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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藏鹭 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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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越往南走, 傅玮的面色就越难看些。
  他自幼就是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外祖家权势显赫,是以很少会吃些什么苦头。
  此番千里迢迢赶来芜州, 一路上即便是周围人再怎么仔细料理着, 也难免舟车劳顿, 只是为着这唾手可得的滔天财富,他又生生忍耐了下来。
  傅玮冷着脸问站在周围的亲信道:“还有多久能到那芜州刺史府上?”
  亲信笑着回道:“先前已经有人前去为殿下探过路了,大抵没有多久就到芜州了,那刺史已经为殿下做了诸多准备, 估计也是在巴结殿下呢,早早就筹备好了下榻所需的事宜, 然后特意让人前来知会一声,殿下此番来了芜州,这整个芜州都是蓬荜生辉。”
  高阳能这么多年都任芜州刺史, 自然也是很会溜须拍马, 放低自己的姿态。
  新帝御极, 傅玮这么些时日在上京算不上是好过, 不少人都在暗暗看叶家的笑话,毕竟之前废太子的事情, 还有叶家从中推波助澜,为的就是想把傅玮送上皇位,只可惜显帝虽然有意废太子, 但是当时整个朝政都被傅怀砚把持,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从前不少世家贵族都暗暗忌惮叶氏的权势,自然也对这位六皇子殿下笑脸相迎, 现在叶氏都缩起脑袋做人了, 不少人习惯捧高踩低, 自然也对傅玮少了从前的那般热络。
  这种差异让一直都在旁人艳羡之中长大的傅玮几近咬牙切齿,却又得记着容妃的关照,不可惹是生非,只能暗自忍下来。
  现在知晓这芜州刺史这样识趣,傅玮显然有几分受用,面色稍微和缓了一些。
  他问亲信道:“那个发现盐场的人,可查清楚底细了?”
  “回殿下,已经查清楚了,是姑苏的一个县里面的没落世家出来的,没什么倚仗,等殿下见了他,尽管拿捏就是,不必顾忌。”
  这么多日,难得有这么件喜事,傅玮面色缓和了一些,他哼了声,“不过一个好拿捏的世家子弟,本皇子还以为是什么,能知晓一处盐场,也算是祖上积了福分,现在能成为本皇子的垫脚石,理应觉得荣幸至极才是。”
  “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晓越好,等到事成之后,再处理掉,人不知鬼不觉才好。”
  亲信躬身回道:“皇子殿下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芜州今时已经接近了初秋,只是天气之中还是带着热意,平康坊那边早早就亮起来了灯,芜州上下很早就被知会了,上京有一位大人物即将要在这里落脚,是以这里的商户都铆足了劲,只盼着能得到那位大人物的赏识。
  傅玮先是在刺史府中暂作歇息了一会儿,高阳为他鞍前马后地张罗着,面上带着恭维的笑。
  高阳一边为傅玮奉茶,一边想到了今日的事情,小心谨慎对傅玮道:“劳烦殿下现在在此稍作歇息一会儿,下官已经派人去将那人带过来了,只是……”
  高阳迟疑了片刻,“那个谢熔身边还跟着一个妻子,生得也是姿容出挑,下官瞧着,不比从前送到上京城的货色差,下官是想着,要不要也一并让人带过来,给殿下您过目过目。”
  傅玮对这些小事上倒是并不在意,随意地拂了拂自己的袖子,对着高阳道:“既然高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便一同带过来瞧瞧吧。”
  高阳得了吩咐,仔细地为傅玮拨去茶盏内的浮沫,或许是因为这件事进展得实在顺利,他忍不住恭维道:“那谢熔若是知晓今日得见的是皇子殿下,指不得胆子都吓没了,殿下这样金尊玉贵的人,为了这么个小喽啰来了芜州,只怕是他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傅玮喝了一口茶,啧了一声,倒没接这个话茬,只问道:“人还有多久到?”
