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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燕燕 第38节

  祝颜舒顿时觉得这是一种暗示!这让她对话题失去了兴趣,她靠回椅背,冷淡的说:“那要提前恭喜您与太太再结连理了。”
  付文山却觉得他已经暗示了许多内容,不但没有看懂祝颜舒的脸色,还擅自将这冷淡的娇容当作是对他的不舍得,此时便深情的说:“其实我是更愿意留下来的,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挽留我的话……”
  祝颜舒默默的深呼吸,端着茶杯专心喝茶。
  应付这位付先生已令人身心俱疲,偏偏在这时第二个客人也不请自到了。
  第二个客人是救火队的廖局长介绍的,名叫于英达,幸好不是廖局长的亲戚,不然就更难对付了。
  于先生衣着光鲜,相貌堂堂,住着大屋,开着小汽车,头发也没秃,今年四十四岁,与祝颜舒勉强可称为相衬。
  但他没有工作,是一个傍家儿。
  据说是跟着北京城的大官逃到这里来的,后来旧主家出了事故,他就这么流落出来。年轻时吃过一些苦,现在只凭以前积攒下的旧人情做事。
  他为人极会来事,人情练达,并不算是没有本事的人。
  祝颜舒喜欢打牌,曾与廖局长的夫人打过牌,因而认识了这位于先生。彼时她以为于先生是廖夫人的亲戚,后来得廖局长介绍两人正式认识,她才搞清楚于先生与廖局长夫妻之间错宗复杂的关系,于是便对于先生敬而远之了。
  她并非看不起傍家儿这份“工作”,这世上有傍男的,也有傍女的,像于先生这样傍上一对有权有势的夫妻的,也并不鲜见。
  只是她也实在是不认为他们是一路人。
  但于先生仿佛打算从良了,一眼便相中了祝颜舒,特意请廖局长做媒。他也算诚实,初次见面便将过往全数告知,他道从小在戏班子里学戏,学了一身污烂本事,生得这么大,也没自己亲手赚过一文钱,主家破败之后,他流落在外,还是只能靠这点能耐赚钱糊口。但他如今年纪大了,早想改邪归正,日后也能安安生生吃一碗茶饭。他请祝颜舒放心,必不会逼迫于她,也绝不会令她名声有污,只是希望她能给两人一个机会。
  祝颜舒再四拒绝也无用,幸好于先生平时从不登门,因为他的出身,反倒更在意清白名声,只有在过年这种时候才提着礼物上门,来了也并不久坐,连茶都不喝,放下礼物就走,乃是祝颜舒难以应付的追求者中最好对付的一位,唯一麻烦的是不知他何时才死心。
  于英达光鲜亮丽的一出现,付文山的脸就挂下来,又酸又臭又长。付文山的许多优势放在于英达面前就只有“清白”可以胜过对方了,可对男人来说,财富权势长相口舌都是优点,唯独五十多岁的清白不是。
  而于英达哪怕身家再丰厚,认识的达官显贵再多,他也不如付文山是个身家清白的正派人。
  于是这两人一相见便两厌,是天生的对头冤家。
  两人虽然平时绝不会在路上碰见,但也早就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像今天这样不巧,一起在祝家遇上的情形也有过两三回。
  祝颜舒一见此景,头都大了几分,她一手按住额头就要打算装病回避,付文山却起身,对于英达说:“某些人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
  于英达:“我与付先生有同感。”他把礼物递给张妈,并不走近,也不坐下,只是对祝颜舒行了个礼:“祝女士,祝您新年快乐。”
  祝颜舒只得站起来还礼:“同样祝您新年快乐。”
  于英达仿佛说了一句已经够了,对付文山说:“付先生这是要走了吧?刚好,我与付先生同路。”
  付文山站起来就是想代祝颜舒拒客,见于英达如此说,就盼着祝颜舒能开口留他,只赶走于英达,于是一双眼睛就期待的看向祝颜舒。
  祝颜舒赶紧抓住这个机会!
  “慢走!张妈,代我送送两位先生。”她说。
  张妈心里这两个都不是良配,就算想要追求者撑门面,也要看一看来的是什么人啊。
  她铁面无私的说:“付先生,于先生,请吧,我送二位出去。”
  付文山是百般不愿意走的,而于英达也不愿意留付文山在这里献殷勤,而且他这样做反而能讨好祝女士。
  于英达留给祝颜舒一个“交给我”的深情眼神,硬拖着付文山一起走了。
  张妈赶着送到大门外,回来推开门,就见祝颜舒歪在沙发上。
  张妈:“太太,快坐好,不然又有客人来了看到了怎么好?”
  祝颜舒扶额:“你快饶了我吧,这哪里有好人哟!”
