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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 第224节

  胖虎:……有吗?!
  杨一休拍拍他的肩。心有戚戚。
  看,坏人都是一种调性。
  铁慈看一眼胖虎,飞羽身子一动,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兔子怎么吃?”
  “还吃什么兔子,进来,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深,不好好处理容易感染。”
  飞羽立即把兔子砸给了胖虎,作为封口费,高高兴兴跟着铁慈进了洞。
  这洞本就很小,再进个高大的飞羽,顿时连转身都困难。飞羽进去,毫不客气往铺好的干草堆上一坐,道:“我是伤员,便不客气了。”
  容溥似乎并不在意地一笑,对铁慈道:“等会出来吃饭,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说完便出去了。
  飞羽盯着他的背影,目光阴沉。
  这无孔不入的玩意。
  .
  第208章 为难(一更)
  他在那阴森森地琢磨,铁慈又是给他端水,又是找药,找干净的布,忙忙碌碌,飞羽瞧着她身影,唇角慢慢翘起。
  摸着伤口满意地想,这一刀不亏,不然就方才那情形,少不得这位又要一脸雍容上几日。
  他不喜欢叶辞平日那大方从容劲儿,和谁都亲切,但其实和谁都有距离,她若那般对他,他这心就空落落的没个着处。
  铁慈忙了一圈,才坐下来,撕开裤子仔细看了伤口,眉头一皱。
  看飞羽一眼,那家伙正神游物外,那笑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顺眼归不顺眼,瞧着那很深的伤口,她心中暗叹一声,还是掏出伤药给他敷上了,完了狠狠一拍。
  飞羽猝不及防,嗷地一声。
  铁慈面无表情地道:“痛?自己插自己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痛?”
  飞羽面不改色,“什么?”
  铁慈冷笑。
  装,叫你装。
  那扇骨一根根都是我亲手磨出来的,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口,我能不清楚?
  “我给你面子,不当面拆穿你。”铁慈微笑,“现在,出去,我要睡觉了。”
  “我不。”飞羽抓住了她的手,“方才,我不在的时候,容溥那缺德玩意儿,又挑拨什么了?”
  “没什么。”铁慈淡淡地道,“你要知道,如果己身真的无懈可击,那么谁挑拨也没用。”
  “那也首先要彼此信任。”飞羽道,“你信任我吗?”
  铁慈沉默了一会。
  随即她道:“我信任你。比信任谁都信任你。我相信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会害我。正如我对你一般。”
  飞羽刚刚绽开笑意,就听见她又道:“但是你似乎不那么信任我。我和容溥在洞里,外面还有这么多人,你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用得着自伤?你这么偏激凶狠,久而久之,会让我对你的信任打折扣。”
  飞羽挑眉道:“我为什么要自伤?因为就在方才,你在洞里看我的那一眼,我忽然觉得,现在不想法子走到你身边,和你说开,也许你就会离我越来越远了。”他握紧了她的手,用力之大,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掌心中,“告诉我,是这样吗?”
  铁慈盯着他的眼眸,他有世上最美丽的眸子,最冷酷的心,最深远的心事,和最能让她不能放下的,眼眸里淡淡的寂寥和仿徨。
  他强大美丽,聪慧凶悍,但很多时候,他让她觉得,他依旧是那个在雪原上孤独号哭、在冰洞里苦苦攀爬的孩子。
  落一身寒霜冷雪,捧着断了的手指四顾茫茫,举目无亲。
  那样的孤独和寂寞深入骨髓,和着那冰雪深埋心底,从此他不再和这世间烟火人事共情,身周冠盖满京华,内心躅躅独行。
  得到的太少,所以得到一点便要不择手段抓住。
  拥有的太少,所以一点不能忍受失去。
  不幸的人,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她的心,在他那样既纯又疯的目光中一点点软下来。
  忽然便心平气和了。
  心平气和地道:“容溥说你继承了祖辈巨额家产,堪称豪富。说你已有未婚妻。”
  “我已经求了我父亲,他已经代我去解除婚约了!”飞羽道,“那是父母之命,我从未打算遵从,事实上,在遇见你之后,我就命人去杀她了。”
  铁慈震惊道:“你的三观为何歪至如此?不乐意退婚便是,何必要杀人?”
  “因为她家颇有权势,且仗势欺人。想要轻松解约很难,我才想着不然杀了算了。”飞羽道,“你若觉得不快,我饶了她便是。”
  铁慈道:“女方是辽东豪门么?行事如此霸道?”
  “比你想象得还霸道一些。”飞羽沉吟了一下,道,“其实……”
  他的语音被外头的呼喊声打断,“十八!十八!出来吃烤肉!”
  铁慈没听见后面那句,应了一声,便向外走。
  飞羽坐起身,看见她脸色微微好了些,想着自己自伤才获得这个及时沟通的机会,并不愿横生枝节引发麻烦,也就没有说下去。
  反正他也没骗她。
  铁慈走了几步,在洞口回身道:“还不起来?”
