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这可能吗？
  画面中的人是自己，但她根本没有印象自己中途醒来过。
  紧握着鼠标的手松开来，单烟岚蹙眉，紧盯着暂停界面中与自己十分相像的脸。
  这是她吗，难不成是自己记忆错乱，忘记了什么事？
  她绞尽脑汁，一点当时出过房间的记忆都没有，更别说见过廖莉莎和张祁雅了。
  人的记忆会消失得这么一干二净吗？
  如果上面的人不是她，她一整晚就在宋足的房间，那么这个监控视频该如何解释？
  单烟岚手心不禁开始冒冷汗，目前的情况断断续续的涌入脑海，怎么也连不上。
  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她毫不犹豫的打了个电话给宋足。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他才接，“喂？”
  “宋足，你有看过一楼的监控吗？”她开门见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轻哼一声，“先发给我。”
  监控很快发给他，没过多久，她收到了他的消息。
  ——中途你没有出过房间。
  她快速打字——那这个人是谁？
  ——你正好把我带走，又正好有个人顶替了我，是这样吗？
  宋足回复——所以你觉得是我找的人？
  ——你说所有人都知道钟越迟早会这么做，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帮我，会找人也在情理之中吧。
  消息框停止了新消息的出现，单烟岚盯着屏幕，指尖在手机上轻点，半响，她收到了宋足发来的信息。
  ——是我。
  她稍稍睁大了眼。
  ——和你很像吧？
  身子微微一颤，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突然涌上来，感觉自己似乎正在被人当作提线木偶玩弄一般。
  指尖动了动，她打字——何必多此一举，把我带走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找一个人顶替我？
  ——让钟越误以为和我上床，廖莉莎和张祁雅都有对证，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足并没有回答，而是发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信息过来——和我见一面吧。
  话都没说清楚，单烟岚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在帮她，她怎么可能说出去就出去。
  ——不是说了，我不会害你。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他了。
  他发了一个地址过来，离她家并不远，但单烟岚只是盯着那处地址，迟迟没有动弹。
  良久，她走出房门与妈妈说了一声，便出了门。
  打了个的士到那个住址，看起来像是私密性很好的住宅楼，高高耸立的一栋栋楼坐落于市中心，由于不是业主，她被保安关在小区外，等到保安收到宋足的指令放行后，她站在大楼底下，打了个电话让他下来。
  她是不可能上去的，宋足的目的她都没搞清楚，怎么可能冒冒失失地进他家。
  宋足答应得很快，不过几分钟，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夜晚的风有一丝凉意，她随意穿了一件外套就出来了，校服还没换，两条腿明晃晃的露在外面，单烟岚微微抬起头，淡淡道：“你在想什么？”
  “不用这么警惕我。”宋足微微一笑，“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是，但我很不安。”她站起来，扫了扫裙摆上的灰尘，一字一句道：“你和钟越关系挺好的吧，如果因为同情我而帮了我一把，看在你和他的关系上并不至于做出换人的举动，这对他来说无异于一种侮辱，更何况这种侮辱来自于他的朋友。”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单烟岚继续道：“你是觉得很好玩吗，把我们都玩得团团转，你觉得很开心？”
  闻言，宋足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现在是把对付的目标转向我了吗？”
  “当然不是，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她语气很淡，“钟越我不会放过，但我也有知道你目的的权利，毕竟当事人是我。”
  他哼笑一声，“我暂且不谈，你觉得你可以动得了钟越？”
  “我知道凭我的背景，根本不能撼动他一丝一毫。”周围很寂静，空气中只听得见单烟岚的声音，“不过大家都是人，北越总不能不顾自己的名誉吧。”
  “怎么，你打算把视频散播出去？”他挑了挑眉。
  忽然，安静的气氛被一道手机铃声打破。
  是单烟岚的手机，她以为是妈妈发来的信息，但点开一看，意料之外的是钟越。
  本打算关掉，但他发来的视频和消息让她不由得顿住。
  良久，她抬起头淡淡一笑，“你可以让我见见那个女孩吗？”
  宋足姿势懒散的靠在墙上，“你是说那个替身？”
  她嗯了一声。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低低的笑声，宋足眼睫微敛看着她，牵起嘴角，“我虽然不会害你，但我也没那么多闲情心再帮你。”
