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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最怜天上月

  风雪漫过云层几万里,月色疏离,独自于半空皎洁。
  元始等在玉虚宫中,望着联袂而来的两人,他视线微不可查地在通天脸上打量了片刻,又若有所思地看向玉宸。兄长直觉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此刻不宜追问,便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太清则收了书卷,含笑望向玉宸:“小师妹。”
  玉宸礼貌地回了一句“师兄好”,便将手拢回袖中,略整衣裙,十分镇静地立定站好。她微垂眼眸,假装专注地打量着地上的道纹,指尖不急不缓地捏上一角袖袍,反复摩挲两下,耳垂却慢慢地红了。
  有什么迟来的微妙的情绪,连带先前短暂的触碰浮上心头。她像是倏忽懊恼起自己的唐突来,努力将思绪转移到别的事物上。
  少女悄悄抬起眼眸,望向殿宇内的众人。
  太清不着痕迹地观察了玉宸片刻,神色懒散,却是率先开口道:“定光一事,通天可是已经决断好了?”
  殿中氛围微微凝滞。
  红衣青年神色沉静,微微点头,他干脆利落道:“我择日便通传昆仑上下。”
  元始眉头微蹙,手指在桌案上敲击几声:“不如今日了结,也可为后来人做个警示,防止他们日后再犯。若教我说,便是杀了也无甚大碍。”
  玉清道尊语气淡漠,他抬眸瞥见玉宸,话中的杀意便于无形中淡了淡:“好在吾徒太乙,琼霄、碧霄两姐妹皆无事。”
  “倒是忘了谢过师妹。”太清微微一笑,“为带这几人完好归来,师妹在外也受了不少苦。”
  玉宸抿唇,眸光微敛:“此乃我分内之事,师兄无须多礼。”
  通天便跟着点了点头,脸上神色除去关切,还带出几分莫名的骄傲来。
  元始眉梢一挑,将玉宸所言重温了一遍,接着挑出“分内”二字琢磨了片刻,勉强理清了幼弟的思路。他想明白后,敲击案几的声音略作停顿,神色又淡薄几分,平添几许怅惘。
  他弟弟,怕是白养了。
  待想起太清先前的惊世之语,“嫁弟弟”还是“娶妹妹”……
  这还用得着想吗?!
  元始神色一凛,便自先前淡薄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皱眉道:“既然你心中有数,我也不会过多干涉,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还是早日宣布为好,否则定光突兀离开,门下不明事理之人不免议论。人心存惑,难以根除。”
  元始道:“况且,公道正理,皆依律法,若为过错之人留些颜面,让遭受不公之人又作何想?定光在昆仑多年,早已不是你昔日带回的幼崽了。”
  “也好借此,看看教内人心走向。”他神色微冷,凝视着通天时,目光又似含了半分无奈与纵容。
  通天思虑了良久,拨开云层瞧了眼定光所处方位。他步行下山的速度略慢,时不时驻足于昆仑某处,目光又若有似无地柔和几分。眼看他将至山脚,通天微叹一声,应下元始之言。
  圣音邈邈,昭告昆仑全境。
  *
  昆仑茫茫的雪色一贯让习惯了山峦青苔、层叠春风的定光感觉不适。
  漫天的雪纯白无尽,滋生出永无止境的寒意。修为尚弱时,他尚且不能摆脱原形,便偷偷摸摸地躲在通天的袖子里,注视着外界的冰雪。
  元始师伯看不惯这点,看在师尊的面子上也懒得说他。
  通天摸着袖子,不甚计较地带着他四处闲逛。只待他修为再进展些,能化形了,才郑重地托付给了彼时也还是个小姑娘的金灵。金灵师姐除了一开始闹出过碳烤兔腿的事件,亦对他很好。甚至考虑到门下各式各样的毛茸茸师弟师妹们,从此立志吃素。
  这一立誓,便长长久久,至今朝未改。
  他一步步地往下走着,记忆亦一步步在脑海中复苏,某些被他误以为早已遗忘的细节,此刻也一一浮现在脑海。
  ……
  他仍然厌烦那些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热闹,但随着通天捡回昆仑的徒弟渐多,乃至有人慕名前来求道,这热闹便似在昆仑扎下了根。
  先前每每都能看到通天自知理亏,满昆仑地跑,边跑边喊“哥哥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当然下次之后还会有下次。所谓“积极认错,死活不改”,说的大概就是他师尊。
  元始师伯则冷笑一声:“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给我站住。”再生气一点就会变成“再跑就把你腿打断。”
  定光经过多年的观察,终于确定元始师伯外冷内热,舍不得真对他师尊下重手,也许因为师尊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吧。
  不过万幸的是,师尊的腿毕竟是保住了。
  定光遂安心地捂着耳朵,在暖和的火炉旁睡着了。
  ……
  日子一点点过去,待三位道尊皆成就圣人道境,元始师伯便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家暴,一是为了给通天在弟子面前留点面子。
