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幕 红蟆I
顺着黄泥路，三人走出弥漫薄雾的森林。
长着漆黑毛刺的马蹄踩上坚实的泥地，利奥回头，随着他们走远，视野中的森林轮廓逐渐模糊，隐于薄雾。
森林外的空气清新而自然。
让人放松。
“很顺利的离开了...但乌鸦森林的确有污蚀存在。”
利奥合上双眼，又迅速睁开，他回忆着之前来自森咒的震动。
和之前的遭遇完全不同，污蚀并未找上他。
有些奇怪。
除去诡异的狂风与雾浪将他们带进森林深处，他们只见到一些纹身的狂信徒与强盗，亦没有发生战斗。
然而利奥有所察觉，强盗们似乎忙于别的事情。
领过路的纹身男人说过，他们在追逐一名触犯神明的罪人，那也是他们有伤的原因。
不难想象，正是那名所谓的罪人，让那些强盗无暇顾及他们三人。
甚至，那名罪人还替利奥吸引了森林中的污蚀，所以他没有被污蚀找上。
如果...那名罪人真的是贝拉米...
很让人在意。
“...”
利奥握紧手中的缰绳，又逐渐放松。
“现在不行。”
他摇摇头，排除杂绪。
现实点考虑，情况不允许他多管闲事，罗马卡被污蚀追逐，情况危急。
哪怕那名罪人的确是贝拉米...
他神情转为平静，那也得想一想出城的初衷，猎魔教令，帮助罗马卡解决异教徒问题并且找回安亚力斯男爵。
这才是他该做的。
森林外的泥路被草株淹没，不平整的岩石置于土面，身下骏马的颠簸将利奥的思绪拉回。
他抬起头，视野出现溪流的水光。
前方是一处茂密的小森林，溪流蜿蜒，从绿意盎然的森林深处流淌而出。
幽深寂静。
三人下意识地止住缰绳，停在溪流前方。
同时，利奥感受到一些来自附近草丛的不怀好意的窥视。
“队长。”
阿力沉静地提醒一句，缓缓抽出武器。
琼斯微怔，他之前有些出神，见状，也抽出武器。
“嗯。”
利奥应了一声，没有下马，目光平静，一扫周围的草丛。
窸窸窣窣。
人影窜出，闯进三人的视野。
“救救我！救救我！”
女声急促，沙哑。
一名神色惊恐的褐发女性，身材有致，狼狈地滚出草丛，衣不蔽体，刻意地半遮半掩。
咻咻。
三人目光偏移的瞬间，箭矢破空而至，直奔琼斯与阿力的眼睛。
他们反应很快，挥剑隔开箭矢。
铛。
火星点点，弯折的箭矢落在马蹄旁边，没入土中，一共三根。
利奥的视线移向地上的箭矢。
并不精良，和村庄间猎户常用的箭矢相仿，箭头粗糙，箭身不平。
似乎是没料到箭矢能被击落，沉默降临，马前的女人慢慢地站起身，遮住要害，垂着头看不出表情。
如果她和草丛里的偷袭者是一伙儿的，那可以想象，褐发下的面孔会布满惊惧与紧张。
一些手持短匕首，身型魁梧的布衣皮甲的男人拨开藏身的草丛，站了起来。
一共十一名男人。
他们表情十分紧张，另一只手捏着木弩，刚刚的箭矢便是他们射出的。
“这做法挺老套的了。”
阿力瞥了这些人一眼，“三十年前的佣兵与冒险者也不会中招。”
“我们别无选择。”
他们中的一个开口：“那是我们最后的几根箭。”
“别跟他们废话，他们只有三个人。”
五人莽撞地冲了上来，握着短匕首刺向马匹的眼睛与脖子。
其他人犹豫一瞬，瞧见利奥三人平静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跟上五人的步伐。
五人怒喝着，冲过那名慌张抱头的女人，高举手中的匕首。
下一刻。
阿力手中的剑刃精准地挑开匕首，利落地划破这些强盗的喉咙。
他们惊恐地后退，丢开匕首，捂着咕咕冒泡的喉咙，喷着血摔倒在地。
“啊啊！！”
那名女人尖叫起来，挪动着后退，很快被她身后活着的强盗捂住了嘴。
很快，五名强盗不再抽搐，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鲜血染红草株，腥味飘散。
阿力的剑刃还滴着血，他轻轻甩了甩，惊得草丛边上的强盗们一阵不安的骚动。
“三个人，三匹马，装束与我们相似。”
“见过他们吗？”
利奥俯视着这些强盗，语气平缓，言简意赅。
他在询问罗马卡的踪迹。
“我，我不知道。”“没有见过。”
这些强盗一怔，慌张地摇头，开始跪地求饶，那名女人也开始抽噎流泪。
“我是被胁迫加入的，我之前只是个村民！”
“强盗大队伍残忍可怕，甚至杀害自己人...我们实在走投无路，脱离队伍，只想找些物资。”
“没办法啊！”
他们接连道出各种理由。
“安静点。”
琼斯眉头一皱，这些强盗立刻闭嘴，噤若寒蝉。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埋伏冒险者？”
利奥沉吟片刻，问出最后的问题。
这里是乌鸦森林的出口，什么样的蠢货才会在这里设埋伏？
或者说，有其他特别的原因。
“...”
