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8)

  谭昭想不好, 于是他又想到了举子案, 风水害人, 大喇喇地就摆在明面上,嘉靖帝崇道, 身边不可能没有真正的懂行之人, 这就像故意放出来惹人去查一样。
  窗外一片寂静, 这种时候格外适合人沉思。
  倘若他不来, 会怎么样?谭昭想了一下, 大概就是高中元死、秦牧死、吴简死、孔天胤死,甚至还会有不少经魁举子死去,举子案风波闹大, 修道之人察觉到皇城有妖道作祟,朝中几番人马这这局棋中博弈。
  然后事情越闹越大,牙行被牵扯进来,人命案还是会被发现,新命旧命,堆叠起来,就是皇帝不施仁政,再加上前几年嘉靖帝的大礼议,或许还可以再算上嘉靖帝同胞的亲妹一力作证,谭昭想到这里,忍不住放下了阵图。
  个大傻子,求啥不好求皇位!倒找钱他都不要。
  系统:2333,你说得很有道理,哈哈哈哈!
  朱厚熜可不是一般的皇帝,谭昭切了一声,又换了条思路推进。因为初来乍到的原因,他下意识地不跟这个世界的道门中人联系,但或多或少,他也见识了一些。
  煞气,风水阵,转运化煞,还有降雨之术,最后是倭国的幻术。
  幻术,其实也算是阴阳术的一种衍生,相传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传到了东瀛,就形成了一系列的阴阳术,幻术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这是中原道门的称呼,在东瀛,这门技法被称之为式神。
  谭昭捻动手指,倭国人一向在南方宁波沿岸活动,他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一下南方的各位土霸王?
  高兄,你看这些准备的,还差什么吗?
  谢诏出去采购生发的药材,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回了一趟公主府,只是不提也罢,恐怕公主也不想再看到他。
  四年了,其实谢诏也有些累了,难得也放任了一下自己,回到了这处避风港。
  不错,要现在就开始吗?
  这么随便的吗?谢诏自然点头,越快越好啊。
  熬了一大锅又苦又涩的药汤,谭某人已经放弃口服汤剂,转而向药浴和外用发展,虽然味道依旧非常迷人,但不入口显然能让人能接受许多。
  系统:你也就只能自欺欺人了,没看到驸马爷的眼睛都快翻过去了吗?
  谭昭选择没有看见。
  白浚到的时候,他差点以为高中元受到了幕后之人的袭击,他提着绣春刀翻墙进去,然后发现
  高中元,隔行如隔山,不要随便祸祸人。
  你
  白浚还未等人说完,就粗暴地打断:本官已经说得非常委婉了。
  谭昭很想把人扫地出门,无奈这儿不是他家: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小生何事?
  找你去看一个人。
  一个人?
  看白浚的神色,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谭昭犹豫片刻,用纸条写下注意事项贴在门上,又嘱咐谢诏到点了自己出来,就跟着白浚离开了。
  等到了地方,谭昭望着里面鹤发鸡皮的老嬷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这老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老,算吗?
  白浚已经开始后悔来找高中元了:这是正经事,不要胡言乱语。
  谭昭坐在屋脊上,顺手还给周围套了一个隔绝的阵法,也非常正经:她老得太快了。
  什么意思?
  谭昭不会看相,但他好赖算个大夫:她大概五年前左右,是不是生过一场大病?
  白浚真的惊讶了:这你都看得出来?
  看来小生说中了。谭昭托着腮,说了一句让人冒冷汗的话,她本该十死无生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谭昭转头,对上白浚难得带着惊愕的双眸,她是依靠别人的生机活下来的。
  白浚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一向很擅长联想:牙行?
  不好断定,但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白浚已经在思考将李嬷嬷抓起来严刑拷打的可行性了,不过他很快就作出了自己的判断,打草惊蛇,下下之计。
  你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
  谭昭点了点头:你知道,一个人是有承受底线的,一旦达到临界,那么这个人
  就会死。作为一个熟悉刑罚的锦衣卫,白浚再清楚不过了,她还有多少时日?
  谭昭又不是真的神仙,哪里能断得那么准确:那就要看她背后让她活的人,想让她活多久了。
  白浚本来要走的,忽然也坐了下来:高中元,你知道刚才那一番话说出去,会搅弄起多大的风雨吗?