  单烟岚微顿，看向他，“你想在我身上拿报酬？”
  “报酬？”他许是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笑容加深，“你能给我什么？”
  “不如说说你想要什么。”
  刚刚钟越发的视频是一段监控视频，与她拿到的一楼监控不一样，那段视频是在私密度很强的二楼，看时长，应该是她怎么被带进去，又怎么被带出来的过程。
  由于宋足在场，她没点开来看，而是注意到了钟越接下来发的话。
  ——你被人带走后，又自己回来了。
  ——不论你当时对此知不知情，你觉得这合理吗？
  ——也就只有他早有预谋能说得通，但这世界上能有几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未怀疑过那天是你吗？
  ——长相，身材和声音也就罢了，如果不了解你，行为举止要怎样才能做到如此相似？更何况你和他接触的次数没我多。
  “我想要什么，你就能给吗？”
  单烟岚双手背在身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面前的男生挂着笑，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如果说宋足喜欢她，她是不信的。
  她不认为他会喜欢上谁，毕竟从头到尾都秉持着一种玩乐的态度，这种人很难认真起来，所以比起喜欢，她更愿意相信是他的一时兴起，叁分钟热度罢了。
  “你现在和钟越有什么区别？”她淡淡开口。
  宋足轻挑眉，慢悠悠道：“我一没给你下药，二没给你拍视频，叁没威胁你，怎么没区别？”
  她微愣，抿了抿唇。
  “我没有钟越那么蠢。”他笑了笑，“你知道他怎么和我说你的吗？他说见你的第一眼就想睡你了，还说不要让我插手，结果把事情弄成这样，你觉得我会走他的路？”
  叮咚一声，手机短信铃声再次响起，她扫了一眼，还是钟越发来的信息。
  ——我认识宋足很多年了，即使如此我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但他想要什么，只会比我还不择手段。
  宋足仍然笑眯眯的，视线朝下瞥了一眼，“很重要的短信？”
  手机再次震动——你明白我的意思，有什么事比你现在未知的处境还要危险？
  单烟岚关掉手机，微微一笑，“推销的。”
  宋足敛下眼，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不知信没信，盯得她头皮发麻，半响，他抬起她的下巴，在她有些愣怔的目光下微微低下头。
  “你……”
  “你讨厌我吗？”
  冷不丁一句话让她不由得顿住，还是如实道：“不讨厌，我只是想知道你要做什么。”
  捏着下巴的手指收紧，她吃痛地缩了一下，“宋足，你——”
  你想做什么？
  这句话还未说出口，她骤然听到一声低笑，紧接着嘴唇被堵住。
  单烟岚瞪大了眼，呆楞地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他微微垂下眼睫，就这么直勾勾地端详着她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回过神，她慌乱地推开他，捂住嘴，难以置信道：“你在干什么？”
  “讨厌我吗？”他突然道。
  她下意识往后一退，心快跳出来，耳尖逐渐泛红，深呼吸几次后，冷静下来，“你什么意思？”
  “你没生气。”他突然开口，单烟岚顿住，见他牵起嘴角，似乎能看透她一般紧盯着她，“你不讨厌，对吗？”
  单烟岚下意识后退一步，仿佛要逃离那紧迫的视线，“我没说不讨厌。”
  高大的身子步步紧逼，他笑眯眯地说：“那为什么不像对钟越一样给我一巴掌？”
  “你知道我和他最大的区别在哪吗？”他缓缓地触碰她的手，手指一点一点插进她的指缝，“我不会逼迫你，并且你也需要我。”
  她骤然沉默，双眼微敛，看着此刻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轻声道：“你知道吗，每次见到你，我都觉得你和我们隔了一道墙，一个高叁生，经常不来学校，来了也只吃午饭，驾龄看起来有八九年的样子，也可能是我和你认识时间不长的原因，并不知道你的真实情况。”
  宋足眯了眯眼。
  “那些人已经够让我意外了，而你是什么，牵着那些疯子的人？”她抬起眼，反客为主猛地抓住他的手，“你很了解他们吧，能预料到他们会做出什么蠢事，所以上次才会问我那个问题？”
  他笑了笑，“你想说什么？”
  她缓缓往前一步，紧盯着他，吐出的字句慢慢在舌尖缠绕，“你能做什么？”
  “什么？”他轻挑眉。
  一道道逐渐靠近的嬉笑打闹声响起，几个人追逐打闹着奔跑着，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不由得驻足，推搡着让其他人往这边看。
  “绝了，什么神仙情侣啊……”
  “现在的高中生都长这样吗……”
  单烟岚却丝毫不在意，抓着他的手不由得收紧，“回到上次的问题，他们会做到哪一步？”
  气氛寂静了一瞬，随即宋足抬起另一只手，指尖点在她的脸颊上，笑道：“杀人？”
  她脸色微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说得很慢，指尖从脸上滑下，落在她的锁骨处，“你能做什么呢？”
  她自然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在那群人发疯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的保全方法罢了。
