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清新咒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5年1月
  我偷偷离开城堡，走下山丘，进入渺无人烟的树林。
  黑暗中的山路很可怕，连树枝看起来也像是恶魔之爪一样。我快步走着，恐惧的心情不断加重。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仍是一片无尽的树海。我很累、很想放弃，但我不可以！这是我唯一能够为安娜做到的事，我绝对不可以中途放弃。无论这段路有多恐怖、有多孤寂，我都要走下去。
  慢慢地，我的身体开始麻痺了，几乎感受不到寒冷和疲累。
  树林异常寧静，没有半点声音，彷彿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似的。
  突然一阵风吹过来，树枝随风摆动，把我吓个半死。要不是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终于走出了茂密的树林，眼前有一座看似荒废的格斗场。难道这就是西方格斗场？我战战竞竞地走过去，双脚微微颤抖。藉着月亮的光芒，里面不至于漆黑一片。
  「欢迎来到你的死亡之旅。」
  暗角传来一道粗哑低沉的声音。这道嗓音……
  ……「小姐，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魔法吗？」
  我在万圣节遇上的古怪老人，果然就是马丁.休斯！
  「是你！」我激动地说着。
  「没错，是我。」老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是莫里斯派你过来的吗？」
  「他没有叫我来，我是自愿来救安娜的！」
  老人忽然大笑起来。「小妹妹，难道你不怕死吗？」
  「我很害怕，但我也要来救安娜，因为她是我在魔法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朋友？」老人发出可怕的讥笑声。「我来告诉你，朋友这种东西是靠不住的。一旦到了利害关头，人永远只会为自己设想，什么朋友、什么交情，我呸！」老人朝地上吐口水。
  「你错了，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我没有错，我可看得很清楚。那个女学生以为你抢走了她的小男朋友，所以咒骂你、讨厌你！这就是人性！」老人的说话狠狠地刺痛我的心。
  明明我很想反驳他，但为什么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十五年前，莫里斯陷害我，伊莉莎白出卖我！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曾有一刻想过我是他们的朋友、亲哥哥！没有！他们眼里只有自己！」
  ＊＊＊
  嘉莉丝达.加西亚(calistagarcia)
  2005年1月
  万万没想到，弗洛拉竟然偷走了！她一定是单独去西方格斗场找马丁.休斯！
  该死的！为什么她总是这么任性衝动？马丁.休斯的目标根本不是她，就算她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我必须马上通知莫里斯校长，让他去把她救回来。
  我在城堡里走动，却意外地看到法理部的人。他们披着黑斗蓬，正朝着校长室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我正想上前查问时，忽然有人拉住我，把我拉到走廊的角落。
  「泰伦？」我诧异地看着他。
  「莫里斯已经通知了法理部，这件事就让他们来处理吧。」
  「不行，弗洛拉偷走了！她现在很危险，我要去找莫里斯校长！」我焦急地说。
  「没用的，他不会帮助你。」泰伦冷冷地说。「嘉莉丝达，你试想想，如果没有人在暗中放行的话，弗洛拉可以这么轻易地离开城堡吗？莫里斯根本是想利用她来拖延时间！」
  我生气地推了他一下。「快没时间了，你不要再阻碍我！」
  我转身跑向校长室，刚好看到莫里斯校长在门前迎接法理部的人内进。我赶快跑过去找他。
  「校长！」
  「嘉莉丝达，我已经通知了法理部，让他们来接手。至于你堂妹的事，我曾答应过你将她平安送回人类世界，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恐怕我也爱莫能助。」
  「不会的……」我不可置信地呢喃着。
  「本来事情还有转机，但她偏偏做出不智的行为，自寻死路。」
  「校长，难道你早就知道弗洛拉擅自离开学校的事？」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莫里斯校长没有回答我。
  「你一早知道，却没有阻止她？」我有些失控地质问道。
  「嘉莉丝达，校方必须以大局为重，你应该明白我的决定。」
  莫里斯校长走进校长室，随即关上大门。
  我无助地站在门外，眼泪一涌而出。为什么会这样？我最信任的人，竟然在最重要的时刻背叛了我。泰伦明明提醒过我很多遍，但我仍然固执地相信莫里斯校长，如今我终于醒觉了。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
  「嘉莉丝达。」不远处传来泰伦的声音。
  刚才发生的事，他全都看到了吧？为什么在我最难过、最无助、最徬徨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人不是克里，而是他？
