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叶

  年九逸面对人来人往的超市,一片晃人眼通红,让他面色微微发白。
  方晚把两个大福字放进推车里,看了一眼他:“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来超市。
  因为婉拒袁梦瑶跟年成定闹僵的关系,年九逸甚至拒绝回家过年,打算以“上门女婿”的身份去方晚老家过年,顺便见见她的亲人。
  丑媳总要见公婆,丑婿也一样。
  方晚本来想拒绝他,以往过新年他都会回年家祖宅呆到初三,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就只在南庭华府里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外面到零点漆黑的夜,以及敲响的零点钟声,宣示着新年的到来。
  城市限制烟花爆竹,方晚走在人迹稀少的大街上时,都会看见有人开着面包车,车顶挂着喇叭,喊着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到处巡逻。
  她就在雪地里走着,回头看着自己踩在雪上的脚印,深一步浅一步的。
  这就是她过了好几年的新年。
  “第一次来这样的超市,有点陌生。”年九逸说。
  很多人,一家三口的,奶奶牵着小孙女的,撒着娇问奶奶想要可爱的吉祥物玩偶。
  他看向正在挑春联的方晚,小朋友不小心撞到她也很温柔地低头抚摸着小姑娘的头顶,嘱咐她要小心点。他想,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的话,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出来逛超市的也会有他们。
  “贴歪了吗?”年九逸高大的身姿站在门口,都不需要踩凳子。
  方晚退后看着:“再往左一点……诶诶,很好,就这样。”
  对联选的挺俗气的,上联大顺大财大吉利,下联新春新喜新世纪,横批万事如意。
  方晚让年九逸再往旁边挂两爆竹辣椒装饰品就大功告成。
  家里太大,需要搞大扫除,年九逸很想参与进来,但是年尾的工作又忙,方晚只能弄一些简单的,剩下的年九逸请了人来。
  年九画打过一次电话:“大哥真要去你那里过年啊?”
  方晚也被年九逸突如其来的想法弄得焦头烂额,打乱她好多计划:“嗯,他是这么说的。”甚至积极地问她要挑点什么年货孝敬长辈,这涉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但是初次上门,他必须留下一个可靠的好印象。
  方晚觉得这太多余了,大名一报,别人的心思都不会在这些上面了。
  “现在算是跟家里闹僵了,爸爸气的差点进医院。”年九画扶额。
  “袁梦瑶喜欢你哥吗?”
  “听她本人说好像是觉得大哥还不错吧,但碍于你们两个还没分手,她又是方展的前女友,有点尴尬。”
  贵圈真乱。
  方晚笑着问:“你喜欢袁梦瑶当你未来大嫂吗?”
  “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挺合适的,但我觉得她有点太幼稚太端着了,虽然也很温柔,但私底下还会像个有心机的小姑娘一样撒娇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受不了。”年九画一想起来就鸡皮疙瘩掉一地,她这个年纪都比袁梦瑶成熟。
  “你也不想想人家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有点娇气也没什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目标明确,成熟懂事的早。”
  年九画问她:“那你呢?嫁给我哥的话没有其他的目标吗?”
  我不会嫁给你哥。方晚想着:“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
  晚上的方晚在收拾衣服,翻出来一条眼熟的首饰。
  那是去年在夭寨城的时候买的银手镯,上面挂着小巧精致的银叶子,当时那个小姑娘怯生生的,普通话并不标准:“这个…可以送人,上面是树神的叶子,可以保平安。”
  也是在那个时候,年九逸说他想她了。
  又是一年过去了啊,这么快,二月份了,鹅毛大雪堆砌在琼楼玉宇上,反复交迭,覆上厚厚的一层,夜里闪烁着的红色光芒,把雪面衬映得格外诡异。
  第二天她去帮方展打扫,大年二十八那天就得回去了。
  两个人把窗帘和纱窗拆下来清洗,拿来扶梯擦着上面的窗户,搬动着沙发和茶桌,好在方展的家具都毕竟简少,又是独居,打扫起来不算太麻烦。
  方晚把植物落下的枯叶清扫掉,有用喷雾喷了些水保持湿润,转眼看向阳台上的泡沫盒子时,里面的葱已经长出来青翠挺立的模样。
  是个不错的开头。
  方展在浴室里很卖力地刷着纱窗,刺耳的声音传来,方晚忍不住调侃:“跟杀猪一样。”
  方展头发垂下有些阻碍视线,他戴了方晚的发箍,头顶上翘起两个兔耳朵:“别说,小时候我们俩大清早就能听见杀猪的声音,要叫很久,吵的人睡不着。”
  “声音消失的时候有种世界都安静的幸福感,可惜已经睡不着了。”
  “然后肉就会被摆在大厅的木桌子上,分一些给帮忙的,送两斤给亲戚,然后有买的就买一点,剩下的炒菜的炒菜,榨油的榨油。”方展打开喷头淋水,“第一顿你就吃肉吃的撑,嘴上都是油。”
  方晚拿着拖把甩他:“你没资格说我,说得好像你吃的比我少一样。”
  她去清理方展的衣柜,真的十分简单的衣柜和衣品,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最新填上的衣服还是她带他去买的那两身,留了一套准备过年穿。
  有些衣服藏在深处,还是被席月萍经典折迭法的样式,看起来就没穿过。
  清着清着,她摸到了一个盒子,长形,不大,上面是鎏金的云纹衮成一圈,非常眼熟。
  方晚一愣,过往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
  里面是两缕头发,一缕长一撮短,用一根红绳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方展把清洗过后的纱窗竖起来靠在浴室的墙壁上,转头一看,方晚正抱胸靠着墙壁看着他,笑眼弯弯的。
  “别偷懒。”他说,身上都出汗了。
  方晚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拿出银手镯在:“伸手。等等,先把手洗干净。”
  方展站在原地看着她把手镯往他手腕上套,还好,刚好能够套住。
  冰凉的触感贴近肌肤,还有略显女气的叶子垂饰,碰撞在一起时发出风铃般的声音,清脆叮铃。
  微凉的手指拂过他湿润的掌心,久久停留,方晚挑眉浅笑:“方展,我希望你长寿且平安,跟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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