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到最初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5年1月
  我睁开眼睛，看见两个朦胧的身影，原来是休斯副校长和布克老师。
  「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布克老师高兴地说。
  「多亏了法卡斯小姐最新研製的治疗药水，你才这么快醒过来。法卡斯小姐真是本校最出色的学生！」休斯副校长向我解释之馀，也不忘称讚一下阿加莎。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坐起来问他们。
  「这是圣伯特洛学校的医疗室。由于你身份敏感，不方便送去魔疗院，所以洛朗部长把你送回来了。」布克老师解释道。
  「他没有打算杀我吗？」我错愕地问。
  布克老师和休斯副校长马上交换了一个眼神。
  「法理部决定把你送回人类世界。」布克老师简短地说，似乎不想多作解释。
  「既然你醒了，我要通知法理部，让他们儘快安排你的回程。」说完，休斯副校长便转身走向门口。布克老师尾随她离开了医疗室，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的心情十分混乱。
  本来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竟然可以平安回去人类世界……明明我应该很开心才对，但心里总有一种依依不捨的感觉。我在这边生活了三个月，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魔杖、斗蓬、大釜、飞天扫帚，彷彿成为了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如果现在要我回去，每天面对三角函数、代数和微积分，我反而有点不习惯。
  魔法世界，是我梦想中的神秘国度，我真的很喜欢这里，不想这么快离开……
  「弗洛拉！」嘉莉走了进来，来到我的床边。
  利奥和彭妮跟在她身后。
  「嘉莉，对不起！」我抱着嘉莉。「我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你平安没事就好了。」
  「你才没有吓坏她，只是吓死她而已。」利奥调侃道，一如他平日的作风。
  「没想到原来你是个人类，不过我一直都觉得你不太像女巫。」彭妮笑着对我说。
  「安娜在哪里？」我问道。
  谁知他们三个面面相覷，沉默不语。
  「她是不是伤得很重？还是她已经……」我的嘴唇微微颤抖。
  「她没事，今天早上已经回来圣伯特洛了，现在她就站在门外。」嘉莉说道。
  「为什么她不进来？」
  「我去叫她吧。」利奥走向门口。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看到安娜的身影。她低着头，缓缓地走到我的床边。
  我们对上眼睛，她随即哭了起来。
  「对不起，弗洛拉！那天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些话，真的很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去救我，甚至为了我送死……」安娜泣不成声。
  「安娜，这不是你的错，的确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冷落了你。」
  「不！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太小心眼！」
  「好了，你们别再道歉了。你们两个都有错，这样行了吧？」利奥打断我们的对话。
  「你闭嘴！」我和安娜异口同声地说。
  这一刻，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医疗室的气氛变得轻松愉快。
  ＊＊＊
  利奥.韦顿(leowhitton)
  2005年1月
  弗洛拉要走，泰伦要转校……一想到以后学校没有了他们两个，我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是因为我捨不得他们离开吗？从小到大，我早已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为什么会捨不得他们？
  虽然弗洛拉不懂魔法，但她拥有比魔法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真心。她一直用真心对待别人，不会因为你有钱或成绩好而巴结你，亦不会因为你成绩差或落难而疏远你。在她身边，你会感到很安心，不用害怕她会利用你，也不用担心她在后面突然捅你一刀。这不是因为你觉得她没有能力做到，而是你打从心底相信她不会这样做。
  从医疗室回到学生宿舍，我去找泰伦，他正在卧室里收拾行装。
  「你真的要去黑魔法学校吗？」
  「我的样子像在开玩笑吗？」他反问道。
  「泰伦，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你不允许校方告诉弗洛拉，你为了她而转校的事？」
  「没有这个必要。」他挥了一下魔杖，衣柜里的衣物通通飞进行李箱，自动完成打包。
  「要不是你，弗洛拉早就没命了！你救了她，却不想让她知道，到底为什么？」我问道。
  「小鬼，你打算把这个情报卖给谁？」他漫不经心地问。
  「我自己。」
  泰伦轻轻一笑。「不错啊。」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不想她觉得自己亏欠了我。我去黑魔法学校，这纯粹是我的个人决定，跟她没有关係。」
  「你是真心想转校吗？我不相信。」
  「爱德华以前说过，如果他早点学会黑魔法，也许就可以保护母亲。当时我觉得他很天真，但现在我居然有了跟他一样的想法。如果黑魔法可以保护身边的人，为什么我要拒绝它？只要我确定自己的目的是用这种力量来保护人，而不是用来伤害人，这样就足够了。」
  「看来你已经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嗯，没错。」他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泰伦挥了几下魔杖，整间卧室瞬间被清空，只剩下一个轻便的行李箱，以及一堆书藉和一根扫帚。
  「小鬼，这些书和扫帚都送给你，我不会带过去。」
  「那我全数收下吧。」我高兴地翻看他留下来的书。
  我很喜欢看书，因为书本中蕴藏着无数珍贵的知识，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品。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全世界的书本都看一遍。
  「人类研究学？你连这本书也有？当年黑猫书店一上架，立即就卖光了。」
  「要是你喜欢的话，帕普的教室还有很多本，你可以儘管拿走。」
  「传说中的那间结界教室？」我的眼睛亮了起来。
  「帕普已经撤走了结界。他早上向莫里斯请辞，打算跟我一起去尼罗城。」
  「看来他很捨不得你……这个学生。」
  「他这个人挺有趣的，要是你认识他的话。」
  虽然我不认识帕普老师，但我知道他是个深藏不露的巫师。他平时很喜欢隐藏自己，作风极之低调，身上却带着一股与眾不同的独特气质。我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他跟我们有点不一样。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