  我忍不住跑过去抱着他，眼泪不停地流。「泰伦，我很害怕，弗洛拉会不会死？」
  泰伦轻抚我的后背，在我耳边说︰「放心，有我在，她一定会没事的。」
  我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体温，紊乱的心情慢慢平復下来。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5年1月
  老人用衣袖轻轻抹拭自己的魔杖，好像在准备随时战斗一样。
  我看到安娜一动不动地躺在幽暗的角落。
  「她怎么了？」
  「还活着。」
  「你不是说只要我来，就会放过她吗？」我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老人仰天大笑。「人类都是这么愚蠢的吗？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你为什么向莫里斯校长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只是在玩弄他！没想到竟然引来一隻迷途的小羔羊。」老人盯着我看，眼神非常阴森。
  「你曾经是校长，为什么你要这样伤害自己的学生？」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尽量拖延时间。
  「你闭嘴！」老人激动地用魔杖指向我。「像你这种低贱的人类，没资格批评我的做法！」
  「要是你有本事的话，就直接去找你的仇人算帐，为什么要牵涉到无辜的学生？你这个胆小的懦夫！」我好像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来说这番话。这次我死定了。
  「看来你是不想活了。」老人冷冷地说。
  一道耀眼的蓝光迅速射来，强大的力量把我的身体弹到远处。剧烈的痛楚扩散到全身，我软软地倒在地上，再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
  泰伦.洛朗(terencelaurent)
  2005年1月
  我偷偷跟随法理部的人来到西方格斗场。这个地方荒废多年，散发着阴冷的寒气。
  「停手！」
  来到现场，刚好看到马丁.休斯正用魔杖指向倒地的弗洛拉，情况非常危急。
  马丁.休斯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是戴维吗？你走近一点，我的眼睛不好，看不清楚你的脸。」
  我父亲谨慎地往前走。「马丁，你收手吧。」
  「没想到阔别多年，你居然跟莫里斯站在同一阵线。」马丁.休斯露出鄙夷的眼神。
  「我才没有。」
  「那你应该拘捕的人是莫里斯才对。老朋友，你来错地方了。」
  「马丁，你利用黑魔法把一个人类女孩送进来，又在学校拐走一名女学生，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莫里斯永远无法翻身！戴维，你愿意帮助我吗？只要我们两个人合作，定必可以干一番大事，就像我们以前一起合办圣伯特洛那样！」马丁.休斯的眼睛闪着疯狂的光芒。
  「像你一样利用黑魔法犯罪吗？我可不会干这种事。」我父亲语气冰冷地说。
  马丁.休斯疯狂地大笑起来。「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是法理部长，深得白魔法联盟的器重，大权在握，你又怎会想起我这位老朋友？」
  「聚旧的时间结束了，我现在要拘捕你。」我父亲从斗蓬里掏出魔杖。
  「戴维，我在人类世界鑽研黑魔法十五年了，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去到什么程度！」
  马丁.休斯脸色一变，随即挥动魔杖，施展一个蛮浪咒。我父亲也挥动魔杖，向他施展一个驱赶咒。两个黑魔法咒语迅速衝向对方，力量不相伯仲。
  法理部的人纷纷握着魔杖，慢慢走上前。
  「你们别插手！由我一个来对付他！」我父亲向他的手下吼道。
  法理部的人停下动作，站在一旁观看这场激烈的对战。
  周围的空气因这两股强烈的黑魔法而產生了气流，现场刮起阵阵大风。
  蛮浪咒和驱赶咒仍未分胜负。一方是海蓝色的激光，另一方是深绿色的激光。双方对峙着，势均力敌。不过，驱赶咒是黑魔法中最低级的咒语，却足以跟高级的蛮浪咒抗衡，证明施咒者的法力很深厚。
  过了一会儿，蛮浪咒的力量开始减弱，驱赶咒趁机吞併了蛮浪咒，直直衝向马丁.休斯。他闪避不及，被驱赶咒击中，身体被弹飞到远处。
  「马丁，你似乎忘记了，我是在黑魔法学校毕业的。」
  「可恶！」马丁.休斯从地上爬起来，施展一个恶电咒，但被我父亲迅速挡下。
  对方没有放弃，咒语一个接一个攻击过来。我父亲面不改容地挥动魔杖，把所有咒语挡下来。等到马丁.休斯的体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我父亲再次施展驱赶咒，杀他一个措手不及。马丁.休斯立即施展结界咒作为护盾，但在我父亲的连续攻击下，他被逼得节节败退。
  「戴维！停下来！我投降了！」
  我父亲停止进攻，没想到马丁.休斯竟然露出奸狡的表情，冷不防地施出一个暴风咒。
  灰白色的旋风朝我父亲衝去。他及时施展结界咒，旋风被弹到格斗场外的树林。被击中的树木马上截断，一一倒下，造成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突如其来的暴风咒，使我父亲失去了优势，反而被马丁.休斯佔了上风。
  马丁.休斯再次展开密集式的攻击，迫使我父亲处于退守状态。
