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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咒锁千秋

  (嗯,这里是那里啊?)
  迷迷登登的,云冲波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觉得手脚和腰背都有些疼痛,脑子也糊里糊涂的,一时竟想不明白自己现下到底是什么处境。
  (啊,对了,是那个卷毛的老家伙和那两只妖怪,好象是他们弄破了那金圈,把我抓了出来,然后,那个卷毛在我头上拍了一下,后面的事,呃,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你醒了?”
  如同两块粗糙金属相互磨擦一样的难听声音,当然不会悦耳,可,要给一个人提神的话,那效果却是再好也没有了,至少,在这声音的刺激下,云冲波立刻周身汗毛直立,精神也振作了许多。
  (这声音…这家伙一定是吃人的罢?还有卷毛,木怪,铁勾手,呃,太平道,果然是妖怪大集合啊…)
  “你,能听明白我在说话吗?”
  再一次的发问,声音中已有了不耐烦的味道,可是,生来胆肥,又对这一切都极为不爽的云冲波,却硬是假装没有听见。
  (费力气抓我来,肯定是觉得我有什么用处,那,就算小小得罪他们一下,该也不会怎么我吧?除非…他们抓我来,是因为他们真得是吃人的?!)
  最后一个可能,使云冲波的背上顿时流过一阵恶寒,突然冒出来的恐怖,使他不知从那里得来了一股力气,呼的站了起来,动作之快,使正站得远远与他说话的铁面人”贪狼”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喂,不要乱动…”
  擒来云冲波的目的姑且不论,这句呼喝当中,却的确有着真正的”担心”在,可是,却已经晚了。
  (嗯?怎么回事,怎么…好象下面不是实地的??!!!)
  猛然的起身,使云冲波一时间失却平衡,而当他向一旁踏出一步想要站稳时,却愕然的发现,本以为应该坚实的地方,却完全是一片虚空!
  “救命!”
  惨呼着,云冲波一头栽向那他现在还不知道有多深,更不知道下面是什么的”深渊”。
  (真倒霉,为什么杜老爹他们说故事时,主角从来都不会遇到这么多倒霉事,只有一大群美女倒追着他乱跑?不公平,真是不公平…嗯,好象停住了?)
  (可是,为什么是这个姿势…)
  没有感到有任何东西缠或托自己,云冲波只觉得自己好象突然失去了全部重量,头上脚下倒立着,悬浮在虚空当中。虽然不再向下落了,却也完全使不出力气,没法动弹。
  “哼…”
  如枯叶般轻巧而悠然的,贪狼自上面缓缓落下,直到与云冲波面对面时,才停住,和他一样悬于空中。
  “小子,想我把你松开吗?”
  “唔唔唔唔!!!!”
  拼命的摇着头,云冲波用尽一切力量来表明自己”合作”的态度,这终于令贪狼有了一点满意,点了点头,转过了身。
  “那就放松一点,和乖乖的听话,跟我来罢。”
  (嗯,跟你来,我怎么走啊?)
  一念未毕,云冲波已跟在贪狼身后,开始在空气中缓缓滑动,但不知无心还是故意,贪狼却始终未让他翻过身来,仍是头下脚上,十分的别扭。
  (混蛋…)
  恨恨的在心里骂着,云冲波却也没办法可想,只好放松下来,看一看周围的环境。
  (喔,好大好漂亮的一个石洞…)
  庞大而光怪陆离的石洞,正是先前张南巾所居的那个溶洞,借着那小洞中透出的微微白光和发光苔藓提供的一点儿光源,两条黑影缓缓的自深达十数丈的巨大石谷上方滑过,通向那后面充斥着”光之海洋”的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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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在洞中观察,会觉得那溶洞简直就如同”世界”一样巨大和复杂,可,若能自空中以”全知”的视角看下来,便会发现,整个溶洞其实只是一座巨大山峰的一小部分,是山腹中的一片小小空洞。而进入溶洞的途径,则是处在山腰的一个极小的洞口,洞口处野草滋生,还有几片半高的灌木,十分荒凉。不过当然,若果有人当真想要试着通过这洞口进入的话,那未,本来看上去荒无人烟的地方,便绝对会突然变得危机四伏。
  贪狼带着云冲波进入到那窄长甬道的时候,大山脚下,离洞口还有十来里路远的地方,出现了五个陌生人。
  “呼…”
  时值正午,太阳火毒火毒的,朱问道喘了几口气后,抹了一把汗,用手搭在眼上,眯着眼看向山上。
  “按他说的,应该就是这里了罢?”
