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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_分卷阅读_240

  萧驰野去沐浴,沈泽川就着烛光,把岑愈的信看了。庭院里的晨光透了进来,沈泽川看到了边郡的部分,又等了片刻,不见萧驰野回来。他搁了信,掀开竹帘,沿着窄廊到了里头,绕过屏风一看,萧驰野泡在池子里睡着了。
  萧驰野稍感疲惫,原先只是在想事儿,岂料这一想给想睡着了,面颊上忽然一凉,他便醒了。
  沈泽川掬了把水,又摸了摸萧驰野,说:“泡凉了,回去睡。”
  萧驰野起身,“哗啦”一声水珠迸溅。他俯首埋进沈泽川怀里,蹭得沈泽川半身都是水,闷声说:“你抱我。”
  沈泽川抬手捏了把萧驰野的后颈,说:“这不是为难我么?”
  萧驰野说:“那就我抱你。”
  沈泽川便踢掉了趿着的鞋,伸臂挂在萧驰野还带着水珠的脖颈上,有点懒地说:“来啊。”
  萧驰野抬头用额抵着沈泽川,抱了人,说:“北原猎场看了,还成,收拾一下能做营地,就是塔楼都要新建,全是银子。”
  这边没点灯,光线暧昧。
  沈泽川跟萧驰野咫尺相抵,说:“北原猎场往西去就是丹城,以后如果要跟八大营见面,这地方就不能省。”
  “不急。”萧驰野用了点力,把沈泽川抱起来,往屋里带。
  沈泽川知道萧驰野这是不打算用自己那笔银子,禁军的开销不能总是挂在茨州身上,萧驰野又马上要回离北,缺钱就缺底气,这事儿他自己恐怕也在考虑。
  “岑愈特地让余小再带信给你,想必是有事相求。”萧驰野上了床,袍子也没脱,就靠着枕,半揽着沈泽川,把下巴搁在沈泽川的发顶上,说,“什么事儿?”
  沈泽川已经把信看完了,他枕着萧驰野,把信折了起来,说:“岑愈希望你能作为阒都和离北的桥,再给大家一个机会。”
  萧驰野半敛着眼眸,说:“他们这是现下有求于人,所以才肯压低身份。如果日后内阁与太后关系和睦,离北就得再进去一个人,不是我,就是洵儿。”
  世孙萧洵如今已经六岁了,萧驰野还没有见过他,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侄儿的疼爱,这事根本谈不了。
  沈泽川放轻声音:“岑愈也知道此事难成,所以希望我能够南下,去一趟启东,说服戚竹音,停下花戚联姻。”
  “岑愈常年待在阒都,不知道启东的详情,联姻这件事,大帅说的不算。”萧驰野说,“这是戚时雨要娶花香漪,又不是她戚竹音要娶。戚时雨是个老滑头,眼看风向不对,不想让启东步了离北的后尘,就想跟阒都亲上加亲。岑愈他们能给戚时雨什么?海良宜一死,女帝登基,以前的承诺就都成了废纸一张,他们没有任何筹码能够打动戚时雨……”
  萧驰野的声音越说越低。
  沈泽川默数了几声,翻身看他,他果然睡着了。沈泽川把那信再次打开,目光在“边郡”的字眼上流连片刻,又合上了。
  萧驰野因此睡了个好觉。
  ***
  薛修卓却没有睡着。
  他连续数日都歇在书房里,皇女的事情能够说服学生,却不能说服老谋深算的朝臣。孔湫觉得薛修卓借着风向打击内阁不是君子所为,已经连续上了几道折子抗议太后的默许,但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心机深沉,图谋不小。
  孔湫认为自己看走了眼,他把这八个字扔在了薛修卓面前,一句话都不肯跟薛修卓再谈。
  不论皇女能不能登基,以孔湫为首的朝员都在此次博弈里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他们和韩丞斗,失去了顶梁柱,眼看韩丞让步,却半途杀出个薛修卓,送来的还不是皇子,而是个皇女,简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岑愈没有服输,言官的批击远比薛修卓想象的更加激烈。他认为大周已经到了让皇女登基的地步,难道不是在暗示国之将尽,天下已经走到了尽头,所以才会出现这样阴阳颠倒,黑白不分的事情吗?
  当年戚竹音仅仅是作为大帅受封,便已经屡遭责难,现如今礼部在皇女登基大典的细节上抠了又抠,许多地方根本无从参考。朝堂的骂声就没有停下,弹劾薛修卓的奏折多达数十封。
  “这举目之间皆是妇人么?①”潘蔺如今在户部熬出了头,他作为潘祥杰老一派的世家子弟,在朝上反应最为激烈,“大周历经百年,就没有过女储君一说!天理即天道,燕王庶系虽然已经仙逝,但仍然有后人。即便皇家血脉难寻,也可以暂由太后代行天子之权,我们再找!”
  薛修卓独立在泾渭分明的两派朝官中心,稳声说:“燕王庶系往后皆是他姓,难道李氏江山也要更改为他姓?太后代行天子之权确实天经地义,既然后宫能够主政,那么女储君又为何不可?”
  “你这是颠倒黑白!”岑愈侧身看向薛修卓,说,“太后主政是代行天子之权,而非代替天子之权,只要储君登基,后宫自然会归还权柄!但是皇女登基,若是以后还有皇嗣,她也能归还权柄吗?!”
  韩丞铁青着脸,心里明白自己也被薛修卓涮了。太后这些世家老派不满,是因为薛修卓如今表现出来的态度不是俯首听命,他把皇女牢牢抓在手中,这意味着皇女登基以后,他就有了可以左右朝政的影响力,这对于老一派而言是种背叛。
  韩丞看太后坐在珠帘后迟迟不出声,便说:“况且皇女久居闺中,如何能承担起主理国家大事的重任?依我之见,登基大典以后,仍然该由太后主政。”
  孔湫听了此话就想甩手不干了,这局就像是糨糊,此刻每一方都不满意。皇女登基他们不满意,太后主政他们有一方也不满意,但是除此之外还能如何?八城议政学生不满意!
  孔湫都想求老天爷赶紧再掉个皇子下来吧!十几年前是他们被猪油蒙了心,没让光诚帝多生几个,若是还有皇嗣,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薛修卓抬臂,指向殿外的陈年石,说:“先祖曾经明言的六个字是‘后宫不得干政’,而非‘皇女不能主政’!今日诸公如此责难于我,那么我就斗胆请问,眼下依诸公所见该当如何?是罢黜皇女,扶立他姓,还是帝位空悬,太后主政!”
  满朝嗡嗡声大起,但是没人出来给个确切的说法。当初册立李建恒也是这样,他们每一步都像是被推到了悬崖尽头,没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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