  高阳觑了觑外面的天色,“回殿下,估摸着也就是一刻钟的时候,烦请殿下稍等片刻。”
  傅玮随意地嗯了下,姿态是十足十的高傲。
  ……
  明楹靠近傅怀砚,走在刺史府中,小声问他道:“今日前来的人,就是傅玮吗?”
  傅怀砚嗯了声,手指顺着下去碰到了她的腕,“叶氏上下各个都是识趣的,也只有他能蠢成这样,才能上钩了。”
  他随意地笑笑,“看来当初在慎司监,这位皇弟,苦头还没有吃够。”
  明楹想到了傅玮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进的慎司监,“之前在宫中,皇兄在路上偶遇我与霍小将军,说是先行离开,但其实并未离开是吗?”
  “是啊。”傅怀砚语调有点散漫,“孤就一直看着皇妹与霍离征那时相谈甚欢,小将军一路相送,宫门惜别,啧,还成为了后来宫门守卫中口口相传的佳话。”
  明楹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秋后算账的意思。
  他这个人当真是很会记仇,昨日晚上抱着她去洗漱的时候,原本说好了要早些歇息,却没想到一边替她擦拭,一边又突然提起,之前是不是还欠了一次。
  光可鉴人的浴池旁边,蒸腾上来的热气,弥漫在身侧的檀香味,抵住背脊的玉瓷地面。
  明楹从来很少半支在这种地方,远比寻常的时候还要紧张,然后就听到傅怀砚靠在她的颈后,缓声让她放松一点。
  前车之鉴在这里,明楹想了想,小声解释道:“当时我前去了一次明家,那个时候正巧明启也没有空。其实也没有与霍小将军聊上多久,就只是随意地寒暄了几句。”
  “嗯。”傅怀砚低眼看她,“皇妹还挺遗憾。”
  明楹总觉得自己很像是那种出去沾花惹草的官人,然后回来要面对争风吃醋的夫人,面对夫人的质问的时候,这种越描越黑,百口莫辩的感觉。
  她只能勾住傅怀砚的小指,很轻地拉了两下,对他笑了一下。
  明楹抬眼看他,眼睛很亮,“皇兄。”
  声音带着一点儿撒娇的意思,尾音很轻,像是枝头颤巍巍,要滴不滴的露水。
  手腕上的小珠莹润,衬着白皙的肌肤。
  傅怀砚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很生硬地转开了视线,抵唇轻咳了一声。
  “总之。”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下不为例。”
  “还有。”傅怀砚又将视线转回来,“方才这般说话,不许对旁人。”
  刺史府并不算是小,大概是今日的事情需要避人耳目,并没有设在之前的那个前厅之中。
  一路走过抄手回廊,前面引路的管事的面上倒是笑眯眯的,走到了一处稍显偏僻但是却又处处富丽堂皇的院落,在这里停下,转而对明楹与傅怀砚道:“两位在此停步吧,已经到了。”
  “小的现在就不进去了,”管事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大人正在里面等着两位。”
  这一路都是顺通无阻,高阳昨日仔细地又将这件事仔细地盘查了一番,确定并无什么缺漏了以后,才安心睡去。
  此时站在院中,等着那个谢熔上门。
  高阳正在院中踱步,忽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看到来人正是之前的那个谢熔,压着声音道:“谢公子来了。”
  傅怀砚面上带着一点儿笑意,“高大人。”
  高阳此时也并没有与这位谢熔寒暄的意思,他以目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厅中,对傅怀砚道:“之前的交易,不仅仅是本官感兴趣,就连上京城中的大人物,也是感兴趣的。”
  高阳双手拱起,“现在这位大人物,可是寻常人一辈子都不能见到的贵人,谢公子气运实在是不错,若是能与这位大人物做上交易,能得到的何止是区区盐引。”
  傅怀砚含笑回道:“哦?是么,那还当真是要多谢高大人的引荐了。”
  高阳总觉得这个谢熔态度有点儿不阴不阳的,虽然是面上带着笑意,说话又谦逊,但总是让人有些摸不透他的情绪。
  高阳还没琢磨出劲儿来,又怕傅玮现在坐在厅中等的时间久了,刚想推搡那谢熔一把,却没想到手下倏地落了个空。
