上面的刺已经被细心剔除了。
  .
  季家发生惊天剧变,暗流涌动的时候,漩涡中的主人公却对着茶几上的被扯断的黑色项圈陷入了沉默。
  这只项圈,是他和陌生omega发生关系时,在现场捡到的。那天他喝了杯水,感觉很不对劲,
  破解的速度很快,三天之内,戎靖已经拿到了芯片主人的信息。
  这个项圈的主人,与他猜想中的那个人不谋而合。
  祁寒啧啧咂舌:真没想到,季离轩居然是omega。季离轩和戎靖这两人的关系一直水火不容,现在却阴差阳错发生了身体关系,谁看了不说一声孽缘。
  现在已经确定你要找的人就是季离轩了,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戎靖冷笑一声,狠狠闭了下眼。他想起季离轩被他抵在昏暗巷道的墙壁上,因为疼痛而泛出一点泪珠,却格外真诚地说:我会帮你找到这个omega的。
  越漂亮的omega,越会骗人,戎靖以前是不信的。
  他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我走了。
  带我一个啊!看他一幅要找茬的样子,祁寒连忙跟上,看热闹这事他可最喜欢了。
  季离轩在公司附近有处自己的公寓,有时他工作太晚,懒得开车穿越大半个市区回家里,就会在公寓里住一晚。
  刚回到公寓,他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梁绍,他夹着电话,扶着鞋柜脱鞋,喂了声:阿绍,什么事?
  阿绍急促的声音传来:老大,戎靖要来找你!
  这个时间?季离轩看了眼挂钟,皱起了眉,太晚了,你别把他往我住的地方带,让他在阿克琉斯等我吧。
  阿绍支支吾吾的: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问,我就跟中邪一样把什么都招了,太玄乎了!
  季离轩:没事的。
  这不能怪梁绍,苗疆蛊术玄之又玄,别说问个地址,戎靖想的话,从小学暗恋过的女生到今天什么颜色的底裤都能问出来。
  季离轩沉默片刻:让戎靖接电话。
  对面顿了两秒,一阵轻微的嘈杂,完成了交接,一个冷漠的声音随之响起:你怎么知道我在?
  季离轩诧异:真在啊?他嗤笑一声,一下就诈出来了,真笨。
  戎靖:
  下一秒,季离轩就听得梁绍一声闷哼,像是肚子上挨了一拳。
  没、没有!老大,我没事!
  季离轩深吸一口气,他怎么就忘了,戎靖不是吃亏的性格。
  他皱着眉冷淡道:不是要来找我吗?地址你已经知道了,门禁卡梁绍有,直接进来吧。
  电话被挂断,戎靖听出来了,他不是很高兴。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季离轩一向护短,见不得手底下的人吃瘪。
  戎靖放下手机,看着面前痛得弯腰,神色扭曲,还不忘狠狠瞪他一眼的梁绍,顿了顿道:我有事问你。
  梁绍咬着牙冷笑:你觉得我会乖乖回答?
  然而下一秒,他的双眼就变得空洞起来。
  给我下药的事是季离轩指示你做的吗?
  不,是我自己决定的。
  戎靖稍顿:那他知情吗?
  不,他不知道,老大会返回仓库完全是一个意外。说到此处,梁绍脸上流露出极度懊恼的神色,两行热泪汩汩流下,都是我的错,让戎靖这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开车的祁寒没忍住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子真是个人才!会说话就多说点。
  戎靖:你闭嘴。
  被他冷冷一瞥,祁寒堪堪止住笑声,咳嗽两声,转而劝慰起来:我早跟你说过,人季离轩没那么下贱,费尽心思想跟你上床,他真想找炮|友也不会看上你这没技术的处a,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意外,罪魁祸首现在已经后悔死了。
  有一件事很奇怪。戎靖忽然说。
  怎么?
  在上一次见梁绍的时候,我在他身上放了蛊,但是今天检查的时候,它们不见了。
  祁寒沉吟片刻:你觉得是季离轩?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没道理吧,他又不是蛊者,怎么会破你的蛊术?
  戎靖看着窗外,车窗上倒映着五彩斑斓的霓虹,从他又黑又深的眼底一一掠过。
  谁知道呢。
  小区的安保级别很高,独层公寓,电梯上下,门卡只能刷开相应的楼层。戎靖一行进入季离轩家中时,入目的是装潢典雅不失格调的客厅,客厅的灯开着,但有点意外的是,并未看见人。
  祁寒怀疑地看了两圈:人呢?
  他踢了一脚梁绍,问你呢,小子。
  为了防止梁绍闹事,他们拿了根塑料条捆着他双手。梁绍被他踢了一脚,但一声不吭,只用一双凶狠的眼睛瞪着人看。
  戎靖直接挨个推开房门查看了起来,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梁绍急得吼他:你小子别乱推,讲点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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