  小生自然知道,但这世间一啄一饮,自有天定,这听着是不是很像瞎话?谭昭随便吐槽了一句,这才接着说,小生也觉得这是瞎话,但有舍有得确是真的,人一旦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所要承担的后果绝对是数以倍计。
  那她呢?白浚指着院中的李嬷嬷道。
  窃取他人生机为己用,这是邪修的法子,这种法子若是能教人长生,这世间早便乱套了。谭昭说的话轻飘飘的,阵法隔绝了一切,即便站在不远处盯梢的锦衣卫,也全听不见。
  长生啊,白浚的眼神一暗,眼睛深处浮光掠影一闪而过,随后归于了沉寂。
  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之法吗?
  昔年秦始皇也曾登岛求仙,据说求得了不死灵药,道门有流传这样那样的传闻,可谁也没见过长生的秦始皇。
  倘若是以前,谭昭肯定嗤笑一声,告诉对方脑子是个好东西,如果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但现在现实教会他做人。
  第一次看到你这么谨慎地思考一个问题。
  谭昭气笑了:照你的意思,小生以前做事都非常草率吗?
  白浚非常从容地点头,高中元这人,神秘又强大,做什么事都像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人间就像是一场游戏,于别人所言的难事,在此人手中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算了,小生就是夸奖了。
  本就是夸奖。
  谭昭有点儿心花怒放,原本不那么想回答的问题,也有了谈性:其实小生也不知道。
  不知道?
  因为小生从未见过。他见过千年的蛇妖,百年的老鬼,破碎虚空的修者,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没有人是不死的。
  这个问题再谈下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两人分道扬镳,三日后的晚上,白浚匆匆而来,带来了李嬷嬷的死讯。
  这么快?谭昭当即一惊。
  你随我来。
  谢诏今日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谭昭留了个纸条,就跟白浚离开了。
  因为要去公主府,谭昭做了点儿伪装,穿的是白浚带来的锦衣卫工作服,他已经瘦到正常体型了,锦衣卫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种相得益彰的好看。
  谭昭拎着把绣春刀,见到了李嬷嬷的尸身。
  他杀?
  白浚点了点头。
  谭昭蹲在地上,李嬷嬷脸上仍然残余着死时的惊恐,这意味着她不相信这人会动手杀她,甚至非常信任凶手。
  没有还手之力,匕首命中腹部,失血过多而死。白浚停顿了一下,才说出了最重要的部分,这匕首,是谢诏谢都尉的。
  哦嚯,难怪他觉得有点儿眼熟呢,谭昭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据说今早谢诏回了公主府,与公主大吵了一架,有侍女见李嬷嬷安抚下公主,说要去劝驸马回心转意,就坐着马车出门去了。
  谭昭心领神会:所以她是死在外面的?
  白浚摇了摇头:不是,她是死在公主怀里的,死之前,她还在试图掩饰凶手,可最后不知她看到了什么,满脸都写满了恐惧,锦衣卫的探子也看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死了,光天化日之下的阳谋,这背后之人为什么一定要从永淳公主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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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驸马人呢?谭昭轻轻跟白浚说了一句,白浚摇了摇头,刚要说人还没找到,就听到高中元又开口说了一句话,顷刻间,他就变了脸色。
  白百户,谢驸马足足泡了三日小生的药浴,又佐以药膏,药香四溢,久久不散,你可有在公主府闻到这股味道?
  第86章 信了你的邪(十四)
  虽然这不在场证明听着着实有点儿扯,但白浚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你那药给谢诏用了三日, 他竟还活着?白浚现在想起那股令人眩晕的味道, 脸上都忍不住一变。
  谭昭当即恼怒:喂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浚给了高中元一个眼神让人自己体会, 不过既然可以确定谢诏并未回过公主府,这事儿就可查很多了, 他立刻命人去搜捕谢诏,暗中却命人探查李嬷嬷出府的路线,以及李嬷嬷到底是在何地被刺的。
  公主, 公主, 公主您慢点!
  后头传来侍女小心的低呼声, 谭昭抬头,就看到永淳公主眼带火光地冲过来, 一把将他推开:让开!还不替李嬷嬷收敛妆容, 入棺厚葬!