强盗们表情微变，他们沉默一瞬，低着头：“这是因为...”
他们低着头，迅速交换眼神。
话音刚落，极淡的黑气掠过他们的后颈，仿佛被清风拂过。
强盗们的表情一凝，头颅整齐地滚落，全部僵硬地摔倒在地，喷洒的鲜血溅了唯一活着的女人一身。
满脸鲜血的女人呆若木鸡，她愣愣地看着捂着自己嘴的手滑落，环顾周围的血泊与尸体，声音卡在喉咙里。
鲜血下流，汇入潺潺的溪水。
她吓坏了。
“我可没耐心等到他们掷出匕首再动手。”
利奥语气淡漠，看着呆呆抬头的女人，“同样的，我也没耐心等你平复心情。”
“他们为什么在这里设伏？”
利奥再强调了一遍。
瞬间。
女人一个激灵，颤抖着出声：“村民，我本来是赛尔威村庄的村民，村庄被劫掠了，村民们四散逃跑，有些会经过这里，我被他们抓住了，其他人都被杀了，埋在后面的森林里。”
强盗们果然恶迹斑斑。
劫掠还在进行，村民们四散奔走，也不知道眼下这些强盗听到了什么风声，在这里伏击了一批村民，草草掩埋，试图再等待下一批。
结果等来利奥他们，也算倒霉。
“这附近没什么路。”
琼斯叹息着，“一般的村民不会穿越乌鸦森林，多半会绕道而行。”
如果选择绕道，那就很可能经过这处溪流，正中强盗下怀。
“他们，他们杀了好多人。”
女人捂住脸，声音痛苦不堪，“全都，全都埋在后面。”
就在她身后的小森林里，简直就是折磨。
女人是个可怜人。
利奥不再提问，他移开视线，策马跨过染血的溪流。
琼斯阿力也冷漠地跟上，马匹接连经过，女人颤抖着，放声痛哭。
她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匕首，低吼着刺进强盗的无头躯体里，借此宣泄情绪。
她已经与利奥三人无关。
紧接着。
三人才策马跨过溪流，女人的痛哭还在身后回荡，利奥背负的森咒开始剧烈的震动。
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
利奥立刻调转马头，红色溪流的另一侧，也就是他们出来的乌鸦森林的入口处，两只高大狰狞的黑影晃动着接近。
唰。
蓝色鳞片一掠而过，它们灵巧地攀上周围的西姆树，浊黄鱼眼倒映出利奥的模样。
利奥眼神一凝。
“队长？”
阿力和琼斯诧异地看过来，蓝鳞怪物速度太快，毫无声息，他们并未察觉到异常。
“小...”
利奥话还没说完，惊恐万分的尖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看向溪流边上的女人，三人瞳孔缩成针状。
女人跟前立着红色的宽大身影，它站在溪流中，如同阻断溪流的红色岩石。
臃肿丑陋，狰狞邪恶。
腥臭前所未有的浓郁，令人窒息。
它的模样与怪蛙几乎一样。
曾经出现在利奥噩梦中，极为可怕的敌人。
不同的是，这只有血红的诡异肤色，以及强烈的，前所未有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