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上下
繁华圣地已成无人问津的坟墓，寒续的心也在这里埋葬。
有的时候人会很累，累得一动不想动，就想默默化为一丝尘土，就这样静静沉伏便好。
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肩上还有前辈们寄托的责任，那么多亡魂看着自己，他还不能停下脚步。
“师父，眸眸……”寒续很想给他们道歉，为自己以前冲动傻瓜的人生道歉，很想给他们说一句自己这种感情上木讷的人最真挚的感谢。
看来，是真的没机会了。
拍拍屁股起身，深情地环顾了一周，最终对着虚门核心区这一片废墟，深深地鞠了一躬。仔细想象从六岁为白帝竖起木碑开始，他似乎这么多年前前后后已经为身边的人竖起数十块碑了，人们老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的他还是当年的落魄穷酸模样，身边的人却已命断黄泉。
这里的人是现在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反而不敢竖碑，因为这个行为只会提醒怪兽们，他到了这个附近，以现在全联邦还有怪兽抓捕自己决心，要是自己的踪迹被人捉到，那么千军万马立马就会降临，抓到他不过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他暂时还没办法离开中部，需要到川泗行省去找白琉衣，所以只能什么都不留下地离开。
或许是一路上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寒续没有他预想中的难受，可能也是因为绝望造成了麻木，当身边没有一个人会陪伴的时候，就潜意识觉得死亡的到来只是时间问题，感伤没有意义，人死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很快就会轮到自己，然后他们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团聚。
寒续转身离开，身影几分黯然。
等到寒续行尸走肉一样走到一个被废墟掩埋的凸出之地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很熟悉，但是因为画面变化巨大，所以他也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了这里究竟是哪里。
他脚步停下，回过头对照自己之前所住的山体，大致丈量着距离，对比这个距离在自己记忆中的位置，才猛然想起来，这里原先是一块山丘，山丘上，有一块石门。
而这个石门，通往的……是一个地下世界！
寒续记得很清楚，这个地下世界是捷径，能够去往虚门的绝大多数地方，乃是虚门出于战略安排所打造的暗径，权限要求极高，只有一些老师才能够进入。当时他和白琉衣，被王白虚带着走过一次，王白虚也告诉他们，他和白琉衣都是权限的拥有者之一。
地下通道还连通了一所地下监牢，这个监牢乃是为南宫蝠所量身打造，第一次进入这暗道就是为了去那所监牢，他在这地下监牢里，还和虚门大案的凶手柳叶有过一段谈话……
今天，虚门里他走了一个遍，把回忆和感伤随着视线所及发酵，但是，他从来没有去过下面，因为这里，很容易被人忽视，就算是每天下山之后就能看到这里，可刚才仍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
自己都会忽视，那对虚门没那么了解的怪兽呢？
往事片片飞舞，拍打在他的脸上，而纷乱后方的那丝希望，也映入了视野。
寒续身体开始激动燥热起来，他紧接着回想起来，这山丘附近本来没有建筑，而这地下世界的入口石门又怎么会被废墟掩埋？显然这些建筑废墟都是特意搬运而来！怪兽没理由做这样的事情，会做这样事情的，只有，人！
寒续往常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心跳却骤然加速，如住猛虎！
后背在路上时候找到黑布将其裹起来的轩辕夏禹剑骤然颤抖，包裹在外面的破布在精神力控制下缠绕到了寒续的手臂，锋芒毕露的神剑则落于手中，再在寒续手中怒刺而出。
“天衍二十三剑剑十！”
十道剑光随剑爆射，外面坍塌的钢筋混凝土块被错乱开的剑光于瞬间切割了数千次，几秒的时间下来就被劈砍成一片尘埃，而后在寒续的气属性玄卡下被推往了远空。
一扇紧紧封闭的石门，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寒续心情略显激动，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再用剑刺向石门。
这即便是周咏都没办法用蛮力破开，必须使用虚门专属电子表外加上特殊开门技巧才能打开的石门，在神剑下就像是纸片，寒续都没有出太大的力，便被豁然撕裂开来。
就连兽皇的无敌身躯都能被轻易刺穿，这些人类打造的械派系墙壁，在轩辕夏禹剑面前，又算得上什么？
石门碎裂坍塌，露出内里一条漆黑的甬道，而一盏盏熟悉的青铜蛇灯在跳动着火焰，余力不足地散发光芒，幽闭又暗沉的甬道倾斜往下，昏黄跳动的灯火让其看起来有几分鬼门关的味道，但对寒续而言这里不是通往地狱，而是，去往希望存在的天堂。
寒续深吸口气，朝着甬道内里掠去。
交错深长的甬道在地下蔓延，仿佛是蚂蚁巢穴一样错综复杂，寒续来过一次，加上他记性很好，还记得清楚路线，所以并没有花太长时间，便确定了自己的路线，而后迅速沿着既定路线穿行。
在寒续的感知里似乎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上也就十多分钟的时间，化作一条黑线迫不及待地飞梭的他，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巨大的中空空间就在面前，而一座并不算大，可是却散发着坚不可摧意味的地下监狱，耸立在中央。
寒续凝望着这所监狱，呼吸变得粗重。