  “嗯,应该罢?”
  答应着,马伏波的口气里却有一点点犹豫。
  按照云飞扬的指点,五人来到此处,眼见所见的一切皆与云飞扬所言相似,更证他的所言并非子虚乌有,但,问题是,若他所说全对,那这里便该是太平道的重要基地之一,最低限度来说,也该有百十个道众,七八名高手在此守卫,又怎会如现在一样半点人影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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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门,那个姓马的,还有那个姓扈的,好象想要找出我们呢。”
  “…唔。”
  哼了一声算做答应,正双手抱胸的巨门目光冷冷的,不住四下扫视着。站在他身边的人,披发油服,正是与他列”天门九将”之位的天心武屈。两人所站的地方离五虎其实不远,只约二十来丈,但两人身侧却有一阵柔柔的无色波动,将他们包围,令他们不会被五虎将发现。
  “那些个小丑,不用理他们了,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离总坛六十里外,总数在一万左右的黑水军正按照一条所谓的'既定路线'行军,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会据总坛只有五里地不到,而那之后,沿着原有的方向,他们将逐渐远去。”
  “虽然没有打出旗号,可,从现在的情报来看,这应该是刚刚从边境撤回的直属完颜本家的部队,是黑水兵中最为精锐的部队。统兵的很可能是完颜改之的两个族弟,皆称良将。”
  轻轻的点着头,巨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五里路,对完颜家独步天下的马队来说,那几乎便是没有任何意义,在那个距离上,若果他们当真发动'突袭'的话,总坛外的任何布防也只能是形同虚设。”
  “完颜家,他们真得想要对我们动手了?”
  武屈冷声道:”但,据谍报来看,在此地方圆三十里内,却没有任何完颜家人马的迹象,而若果他们真要'翻脸'的话,那决定胜负的关键就绝非总坛,而是这里,完颜家的人,总不会连这一点也搞错罢?
  巨门负手道:”谁晓得?或者他们有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的安排,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其它的用意,只是我们多心而已?”
  “不管了,总坛那边有太清真人在,不用我们想太多,我们便在这里'等着'罢。”
  武屈看了巨门一眼,道:”'等着'?”
  “那些人呢?不管他们?”
  “别管了。反正他们也找不着入口的。”巨门道。
  “真人要那小子虽不知有何用意,但他也的确有吩咐过,要我们把守住外围,不要让他为任何事情分心。”
  “那小子,很重要呢。”
  武屈眼睛微睁,道:”听口气,你心里已有判断了?”
  巨门微笑道:”判断不敢说,只是点小小想法。”
  “武屈,看着罢,那小子,他恐怕与'太平'有关呢…”
  武屈全身剧震,道:”你说什么?!”
  巨门微微一笑,忽地皱眉道:”奇怪,那些人,怎地好象识得路哪?”
  “谁教的?”
  这时,沿着云飞扬所提点的方位,五虎将已走上山体,向着洞口的方向越来越来接近了。
  武屈冷停一声道:”走得好直,不可能是碰巧,绝对是有人提点过他们。”
  “巨门,还是动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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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禀真人,那小子已带来了。”
  “嗯。”
  与前次一样,石室当中仍然被温暧而明亮的”光海”充斥着,张南巾也还和上次一样,盘膝打坐空中,默默注视着那一团光球。在听到贪狼进来时,他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让他过来。”
  (这是那里…他是谁?)
  身体得到自由,云冲波边揉着手脚。边按照贪狼的示意,走到了张南巾的面前,一边却还不忘东张西望,尤其是那一直也在缓缓旋转的硕大光球,更是令他极感兴趣。
  (好漂亮的东西,看上去,好温暖…)
  犹为奇怪的是,每当云冲波注目在光球上的时候,一阵莫名其妙的”昏眩”就会降临,恍惚中,他更会感到一阵”幻觉”。
  (奇怪,怎地好象有人在叫我…)
  猛的摇了摇头,云冲波周身打了个冷战,用力吸了几口气后,回过神来。
  (见鬼,难道这就是什么”招魂幡”之类的东西了?邪门,这群老道果然邪门,小心点,不能再乱看了…)
  “那绝对不是招魂的东西。”
  “本座若要招你的魂,难道还用得着什么道具么?”
  (嗯,他能听到我在想什么?!果然是好邪门!)