  「这么快？你不去见弗洛拉最后一面吗？我是说，在她回去人类世界之前。」
  泰伦沉默片刻。「见或不见，已经没有区别了。」然后他脸上出现一个我看不懂的笑容。
  我不晓得他为什么这样说，但我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泰伦，我有预感，你将会是一个很伟大的巫师。」这是我的真心话。
  ＊＊＊
  弗洛拉.加西亚(floragarcia)
  2005年1月
  翌日，我站在西边月台，跟那些欢送我的人告别。
  碧夫人热情地拥抱我。「你能够平安回家，真是上天保佑啊！你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读书，交个老实的男朋友，趁着年轻四处闯闯，不要等老了才后悔！不过啊，你不要再闯进来魔法世界，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碧夫人，看你紧张的样子，不说还以为你是弗洛拉的妈妈！」彭妮笑着说。
  「小彭妮，你别取笑我了，人老了就爱嘮叨！」
  「彭妮，谢谢你来送我。」我放开碧夫人，来到彭妮面前。
  「你是嘉莉的堂妹，我早就把你当作妹妹一样！」彭妮张开双手拥抱我。
  放开彭妮后，我来到安娜和利奥面前。
  「弗洛拉，再见了。」安娜红着眼睛说道。
  我上前拥抱她，心里万分不捨。
  「安娜，你别哭吧，弗洛拉终于可以回去原本的世界，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利奥拍拍安娜的肩膀。
  「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哭。」安娜声音沙哑地说。「弗洛拉，我希望你有美好的前程。我会在这里继续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像你堂姐般优秀的女巫。」
  「安娜，加油啊，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我想过去拥抱利奥，但他拒绝了我。
  「不必了，我不习惯跟别人拥抱。」
  「那我们握个手，这样可以吧？」
  我向利奥伸出一隻手。这次他没有拒绝，握住了我的手。
  「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他说道。
  「你很讨厌我吗？」我假装生气地问。
  利奥轻轻地笑了一下。「像你这种笨蛋，还是回去人类世界比较安全。」
  最后我来到嘉莉面前，这次轮到我红着眼睛。
  「嘉莉，谢谢你这三个月来的照顾。」
  「弗洛拉，这里的一切，你就当作发了一场梦吧。回到人类世界后，你要继续原来的生活，千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里的事。」
  「我明白的，我会对魔法世界的事保密。不过，嘉莉，今年暑假你会回来看我吗？」我心里充满期待。
  「一定会。」嘉莉回答道。
  我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来打勾勾吧！你不许食言！」
  虽然嘉莉的表情有些无奈，但她也伸出小指跟我打勾勾，约定暑假再次见面。
  离别的时间快到了，我环视在场的人，跟他们说︰「谢谢你们来送我，我很高兴能够在魔法世界认识到你们！」
  为免让他们看到我眼泪快要流出来的样子，我赶紧转身上车。这是一个伤感的时刻，因为我知道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彼此在不同的世界，过着不同的生活，从此没有任何交集。虽然我们相识的时间只有短短三个月，但他们留给我的回忆却是一辈子的。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来过这个神秘国度。
  车门关上后，火车徐徐地开动。
  我在窗边向他们挥手，作最后的告别。
  「再见了，我回去后一定会过得好好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车窗外的风景开始往后退，月台上的人影也越来越远。
  如果这里的事都是一场梦的话……那么，这个梦也太长、太深刻了吧？
  我想起了昨天在医疗室，其他人离开后，我小睡了一会儿。当我醒来时，却看到阿加莎的身影。我表现得很害怕，阿加莎却对我说︰「要是我明知道你是个人类，还主动来攻击你，那我还算是什么女巫？」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来送药水的，这瓶药可以帮助你恢復体力。」
  我呆呆地接过阿加莎手上的蓝色药水瓶。
  见我一脸担忧的样子，她又说︰「放心吧，要是我要下毒的话，你早就没命了。」
  我喝下那瓶药水，感觉身体好像好了些。
  阿加莎正想离去时，我连忙叫住她。
  「等一下，你有没有见过泰伦？」
  「难道他没有来看你吗？」她诧异地问。
  我失望地摇摇头。
  「他救了你，却又不来看你，到底他算是什么意思？」阿加莎喃喃自语。
  「不是法理部长把我救回来的吗？泰伦在什么时候救了我？」我紧张地追问道。
  「你不知道？洛朗部长正打算处决你的时候，泰伦以转校去黑魔法学校的条件换回了你的性命。」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我要去见他！」
  我急着想下床，但阿加莎阻止了我。
  「别白费力气了，我比你更了解泰伦这个人。如果他不来见你，那你也不可能找得到他。」
  「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反正所有事情都已成定局，知道或不知道，见或不见，又有什么关係？」
  火车轰轰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从车窗望出去，圣伯特洛学校的城堡越来越小，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再见了，圣伯特洛学校。
  再见了，魔法世界。
  再见了，泰伦，虽然没有机会亲口跟你说，但我仍然很想你知道，跟你相遇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你多次出手救了我，真的很感谢你。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巫师，无论你在哪里，都会有一番了不起的成就。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人生中，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也许我们这辈子不会再见，但我心里永远都会有你的位置。
  火车进入了通往人类世界的隧道，车窗外的景物骤然消失，变成一片无尽的黑暗。
  我流下一滴眼泪，脑里浮现出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孔。
  整个车厢被强光包围着。
  光芒褪去后，火车已经变成一架现代的电动列车，停泊在无人的月台上。
  我离开车厢，走出地下铁站，看到外面的高楼大厦，以及在街上熙来攘往的人们。一切如常。
  终于回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是一种久违的味道。没错，这就是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