十多年前的南宫蝠太过可怕，威胁到了神玄帝，于是那位帝皇筹备了诸多计划来对付那位人类历史上的最天才以及最强者，虚门作为教学过南宫蝠一年的学校，也就奉帝皇之命打造了这样一所监牢，所有的配置都按照南宫蝠的力量打造，只企盼着能将那位让全人类颤栗的魔王可以被永远囚禁在地下。只可惜，南宫蝠从头到尾都没有再这里住过一天，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所监牢存在。
而这所监牢，现在还保持着完好无损，这证明了怪兽确实没有来过这里，也证明了，虚门没有完全毁灭，还有一块净土——就是这里。
刚刚才经历了绝望，而这里是寒续所能寄托的最后希望。
气管有些闭塞，寒续没有调动元气去疏通，因为闭塞感来自自己心里。他脚步缓慢，略显神圣地走到监牢面前，看着这机关重重的大门，隐隐还能听到细微的金属墙壁内里机械的运转声，显然监狱还在运作。
寒续没有尝试不自量力地探索出来开门的门道，现在的他身上没有电子表，也不知道开锁的方法，但是他有轩辕夏禹剑，他有更加野蛮的开门方式。
理论上能够囚禁南宫蝠的囚笼，在轩辕夏禹剑面前，应该也能够被破开。
寒续举起剑，深吸口气，体内元气按照着剑法的要求运转，手臂上的青筋凸显而出。天衍二十三剑直接启动到他现在所能做到的极限，剑二十。
二十道深黄色剑光浮现在身后。
“你别刺！这门是老子最后的遮羞布了，你都要破坏？寒续，我求求你个畜生不要这么败家行不行？”
而剑还没有刺出，外面的扩音器忽然响起了一个寒续无比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那么亲切，亲切到寒续的身体之内的鲜血，通通化为热血，冲遍了他这因为绝望还有悲伤而冰凉的身体。
面前的大门内里响起来更为复杂的运转音，一扇扇看不到门扉轰轰轰地打开，很快便轮到了面前这最为外面也是最为厚重的门。
门朝着两侧拉开之后，一个留着长发，脸色虚弱的胖子正站在门口，一脸痞笑地看着他，在这个胖子的旁边，显示器上面正显示着寒续站在门口的身影。
一年多不见，却像是已经阔别十年，思念还有熟悉感，夹杂着这一年多来的岁月和天地变迁造就的淡淡陌生，随着监狱大门打开两个空间的气流对涌而出的清风，灌在两位沉重的身躯上。
寒续微微怔了怔之后，热血火山爆发一样冲上颅顶，狂喜溢于言表，一把冲入监牢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王眸眸！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王眸眸仍由这个家伙抱着自己这他现在已经抱不拢的粗腰，捋了捋自己的长发，笑得一脸桀骜：
“你的王，帅得爆炸，死？哼！死是不可能死的。
哎哟……我好饿，我要死了……寒续你有没有吃的？”
……
……
“所以，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几分钟的缓和，寒续的心情恢复了平静，不过轻微上挑的眉梢证明了他心情的愉悦，这是他自从经历了岛屿一战后，心情最为愉悦的一天。
当年的王就像是一个怎么都死不了的小强，还能带着寒续一路过关斩将，从重重包围中突杀而出，只是后来寒续越来越强大，十二岁之后自己修炼了凌风神谱，已经可以撑起来一片天，王眸眸就开始越来越怠惰，身体也越来越圆。
但是寒续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能力。
如果世人说他寒续是超级天才，那王眸眸一定就是超级天才中的超级天才。这个世界哪里存在那种每天睡大觉，动手都懒得动，只想着吃和钱除此以外啥都不爱想，然而修为却能和勤学苦练的自己保持差不多相同进度的人？有，他身边这个王眸眸就是一个。
王眸眸现在也已经是宗师境的武师了，有这样一个妖孽在，寒续这根本扛不起来的天空，就已经有一角被撑了起来。
王眸眸把寒续仅剩的一个鱼肉罐头两口就吃了一半，黯然叹了口气，脸上没有了刚才那么玩笑，沉重的脸色让寒续的脸色也随之沉重下来。
“很多人都死了，说出来你肯定会很难过，王主任死了，其余各大派系的老师和主任们都死……你知不知道公输采尧有多强？我也是看过神玄帝动手的，也是看过百里寒秋的十星玄卡召唤出来那条寒霜巨龙的，黑虎山一战领略了这么多强者的力量……但是我可以保证，百里寒秋还是独孤剑圣，都不可能是公输采尧——或者说寒霜巨龙本尊的对手。”
听到这些熟悉的名字死去的消息，寒续刚刚才有了身材的脸又黯然下来。而兽皇这样一尊无敌的存在已经够让寒续心死，如果连寒霜巨龙也都在此世无敌，寒续真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改变如今的局势。
王眸眸亲眼目睹了大家的死去，所以情绪上容易接受许多，接着道：“摄魂大法本来是想用来人类强者摄取这些强大怪兽的力量，从而增强自己，却没想到反而是人类的力量连通身躯一同被怪兽摄取……寒霜巨龙没有了庞大的身体，力量加上了公输采尧的力量，却变得更加强大，学校几十代人的心血打造的阵法加上全校顶尖强者们的努力，都根本挡不住它的脚步……”
“公输采尧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我还有莫睡冰，摧毁机甲，他在了解了一切信息之后，确定了动手的目标，便在厂区里大开杀戒，我是核心目标。周校长他们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便拼死保护我，各位巅峰强者们都出手负责阻拦寒霜巨龙，就连本来和周校长们不对付的彭主任都不例外……周校长营造出来一栋大楼倒塌我和莫睡冰被炸死在下面的假象，实际上则趁乱把我们送到了地下通道，周校长再搬动一片废墟掩埋了几处洞口，怪兽们大抵是不知道虚门还有还有这样一个地下世界，而且洞门还有这监狱气息隔绝的关系，怪兽们也一直没有发现我们的气息，我们才安然活到了今天。
我很痛苦，要是当时有机甲，要是当时我还在机甲上面，结局可能会完全不一样。”
ps：实名给睡冰哥点个赞，这种信息果然你都猜得到。话说回来，我之前几章写得是不是有一丢丢刘慈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