  另外,也省得洪荒大陆那群不怕死的,一天一个“震惊,玉清圣人与上清圣人爆发剧烈争执,兄弟阋墙为哪般”,或者“上清圣人与东皇交往甚密,好事将近,太清圣人怒关弟弟小黑屋”,接着前一个便是“妖皇东皇同往紫霄宫,疑似向道祖提亲”。
  总的来说,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一个都没有落下。
  可怜的是师尊,始终活动在话题中心,便也因此没少挨揍。
  几位弟子觉得这样不行,便凑在一起商量。这些散布八卦的人一看就是背后有人,或者说是有(天)道,事情说得一板一眼的,差点连他们都信了。
  要想盖过一个八卦,只能用一个更大的八卦。多宝师兄沉痛地说。
  那时师兄正在为财政头秃,特意带了假发过来的,还混着一股莫名的胡萝卜味。定光静静地注视了多宝许久,直至被头顶发凉的多宝戳了一支糖葫芦,才勉强移开视线。
  他们越不过圣人,便专注于掐算各大势力的中流砥柱们,以数量盖过质量。琼霄的写作天赋,也许便是自那时发掘出来,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于是通天上洪荒热搜的次数渐渐少了起来,截教也避免了因为没钱而惨遭倒闭的下场。
  深藏功与名的弟子们每每为此相视一笑。
  ……
  但定光仍然不喜欢昆仑,不喜欢昆仑许许多多陌生的面容,不喜欢一次次重复着的相熟与背离。他畏惧死亡一如他拒绝光明,他渴望毁灭一如他倾慕永恒。
  等他再走下去,他总会有一天,慢慢地,无法挽回地,变成他曾经不想要的样子。便如那位“定光”一般,可笑的疯狂,与下意识地背叛。
  只要我先一步放弃您,我便不会被您所放弃。
  所以他并不怨恨通天。
  终究,终究,不必再由我做出抉择。
  我愿渺小如沙尘,只做您足下一点。不会成为您眼中砂砾,将来务必拭去的血泪。我已全然失却足以伤害您的身份与力量,抛却名姓,我再非我。
  而您永世安好,长乐无疆。
  *
  夜色沉寂,孤月高悬。
  定光停驻了脚步,听见上清道尊通传昆仑上下的昭告,低低地笑上一声。
  “你说的没错,确实,快要结束了。”
  他沉默地向昆仑山口走去,渐至山脚,周围景致中多了些草木葱茏,不再是全然的漫漫无尽的皑皑白雪。
  是他所向往的草木生机。
  他拾级而下,行过林间苍莽,拨开葳蕤枝叶,上方孤冷的月穿过朱墙碧瓦,未解离愁苦,便遥遥地自太阴星落下,照亮了昏暗的前路。
  独行的路显得漫长几分,也在定光的预料之中。
  他唯独没有料到的是前方的几道人影。
  金灵淡淡地抬眸望他,不言不语。旁边的琼霄被云霄牵着,神色稍显复杂地看着他。树影婆娑,又晃出几道熟悉的身影来。他们听闻消息便匆匆赶来,起初尚有话想说,待见他神情,便知无话可说。
  足够熟悉,便足够沉默。
  于是简简单单地目送着他远去,以他钟爱的宁静。
  *
  “长耳定光仙,妖族。昔蒙上清圣人收之为徒,后因故逐之。时年过半,闻其身死。圣人未言,徒余长叹。”
  ——《截教弟子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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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截教弟子终于多到不得不出本书来记录名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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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光对我而言是特别的,特别就特别在,
  他高居我的洪荒仇恨榜前几位。
  但在创作的过程中,我不自觉会对笔下的人物宽容几分,
  就像元始天尊/浮黎道尊一样。
  因为我莫名其妙添的几笔,好像他又鲜活了那么一点点。
  他会是这样的人吗?
  他或许真的就是个纯粹的叛徒呢?
  我不知道,便同样只能沉默,
  干脆利落地瞎写一通。
  如果我能简简单单把他写成一个坏人,
  他的结局也便是元始口中的,干脆杀了算了。
  封神线后便是:盘古幡千刀万剐,凌迟而死。
  但剧情在我不自觉开始写截教傻白甜,以及毛茸茸们的甜甜甜日常中,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我便要对此负责到底,
  那就换个死法好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
  谢谢“一个人”小天使投的地雷,么么哒!
  谢谢大家安慰我的投机取巧行为qvq
  不过赶完这个榜单字数,我总觉得我要咸鱼瘫了......
  大概人都是需要来自社会的压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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