  「从黑魔法学校毕业又如何？我是抱着復仇的心来学习黑魔法！就跟当年的尼罗一样！」
  马丁.休斯话音刚落，唸出一个我不懂的咒语。
  黑色火焰凭空出现，如蛇一样在地上流窜。黑火迅速蔓延，重重包围着我父亲，让他无处可逃。
  难道这就是……
  ……「第五种是黑焰咒，一开始地面会出现黑色的火焰，把受害者重重包围，火焰会越来越猛烈，直至把绝望等死的受害者吞噬，火焰才会熄灭。这种黑火带有强烈的诅咒，一旦碰到，皮肤就会马上腐烂。到目前为止，只有极少数的巫师有能力解除黑焰咒，大部分受害者除了等死，什么都做不到。」
  「原来是黑焰咒。马丁，没想到你连这个也学会了。」我父亲依然一脸从容，没有丝毫慌张。
  「戴维，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这是尼罗最引以为傲的黑魔法，到目前为止，没多少个巫师能够破解！」
  「洛朗部长！」法理部的人显得非常慌乱紧张。
  「你们不要过来，黑火会使你们的皮肤腐烂。」我父亲指示他们退下。
  「戴维，时间不多了。」马丁.休斯冷冷地讥笑着。
  眼看黑火逐渐逼近我父亲，我的心脏不安地跳动。这个男人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黑火越来越猛烈，散发着强烈的死亡气息，但地面忽然冒出白烟，很快便把黑火扑灭。
  一切回归平静，就像没事发生过一样。
  「这是什么魔法？」马丁.休斯一脸错愕。
  「马丁，这是比安科最引以为傲的魔法，又名清新咒，主要作用是消除黑魔法的诅咒。」
  「这个咒语不是已经失传多年了吗？」
  我父亲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好像是在怀念某人。之后他挥手示意，法理部的人立即衝上前，抢走马丁.休斯的魔杖，把他强行按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马丁.休斯疯狂地吼叫。
  「看来这次我们必须把你驱逐到荒芜的地方，我知道人类世界有很多无人的荒岛。」
  「戴维，我求求你！别这样做！我会死的！我们是老朋友，你不能这样对待我！」马丁.休斯瞪大眼睛，露出满佈血丝的眼球。
  「刚才你对我使用黑焰咒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生死吗？」我父亲冷冷地说。
  「戴维，请你原谅我吧！我刚才只是想吓唬你，从没想过要杀死你！」
  「把他押回法理部总部。」
  「是的，洛朗部长！」
  几个人押着马丁.休斯走出西方格斗场。我躲在暗角，没有被他们发现到。
  「沃尔，把那个女学生送去魔疗院，然后通知莫里斯。」
  「这人类女孩怎么办？」沃尔对昏迷的弗洛拉露出虎视眈眈的眼神。
  「我会处理。」
  「洛朗部长，我可以留下来帮助你……」
  「你是聋子吗？还不赶快去魔疗院？」我父亲厉声道。
  沃尔不甘心地把那名女生抱起来，然后离开了格斗场。
  现场只剩下我父亲一个人。
  「出来吧，泰伦。」
  我缓缓地走出暗角。
  「你偷偷跟着我们过来，你知道有多危险吗？」我父亲面向我，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气。
  「幸好我有跟过来，要不然就看不到这么精彩的对战。你明明是一个黑巫师，为什么会懂得清新咒？」
  「谁说过黑巫师不可以学习比安科的咒语？」
  「清新咒是一种非常高级的咒语，而且已经失传多年……」
  「泰伦，我还在执行职务，没空跟你间聊。」我父亲走到弗洛拉身边，正准备举起魔杖。
  「你想怎样？」我紧张地问。
  「我们的世界严禁人类进入，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所以你要杀她？」我紧握着拳头。
  「就算我把她处死，全世界都不会说我有错。她始终不是我们世界的人。」
  他高举魔杖，再次准备动手。
  「你有想过她的家人吗？」我脱口而出。
  他的手在空中僵住。
  「她的家人在另一个世界，正等着她回去。如果你杀了她，她的父母永远也见不到她！」
  「泰伦，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听得出他正在动摇。
  「挥一下魔杖，这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的父母将会痛苦一生！难道当年爱德华死去的时候，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我父亲看向我，蓝眼睛闪过一丝悲痛。
  「作为一个父亲，我也不想这样做；但作为法理部长，我不得不这样做。」
  「法例中并没有指明必须杀死误闯的人类！对吧？你是法理部长，只要你愿意放过她，没有人会质疑你的决定！」我激动地说。
  「泰伦，若你真心想救她，就必须付出相等的代价。这是游戏规则，你明白吗？」他意味深长地说。
  代价？他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也许我想到了。
  「如果你放过她，将她平安送回原本的世界，我答应你，我会马上转校去黑魔法学校。」我沉着声音说道。
  他正在考虑我的提议，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
  「你开出的条件不错，我接受。」
  听到这句话，我一直紧绷的心情稍微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