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生命的摆渡人

  酒过三巡，大家渐渐熟络了起来。
  孔孑看着众人微醺的模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要是往后的日子都能这样多好，没有罪恶，没有凶杀案，只有好友相聚把酒言欢！他宁愿日子慢下来，或许还可以给自己培养出一样爱好，钓钓鱼、画幅画，或者也可以养条狗，就这么陪着妈妈虚度人生。
  没有长久直面过黑暗和丑恶的人们，恐怕是无法理解这种感觉的。
  付晴呢？孔孑环顾一周，忽而发现付晴不知何时离开了宴席，他有些担忧，慌忙起身去寻。
  还好，就在顶层的露天阳台上，孔孑看到了付晴，她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早已空了的酒杯发着呆，凉薄的月色洒落在她身上，莫名的有些凄美。
  孔孑悄悄走近她：“不害怕吗？”
  付晴轻笑，没有回头：“连死人都不怕，还会怕黑？”
  孔孑想起来了，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付晴，竟是个入殓师。孔孑觉得有些好笑，初见的时候，自己居然真的相信了介绍人说的话，把付晴当成了一名普通的化妆师。现在回想起当日付晴脸上的油彩，前一晚上，她是在为死者上妆吧？所以，那天她迟到，是一夜没睡？
  “没想过换个工作吗？”孔孑突然有些心疼起付晴，像她这么娇弱的女人，本不该承受那样的压力，她长得不错，能力也该不错，原可以换个更加安稳的工作。
  海市每年的死亡人数平均达10万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大量的刑事相关案件，孔孑还是一线干警的时候，几乎每隔几天就要面对一具死尸，自然知道那种直面死亡的压抑感，而付晴却是每天都要去面对，难怪她会选择去心理诊所就医……
  付晴多半是有些醉了，哈哈的笑个不停，良久，她才终于停止了发笑，轻声回答：“我告诉你个秘密，谁都不知道！很多年前，那时我刚毕业，原本想着也要像爸爸那样，进艺术团，做个歌手。可是拍毕业照那天，我最好的朋友，跳楼自杀，就死在我面前。我们的主楼很高，她的脸整个塌陷进去，从那一天起，我就唱不出声了。后来遇到我的师傅，是他替我朋友补的面，他说我这是心病，或许做了入殓师，送了足够数量的死者走，我就能好……”
  在殡葬行业中，有个说法，说入殓师的职责，除了化妆，还有摆渡。替死者还原面貌，把死去的生命“摆渡”到生命的彼岸，是维护了死者的最后一丝尊严，也是替自己积了功德，与其说是救了死者，倒不如更多的时候，是救赎着自己。
  付晴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握过别人的手了，上一次身不由己握了eric的手，没多久他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付晴甚至不敢主动和初见的人说你好和再见，生怕把死亡的气息传递给别人。做入殓师久了，人自然就孤独了。
  可是付晴很庆幸，因为她能真切的直面生死。对待死亡的敬意，就像对待生的真诚一般举重若轻，每次当死者的家属看见他们生前的面貌而潸然泪下时，付晴便知道，她再也离不开了……
  这是第一次，孔孑不自觉的为付晴的泪痕所动容，这个表面看上去凶巴巴又有些不近人情的姑娘，实则有着一颗异常柔软的内心，是孔孑这些年所见过的最善良的姑娘！
  孔孑轻轻坐在付晴身边，任由自己握起了付晴的手，一直等到冰凉的触感渐渐被温暖柔软所替代，孔孑终于笑了：“我们，是同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