  第38章 家务到底怎么做
  杨玉燕与杨玉蝉赶在午饭前回了家,没进门就听到屋里有人说话,推门进去一看,是三个来拜年的客人,勉强算是认识的。
  是祝颜舒以前常去的西式裁缝铺的老板与老板娘,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这三人一见到杨玉燕与杨玉蝉回来了,都连忙起身问好,祝颜舒也起身替两边做介绍。
  杨玉燕记得这一家裁缝铺这两年都会亲自登门拜年,还感叹过这个时代的生意人真是用心啊。
  祝颜舒客客气气的说:“快问好呀。”
  杨玉燕和杨玉蝉就一起行礼问好。
  裁缝铺的老板与老板娘连忙还礼,而那个中年男人的举动最出奇,他竟然掏出了两封红包要塞给她们。
  杨玉燕当时就愣了,祝颜舒也惊吓的叫道:“快收回去!”
  杨玉燕和杨玉蝉都不可能收陌生人的红包,祝颜舒也坚决不肯接受,那个男人才将红包收了回去。
  他收回红包以后,裁缝铺的老板与老板娘也有些尴尬,三人就匆匆告辞了。
  张妈在他们走后赶紧关上了门,杨玉燕从刚才起就非常好奇了,现在终于忍不住问:“那个人是谁?他是不是顶了那间裁缝铺?”
  张妈失口要笑,连忙掩住。
  杨玉蝉推了她一把:“你不要管,快脱了大衣吧。”
  祝颜舒应酬了一早上闲人,累得不得了,实在不想再应付自己这个鬼精鬼精的女儿了,她拢着白狐披肩说:“我这一早上都没闲着,回屋躺躺,吃饭了再叫我吧。你们也赶紧把衣服换下来,歇一歇。”说完转身就回屋,还关上了门。
  张妈就去收拾桌上的茶水盘子,动作又快又轻。
  杨玉蝉把杨玉燕推回屋,才小声说:“不要瞎说,妈要不高兴的。”
  杨玉燕听话的脱了大衣,换了鞋,还是不解:“那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我们红包啊?”
  杨玉蝉翻了个白眼,稀奇道:“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又傻了?”她正想给妹妹好好解释解释,张妈已经赶紧来敲门喊她们出去了。杨玉蝉走出去时还被张妈打了一下:“别跟你妹妹瞎说。”
  杨玉蝉发现精明的妹妹也有傻乎乎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她应道:“我晓得了。”然后就快步回自己的房间了。
  张妈这边已经给杨玉燕解释:“那是你们家以前常去光顾的裁缝铺,现在你们不去了,他们这才特意上门拜年,是为了挽留客人,红包是给小孩子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杨玉燕接受了这个解释:“原来是这样,他们还挺周到的。”
  张妈:“行了,你换了衣服就出来吃饭吧,这新衣服换下来,可别弄脏了,等你出门再穿。”
  张妈合上门出去,走到祝颜舒屋里对她说:“放心吧,大小姐懂事得很,二小姐根本没发现他们的心思!”
  祝颜舒刚才被杨玉燕撞上一直坐立不安的,生怕这只小机灵鬼瞎说,现在这颗心才算是放下来了,一屁股坐在床上,失笑道:“吓得我这心一直跳!这孩子竟然没看出来?”
  张妈替她把白狐皮披肩收起来,说:“二小姐年纪还是小了点,盯大小姐盯得紧是因为她们是姐妹。她看您,就是在看亲妈,哪个当孩子的会替亲妈操这个心?”
  祝颜舒往床上一仰,捂着脸说:“唉,我也不想让她们知道这个事啊,多丢人啊。”
  张妈笑道:“这有什么丢人的?一家好女百家求。这个男人要不是太穷,年岁倒是正好。”
  祝颜舒腾的一下坐起来:“您别替我招笑话了!这个人才三十七岁,差了我七八岁呢!”
  张妈:“差七八岁算什么?你要找个比你大七八岁的,那没两年他都要拄拐杖了。只要男方不介意,你就别想那么多,我觉得小点挺好的。”
  祝颜舒哎哟一声捂住脸:“我的妈妈,你真是折腾死我了。”
  张妈笑道:“上午实在是辛苦太太了,你躺一躺,下午只怕来的人更多,一会儿午饭后我煮个冰糖雪梨给你吃,润润喉咙。”说罢合上门出去了。
  祝颜舒再次倒到床上,上午来的这三个男人在脑海里转来转去,细思哪个都不合适,却不能不叫她这一颗女人的心更加跃动起来。
  女人被人追求,总是开心的事呀。
  午饭只有她们母女三个人吃,一张圆桌上就坐了三个人,看着都有点冷清。
  张妈把饭菜摆好,特意将鱼头对准祝颜舒,又拿来葡萄酒,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然后就要去客厅吃,祝颜舒站起来拖住她:“张妈,你也坐,替我们添点人气。”
  她一说,杨玉燕和杨玉蝉都站起来拖张妈,把她往椅子上按,杨玉燕跑得快,还去厨房多拿了一套餐具出来。
  张妈唬了一跳,连忙挣扎推拒:“这可不成!哎哟!我哪能坐在这里?!”