  “我不,我是伤员,今天我就在这洞里睡了。”
  “出来。”铁慈道,“和容监院计较什么?小家子气。”
  飞羽从这话里听出了里外区分,顿时满意了,伸手老佛爷一般递给她,道:“小叶子,来扶着哀家。”
  铁慈最见不得这太后做派,转身就走。
  飞羽伸出的手毫不尴尬地收回,一边跟着向外走,一边咕哝道:“怎么忽然又生气了?哎,还是当初书院的小叶十八最好,温柔乖巧,尊重师长,孝顺贤惠……”
  他怀念着孝顺贤惠的叶十八走出洞外,一眼看见那群蠢货把兔肉烤得黑漆漆的,赶紧把衣服一扎,又孝顺又贤惠地去给他家叶十八重新烤肉了。
  他在那里烤肉,众人就在聊天,谈起这次任务,又谈起裘无咎等人,戚元思便道:“裘无咎原先不过是辽东大相,就能私下积攒这许多势力,到西戎搅风搅雨。”
  杨一休道:“辽东多矿藏,炼得一手好铁器,也有肥沃的黑土地,将士们长年和毛厄等国作战,十分彪悍。这其间财政军需诸般事务都从裘无咎手里过,实权大相,藏点体己不难。”
  田武便好奇地道:“辽东不过是大乾藩属,居然有大相这样的职位,这不合礼制的吧。”
  这话一出,众人沉默。
  眼角都瞄向铁慈。
  杨一休捣了田武一把,对他抹脖子挤眼睛的用眼神骂了一顿。
  辽东隐然自立,虽然人人都知,但这是不能捅破的窗户纸,不然朝廷的脸面哪里搁。
  更不要说皇太女就在这儿呢。
  铁慈当然感觉得出大家情绪,倒不以为杵,笑道:“辽东不合礼制的地方多呢,朝廷一时无可奈何罢了。朝中那批大佬奉行绥靖政策,总以为捧着惯着,辽东就会乖乖一直称臣了,大抵字典里并没有学过养虎为患这个词儿。”
  杨一休唏嘘一声,道:“我有个不好的预感……”
  戚元思道:“不是你有,大家都有。”
  杨一休道:“不是,我的预感可能比大家的还不好些,我觉得辽东可能不仅仅满足于自立,甚至可能……”
  又是一阵沉默。
  辽东现在已经等于自立了,若再有野心,那就是掠夺大乾。
  铁慈轻松地抛了树枝往火堆添火,道:“何须为难。兵来将挡而已。我辈就读跃鲤书院,上马可杀强敌,下马能作檄文,诸般实务、军需、粮草、辎重、经济……无所不晓,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国家有难,匹夫亦可当关。真要有那一日,捋起袖子干就是了。”
  她轻描淡写,越发显得底气强大,众人精神振奋,纷纷道:“对,顾虑什么,当防时防,当打时打!”
  “敢心怀不轨,我等书生,亦可披甲上阵!”
  “若是朝中哪日硬气起来,说一声辽东藩属逾矩越规,有不臣之心,着令削藩。咱们现在就可以从军痛击之。”
  “对,明明是我大乾国土,何以朝廷两分!”
  大家越说越激动,大有现在就提枪上马,驰到汝州,把定安王从王宫里揪出来之势,届时定然要问一声不过区区藩王,受先太祖之恩,何以如今就敢僭越自立。
  群情沸腾,都在痛责辽东,憧憬着日后收回辽东燕南,大乾真正大一统。
  没人注意到角落阴影里,本来想过来说点什么的飞羽抱臂而立,似笑非笑。
  他的眼眸里落一半阴影,越发显得眸子深不见底,眼角微微扬起,笑着也像带点讥诮。
  一直没说话的容溥眼眸转动,看见了他,道:“好了,别说了,容兄是辽东人,家中还在辽东任职呢。”
  说完对飞羽笑了一笑。
  飞羽对他勾勾嘴角。
  众人一时都不接话,杨一休道:“辽东任职又怎么地?容先生,你是辽东人,也是大乾人,作为书院任职的老师,诸般立场见识应该和我们一致才是。要我说,早些弃暗投明,以你才能,大乾朝廷定然欢迎得很,你若有意,可以请戚兄向他父亲推荐你啊。”
  飞羽笑了笑,道:“多谢多谢。”
  他没继续说下去,众人觉得别扭,也转了话题。
  飞羽过来在铁慈身边坐下,铁慈忽然想起他先前没说完的话,问他:“你方才想和我说什么?”
  飞羽将烤好的肉递过来,道:“没什么。”
  还能说么?
  辽东在大乾这批精英眼里是巨寇逆臣,迟早要兵戎相见的对家。
  这些迂腐书生,向来把国土一统家国大业看得比什么都重,动不动拿气节风骨说事,性命都可放在家国之后,更不要说区区情爱。
  她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想?
  毫不介怀,还是想到日后的对立而就此割席?
  她虽是女子,可胸怀丘壑,心忧天下,气度见识从不下于男子。
  不是那些情爱上脑万事不理的闺阁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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