  至于宋足，在一群不正常的人里面算不算个正常人，她现在不清楚了。
  但她有预感，一切的原始尽头，恐怕是在他身上开始的。
  即使他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不参与，甚至根本没有那种心思，这么多丝线缠缠绕绕成一团，总归有他的手笔。
  那群嬉皮笑脸的人还在不远处，干脆直接挑了一个长凳坐下，边聊天边看着这边，突然，他们的眼神紧盯着一处，嘴里发出惊呼。
  “靠，老子羡慕了！”
  小区的环境很好，一处处种植的花草散发着香味，夜晚的路灯并没有很明亮，昏昏暗暗的让气氛增添了几分神秘，他们正好站在树下，投下的影子缠绕在一起，密不可分。
  宋足伸手揽住她的腰，单烟岚一个踉跄，两具身体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她唔了一声，嘴唇被他含住，更加深入地纠缠。
  手不知道该放哪，她微眯着眼，脸颊通红，急促的心跳声彰显了她此刻的紧张和不知所措，她刚刚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而已，没想到他一上来就伸舌头。
  微微张开的唇被他的舌头侵占，舌尖舔过她整齐的牙齿，她忍不住一缩，结果被他搂得更紧。
  她的内心有些复杂，红着耳尖想推开他，手却软弱无力，恐怕在宋足看来只是欲拒还迎。
  旁边骤然响起一道口哨声，单烟岚吓了一跳，心跳快得要提到嗓子眼，最终，宋足松开她。
  耳边传来一阵低笑，她的脸埋在宋足怀里，轻喘着气，手指紧抓着他胸前的布料，脸烫的快要爆炸。
  宋足在她脸上留下一吻，轻声道：“我送你回去。”
  她小声地嗯了一声，终于离开了那些看戏的人的视线，才松了口气。
  车停到她家楼下，他一手搭着方向盘，身子压过来将她抵在车座上吮吸了一下嘴唇，笑道：“晚安。”
  解开安全带，她也说了一句晚安。
  最终，宋足还是没说他的目的。
  妈妈在书房，爸爸并没有回来，单烟岚脱下衣服，裸着身子进入浴室洗澡。
  水流冲刷着白净的身体，她仰起头，任由水淋落在自己脸上，她紧闭着双眼，心脏在此刻充满着水流声的浴室中沉重地跳动着，她一手抚在胸前，感受着一阵一阵的心跳。
  害羞吗，当然有，但更多的是来自未知的不安全感。
  嘴唇还残留着宋足的味道，她紧抿着唇，在水雾缭绕的环境中看向镜子前的自己，虽然镜面模糊，但她的视线似乎能穿透看不清的五官，直视自己的眼睛。
  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她看得出来，那群人即使聚集在一起也是一盘散沙，宋足更是如此，她现在就是和他们隔着一座墙的蝼蚁，她能做什么，能怎么做？
  她还得好好学习。
  在关掉花洒的一瞬间，她松了口气。
  第二天宋足并没有来学校，她一天都和吴歌她们在一起，突然觉得自己事情少了很多，更加专注地对付功课。
  放学后，她早早的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和吴歌她们一起走，见到站在门口的李欣晚有些微愣，笑着打招呼，“怎么有空来找我？”
  李欣晚笑了笑，拉起她的手，“等会你有空吗？一起去吃点东西？”
  她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身旁跟着上次见过一面的刘洁，单烟岚大概记起上次她说刘洁想要认识她，只不过一直没找机会正式见一面，她看过去，刘洁朝她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啊，烟岚和我们一起走。”没等单烟岚回答，吴歌率先挡在她面前，“下次麻烦你早点通知她，这会让她很为难的。”
  欧阳露忙拉她过来，瞪大了的眼看得出很是惊讶她此刻的举动，小声呵斥她，“你疯了？”
  “怎么了嘛，本来就是……”
  她还未说完，单烟岚带着歉意对李欣晚道：“抱歉，我妈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语毕，她朝刘洁笑着点了点头，“下次再约。”
  “啊……”她变了变脸色，有些苍白，忙拉住要走的单烟岚，“可以和你妈说一声吗？刘洁想见你很久了，不用花费多长时间的。”
  这让单烟岚有些为难，毕竟没有提前和妈妈说，她不太好让妈妈直接回去，只能委婉地拒绝，“欣晚，真的不好意思，只能下次了。”
  见她不再阻拦，单烟岚朝她们挥了挥手，和吴歌她们离开了。
  李欣晚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
  身后的刘洁双手怀抱，看了一眼李欣晚，笑了笑，“看来她真的没办法了。”
  “嗯……是啊。”她回过神，挤出笑容。
  刘洁冷下脸色，慢慢走近，凑下身在她耳边轻语，带着一丝嘲讽，“你不是说你们很熟，她什么都会答应你？”
  李欣晚白了脸色，嘴唇轻颤。
  “宋足还和你在一起吗？还是你被他甩了？或者，你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她紧盯着李欣晚，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情绪，“我就奇了怪了，在一起就在一起呗，你不承认也不否认，玩我们呢？”
  李欣晚还是没说话。
  刘洁嗤笑一声，站直身子，看都没看她一眼，在经过的时候撂下一句，“真他妈会放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