  无奈双拳难敌六只手,她站不起来,又见餐具已经被二小姐亲手摆好,大小姐还亲自替她倒了一杯紫红色的葡萄酒,浓郁的葡萄果香与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最终令张妈舍不得站起来了,她紧张又激动的坐在那里,乍着手:“哎哟,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祝家母女三人见她不自在,就没有再闹她,纷纷落座后,祝颜舒举杯祝酒,另三人也都跟着将酒杯举起,祝颜舒先与张妈碰一杯,笑道:“祝愿日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张妈眼眶一热,慌忙点头:“太太说的是!”
  杨玉燕也先与张妈碰杯,笑道:“祝愿大家幸福美满,财源广进!”
  祝颜舒一下子就笑起来,张妈听着二小姐这祝词还是熟悉的风格,不由自主就变得自然多了,笑道:“二小姐说的是正理!大家都好好的,还要有钱,日子才能过得好呢。”
  杨玉蝉举着杯子笑,与张妈碰过后说:“祝愿大家都身体健康,天天进步。”
  张妈说:“大小姐说的也好,人啊,还是健康的好。”
  一桌子从三个女人变成了四个女人,这饭菜吃得就香多了,一时用毕,张妈喝了两杯葡萄酒,都有些醉了,杨玉燕和杨玉蝉就主动将碗盘都送进厨房,张妈实在不放心,挣扎着要过去,祝颜舒拉住她说:“她们都那么大了,洗洗碗的事还是可以做的。”
  张妈要不是晕得站不起来肯定不能答应,但现在她的腿就像面条一样,只好坐在沙发上喊:“小姐们!千万别动手,等我晚上再洗!”
  杨玉燕是个听话的孩子,能帮着把碗盘送进厨房就自认为已经足够勤劳了,她放了东西出来,还顺手把点心给端出来了,放在茶几上与祝颜舒和张妈一起吃,顺便聊聊天。
  祝颜舒还没来得及问她这回去杨虚鹤那边的事,此时气氛正好,她就问:“见着人了没?有什么感想?”
  杨玉燕想了想,放下饼干,认认真真的问:“您当时看中他什么啊?个子又不高,人也长得不帅,才学好像也没多少,性格还很懦弱。”
  张妈一听就笑了,捂着嘴装醉,看祝颜舒被亲生女儿为难。
  祝颜舒被问成了哑巴,瞪着杨玉燕不知该怎么答这个问题。
  她当年看杨虚鹤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个头不高算什么?他又不是运动员;人长得是不算帅,但是秀气儒雅啊;虽然不是大学者,但做学问嘛,还是能聊以自乐的;性格懦弱,这在当时的情人眼中叫温柔。
  可现在她再也没办法这么夸杨虚鹤了,再被女儿这么问,更加心虚,好像是她当年找错了男人,才给了她们这么一个爹。
  祝颜舒哑然许久,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往后一倒,靠在沙发上,自问自答:“对啊,我当年到底看上他哪儿了?”
  她倒是记得她与杨虚鹤定情以后,她的父亲思考了几天说:“他应该是不会欺负你的,不过他不是能掌家的性格,你不要把钱给他管就行。”
  她想说,爹啊,你只说错了一句,这个男人还是欺负她了。
  祝颜舒怔怔的不说话,仿佛醉了。
  张妈见此就站出来替祝颜舒解围,道:“二小姐,你妈当年是看错了人。你啊,你和你姐姐要记得,女人看错了人,赔上去的就是一辈子,所以千万不能看错人啊。”
  这时厨房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摔了盘子的声音!
  张妈顿时不醉了,从沙发上弹起来就往厨房跑,一边叫:“我的大小姐!你把什么打了?这盘子都是一套的啊!我的天啊!”
  杨玉燕和祝颜舒也赶紧过去,只见厨房里,杨玉蝉站在那里,两只袖子都撸到手肘处,手上湿淋淋的,一只镶金牡丹花的大盘子摔在地上,粉粉的碎。
  张妈正在倒气,扶着门框:“这是那个装鱼的大盘子!”
  杨玉蝉很尴尬,她从没干过家务,刚才她突然想,如果她要是嫁了人,总不能把张妈带走,那她就要自己干家务了。她不会做饭,不会生炉子,连咖啡都没自己煮过,她连肉店在哪里都不知道。那她到时要怎么办呢?
  于是,她看着这些盘子碗筷,就想自己洗一洗试试看。比起其他家务,洗碗应该是最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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