  她说完, 又对着谭昭厉声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 就说本公主的家事就不劳烦锦衣卫出手了,本公主自会进宫禀明皇兄的。
  公主殿下, 您还记得您在被关禁闭吗?
  刚好还没等他开口, 白浚就回来了, 听完属下的汇报, 立刻硬邦邦地开口:公主, 请恕卑职不能答应。
  你敢!你就不怕本公主摘了你的脑袋吗!
  白浚拱了拱手,然后示意属下将李嬷嬷的尸身搬走,一副你有本事就来摘我脑袋, 没本事我就先走一步的模样,可以说是钢铁本钢了。
  永淳公主本就大怒大悲,被这么一激,也不顾什么禁足,直往宫里去。
  刚好半个时辰前,朱厚熜也收到了谢诏杀害公主身边人的消息,以他对妹妹的了解,自然明白永淳是要进宫闹一场的。
  让她进来吧。
  这兄妹关系,当真是一次比一次紧张,朱厚熜情绪莫名,但总归不痛快就是了。
  皇兄,臣妹愿与驸马和离。
  朱厚熜轻轻捻着一块暖玉,轻哦了一声:什么理由?
  语气带着关怀,永淳公主当下鼻子就酸了:谢诏他不停人劝也罢,居然愤而杀人,李嬷嬷是臣妹身边的老人,那些锦衣卫却丝毫不顾臣妹的面子,硬是当着臣妹的面子将李嬷嬷的尸身拉去了锦衣卫所,皇兄,请皇兄替臣妹做主。
  竟有此等事?朱厚熜站起来,下去将妹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不过区区一介奴才,打杀了就打杀了,值得动这般大怒吗?
  李嬷嬷她不是旁人,她是臣妹的奶嬷嬷!
  朱厚熜退后一步,他自然明白永淳的意思,于是从善如流道:那么也简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既然如此,便按永淳的意思办。
  来人,速去缉拿谢诏归案,生死勿论。
  永淳公主听到生死勿论四个字,心一下就跳到嗓子眼了,她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这是要要谢诏死啊。
  不
  永淳公主疲惫地摊在椅子上,她不想让谢诏死,即便对方杀了她最亲近的奶嬷嬷,她痛苦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宫中又传来嘉靖帝与永淳公主争吵不欢而散的传闻,这对皇家兄妹关系越来越紧张,连原本争宠的后宫都难得安分了下来。
  就在各方势力都在寻找谢诏的时候,到底还是谭昭凭着药香第一个把人给找到了。
  系统:宿主,这实在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高兄,你怎么来了?还跟锦衣卫的人一块儿来?
  谢诏有点儿懵,不太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个发展趋势。
  谢兄,你怎么一个人跑城外来了?而且还跑这么远?谭昭着实有点儿纳闷了。
  谢诏看了一眼白浚,这才开口:我今早收到公主带来的口信,约我到别院相见,你也知道我最近正在泡药浴,味道大,就赶着城门刚开就出城去了。
  难怪呢,谁都没找到人。
  白浚闻言,突然开口:给你带口信的人是谁?
  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谢诏直接就开口:是公主身边的老人,李嬷嬷。
  哇喔,谭昭都想鼓掌了,这天才一般的想法,简直了。
  两人的神色太过奇异,谢诏有些不解道:有问题吗?
  有,而且是非常大的问题,你知道吗?谭昭直视谢诏的眼睛,然后才开口,李嬷嬷死了。
  谢诏当即大惊:这、这怎么可能!我方才在别院还见到
  他话还未说完,白浚已经运起轻功,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远处,谢诏转头看高中元,却将高中元露出一个笑容,随后他感觉后领被人提起,下一刻就腾空在半空中,飞快地往前行进了。
  高兄
  忍一会儿,很快!
  谭昭的轻功极好,又很平稳,即便谢诏心有戚戚,但到底没有晕机,两人直接翻进了公主别院,白浚正站在庭院里,脸色臭的可以。
  人早跑了吧。
  白浚点了点头,刚才他已经翻过一圈了,没有半点儿线索,是个老手。
  不怕,你忘了咱们谢都尉正在治头发了吗?
  白浚顿时福至心灵: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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