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在黑暗中缓缓滋生
在伊尔莎怀~孕第六个月的时候，她终于是无法继续外出工作了，高高隆~起的肚子让她孕妇的身份根本无法隐藏，而且最近一些国策上的波动，工作变得越来越不好找了。
伊尔莎躺在床~上，叹息着说：“现在是用储备的钱的时候了。”
确实如此，伊尔莎已经不适合继续劳作，而伊莲娜因为要照顾母亲伊尔莎，也同样无法继续向是之前一样工作，两人就这样失去了经济的来源。
伊泊得离开的时候留下的钱袋子被打开，里面是亮闪闪的银币，约七十多个。算上伊尔莎和伊莲娜两人在最近这段时间节省下来的五个银币，一共八十枚。
虽然看起来似乎很多，但如果坐吃山空的话甚至坚持不了五个月。
加上最近无价飞涨，伊莲娜只好在照顾母亲的同时找一些简单的活计，虽然挣的很少，到账单上的显示总不至于是零收入。
面对着伊尔莎歉意的眼神，伊莲娜只是摇了摇头：“你是我的母亲，我是你的女儿。”
此时伊莲娜年仅八岁，是一个本该无忧无虑，和同龄人奔跑在空地之上，愉快玩耍学习的年龄，却不得不承受了这个年龄所不应承受的重担。
有时候夜里趁着伊尔莎睡着，伊莲娜会悄悄的爬起来，借着月光削着手中的木盒。结果因为太过疲倦直接晕倒在地，昏沉沉的直到天快亮了才醒来。
醒来后的伊琳娜迷迷糊糊的打量了一下周围，便爬起来烧火开始准备第二天的早饭，接着继续削着手中没有完成的盒子。
看太阳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少了，伊莲娜觉得自己似乎都忘了那个太阳是什么样子，每天都呆在昏暗的屋子里，持续中重复的工作。
有时候伊莲娜会想起自己那个很严厉的父亲，想着虽然他很严格，但有他在生活却不至于像是现在这般艰难。可是渐渐的，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记不住父亲的样子了，到了最后只是在印象中那个消失的背影。
不解，埋怨，想念，苦难，辛酸……这些情感混杂在一起，慢慢的发酵成了恨。
没有任何理由的恨，伊莲娜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恨，但这种情绪却在暗中缓缓滋生。直到最后，看着母亲娇弱的样子，伊莲娜彻底忘记了和父亲曾经的一切，满脑子的只剩下：在这个最需要你的时候，最应该陪伴在母亲身边的人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伊莲娜不介意自己每日辛苦的劳作，不介意没日没夜的照顾母亲，不介意每天吃着干面包喝着和水没有区别的所谓的汤……
但她介意，介意母亲总是那靠着窗户的样子，介意母亲每天总是在希望和失望中煎熬，她介意母亲最希望看到的人不见踪影！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母亲悄悄抹眼泪，还怕自己看到时候的样子。
好恨啊……即使知道自己的恨是如此的蛮不讲理不近人情，但她还是恨。
整日压抑的生活不断的考验着人性，心灵在黑暗中不断滋生着阴影，那积累起来的负面情绪总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不然人性迟早会无法承受那重担而崩溃。
伊莲娜也不例外，这不是一个可以控制的过程，不管你想不想，它是会发生。
渐渐地，不知何时，伊莲娜也将母亲怀中那尚未出生的小生命也恨上了。
如果母亲没有怀~孕的话，日子虽然艰难，但总还是能勉强的过下去，结果因为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这个家庭因此而变得看不到希望。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
甚至，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孩子，父亲才会因此离开的吧？
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
没有这个孩子……
这个念头在心中不断放大，直到成为了伊莲娜主要的想法。
然而伊莲娜并没有在母亲面前提起过任何想法。虽然年少，但伊莲娜也能看出来，等待肚子里的小生命诞生已经成为了母亲在生活中唯一的希望，甚至成为了母亲坚持下去的支柱。
隐隐的，伊莲娜嘴里泛起了酸味。
不管那嘴中的酸水是如何的引人回味，日子依旧是要继续的过下去的，伊莲娜手中的钱袋在一点点的变少，虽然她竭力去阻止，但一个个必须的开销总是不得不做出让步。
不过不管她如何苛刻的减少开支，不管她如何的去努力工作，给伊尔莎每天的牛奶和鸡蛋都没有变化。
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而是为了母亲。伊莲娜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一个人默默的啃着手中的黑面包。
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母亲总是喜欢给自己讲曾经发生的事情，每到这个时候伊莲娜都会轻轻放下手中的事情，搬着小板凳坐在母亲身边默默倾听。
小时候伊尔莎的父亲，也就是伊莲娜的外祖父还在的时候的日子，后来和母亲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做哪些小活计什么的，安葬了死去的母亲，打死了一只野狼，换了四个银币，花了一个，还剩下两个藏在墙角至今没有动，洗澡的时候意外和伊泊得的相遇……
在这些故事中，伊尔莎讲述的最多的便是和父亲伊泊得在一起的种种，去那里玩，去那里玩，第一次喝到酒的味道，第一次拥抱在一起，戒指……没到这个时候，伊尔莎的眼睛里都会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伊莲娜只是默默的倾听着，在心中对于父亲的恨意却越加沉重，母亲爱父亲有多深，她便有多恨。
她知道伊尔莎说的事情都很浪漫，但这些浪漫此时却全部化作了利刃伤害着母亲。最让她难受的是，即使被刺的千疮百孔，伊尔莎却依旧是笑着的，满脸幸福。
两个人在一起回忆过去是甜蜜的，因为两人会在一起共创更多美好的记忆。
一个人默默去回忆，即使身边有再多的听众也是苦涩的，不管这些回忆再幸福，此时都只是回忆，失去了未来的可能性。越幸福，越哀伤。
因为一个人的话，真的只剩下回忆了啊。
“妈，你有没有注意到，自从你和父亲相遇的那时候起，你就一直在说着他，说着他有多好多温柔，却忘记了自己如何啊。”
终于，伊莲娜忍不住扑在床~上，整个人止不住的哭泣。
“这没什么，我原本就只是这贫民区的一个普通小姑娘，本该一个人平凡的生活，在日后随意的和谁结合然后生下自己的孩子，然后继续劳作直到死去。”伊尔莎摸着伊莲娜的脑袋轻声说着：
“但在遇到了你父亲之后，我体验到了不一样的人生，见识到了很多本来一生走到尽头都不会见过的东西，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而这个本来应该是贵族的人能够看上我，愿意陪伴我这么久，还对我这么好，这对于我来说，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伊尔莎说了很多，但这些，伊莲娜都不懂。
所以她只能继续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