  他想发作,却又对上谢熔此时温和的笑。
  “高大人若是着急的话,现在就可以进去了。”
  傅怀砚说话有些慢条斯理的,“刚巧,在下也想着看看,高大人这样位高权重的高官,都要说起的大人物,到底是怎么一般的金尊玉贵。”
  高阳瞧了瞧此时站在傅怀砚身边的明楹,上下看了看,确认他们身上并未带什么刀刃以后,才朝着站在院门外的管事的一个示意。
  管事的瞬间意会,将小院的门闩拴上了。
  高阳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不放心,对着傅怀砚道:“这位大人物来历非同一般,这交易也并非寻常人可做,谢公子今日之行,切记要谨言慎行。不然这下场么……。”
  他意味不明地停下,又转向站在一旁的明楹,“令夫人也是一般,毕竟夫人这般的细皮嫩肉,更应当处处谨慎才是。”
  傅怀砚腕上的佛珠滑落下来,被他拿在指间,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手上却不经意地拨弄过了一颗檀珠。
  高阳领着他们进去。
  今日商议的事关重大,并不适宜引人注目,纵然是在刺史府,屋中也并未灯火通明,但点的烛火是上贡的好东西。
  虽然只是点了一盏,也足够照亮整个前厅。
  傅玮的耐性一向都不是很好,此时等了这么久,早就有些不耐烦了,眉头皱起,刚刚准备质问那个高阳的时候。
  他才不过准备站起来,抬起眼睛,看到此时缓步走进来的人的时候,却又忍不住跌坐了下去。
  傅玮的面色之中全都是不敢置信,几乎是在一瞬间,面色就变得惨白无比,原本还带着一些不耐烦,此时皆是化为了前所未有的惊恐。
  此时走进来的人,他熟悉至极。
  正是因为这般熟悉,他才恍然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般。
  傅怀砚此时手中随意把玩的檀珠,甚至面上矜贵却又散漫的笑意,都与他记忆之中如出一辙。
  还有此时跟在傅怀砚身边的那个人,不就是之前被带进宫中的野种吗?
  傅玮双手颤抖,瘫软在椅子上。
  高阳一时并没有看见傅玮的神色,只是恭敬地对着傅玮躬身,对他道:“皇子殿下。下官已经将人带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对傅怀砚与明楹道:“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人可是皇子殿下,还不赶紧下跪行礼!”
  一直靠得近了。
  铺天盖地的恐惧感笼罩着傅玮的周身。
  傅玮无比确认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嗓子,都还没有等到高阳话音落下,就生生地从自己的嗓子里挤出来了两个字。
  “……皇兄。”
  作者有话说:
  傅狗:我也很想生气,可是老婆她对我撒娇诶t t
  红包~
  第83章
  此时稍显寂静的厅堂之中, 甚至还在回荡着方才那句话的回音。
  在此之前,傅玮也从来都没有设想过,这个被芜州刺史引荐过来的人, 什么所谓的世家子, 居然是傅怀砚。
  上京前些时候就在盛传, 新帝连着多日未曾上朝,说不定是想着对着其余的世家动手。
  叶氏行事向来谨慎,并没有多少把柄落在外面,是以傅玮也一直都没想到, 傅怀砚此时居然在江南。
  私藏盐场这件事,外祖家一向都极为隐蔽, 他是如何发现的?
  傅玮此时目光稍微显得有点儿涣散,而站在一旁的高阳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被方才傅玮那句话听得有点儿懵, 手下都一抖。
  什么皇兄?还是黄兄?可是这人分明姓谢。
  高阳年岁不小了, 寻常听人说话, 也有些听得不太灵光, 只能听出大概的音,所以此时还没反应过来, 目光在傅怀砚与傅玮之间穿梭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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