  胡思乱想着,刚刚才踩回到实地上,感到舒服一些的云冲波忽地感到,自己的身子,竟又变得轻飘飘的浮了起来,有了方才的经验,这一次他自是冷静了许多。
  (想吓吓我让我听话?哼,我有这么好吓吗?飞起来又怎样,只有不摔下来,有什么好怕的?从上面看东西,还好过在地上看哪…嗯?那个软软趴在地上的人,怎地有些眼熟?!)
  可不是眼熟吗?定眼看去,那衣服,那穿戴,根本便和云冲波自己身上一模一样!
  (这,这是…)
  暂时的,云冲波只是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而很快,当他终于发现正飘浮在半空中的自己只是一个半透明的虚影时,没法控制的尖叫,终于猛冲出来。
  (呀!!!你对我作了什么?!)
  “住口,胆敢对真人无礼?!”
  一掠而上,贪狼信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小圈,将云冲波牢牢缚住,再一拿一推,轰的一声,已将云冲波的”虚影”推回到横卧地上的”实体”当中去了。
  (呼…)
  头昏脑涨,云冲波拼命摇着头,活动着手臂,想要确认一下自己是”真实”的感觉。
  (还好,果然还是活着感觉比较好啊…)
  “够了,贪狼。”
  张南巾再度开口,以一种温和的语调将贪狼喝住,令他退到洞门,随后,他也松开了了盘在一起的双腿,缓缓落下地来,站在云冲波身前。他虽已须发尽白,但面若童颜,并无老态,更兼得腰挺背拔,身量又高,云冲波虽然不矮,却也比他低了半头有多。
  虽站到云冲波身前,却是一言不发,张南巾只是上上下下的在细细打量云冲波,看得云冲波心中不住发毛,却有过刚才的教训,再不敢胡说八道,便连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也努力收敛了许多。
  “可惜…”
  长长叹出一口气来,张南巾复又闭上眼睛,再不打量云冲波,微微的抬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什么惜?是不是见我还没有他高,没多少肉,不够吃的,所以觉得可惜?那,会不会干脆把我放了?)
  此时的云冲波其实早已明白对方决非吃人饮血的半妖之徒,但,自昨日起,一直便令他困惑的种种不解之事,却使他必须找些事情来想,纵是傻到让自己也会失笑的想法也好,既是这样便能让自己不致发疯,那,它便也有其意义和必要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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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睡罢…”
  只一句说话,云冲波已觉得全身酥软,”蓬”的仆跌与地,鼻中已有沉沉酣声了。
  贪狼躬身道:”真人,这小子怎样?”
  张南巾拈髯叹道:”我可也不知道呢…”这句话却是大出贪狼意料之外,心道:”不知道?这算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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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张南巾听到有”第六人”来此,大为震惊,贪狼虽不知他惊疑些什么,但既能令张南巾有所震惊,那就必非小事,遂令破军等人将云冲波擒拿来此,送于张南巾亲察,他原也不知张南巾到底在想些什么,可从说话来看,张南巾却显然对之有所想法,而现下这态度,更表明张南巾还有所困惑。
  (奇怪,这小子身上到底有什么古怪?)
  张南巾深思了一会,方又道:”贪狼,那日你开玩笑说为师之所以测不出那小子,或是因为那小子'不是人',令为师极为震惊,你可明白原因?”
  贪狼躬身道:”请真人指点。”
  张南巾缓缓道:”其实术数之说,原属缥缈,可,这次的事情,是为师积五年之力苦苦推演数十次方批算而得,'五虎西来乱中变,黑水滔天蹈海现'之词虽还有所含混,但五人之数,绝不会错,这一点上,为师极有信心。”
  “所以,在那时,我也在想,那小子会否真得'不是人'?”
  贪狼听张南巾说话,只觉得十分不明,心下不住盘算道:”'不是人'?但这小子却也绝非妖仙幽灵之属,不是人,那他又能是什么?难道是用'回魂法'炮制的'活死人'?”却听张南巾又道:”贪狼,你可知道,'不是人'的,未免都是妖仙鬼怪,'不死者',也是'不是人'的一种?”顿时胸中剧震,失声道:”真人,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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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者。
  自有太平道以来,便与之同生俱存,虽被多数人斥为妄言,却始终被太平道众们深信着,口口相传,在历史中不住传承的一个”概念”,也是太平道的整个”救世理论”中最为基础的一环。
  传说中,自天地开创之时起,便有十二柄”太平天兵”降世,以地支之序排名的它们,并非死物,而是各有”灵魂”的存在,只是,这些灵魂却不是存于天兵体内,而是与天兵分离,投身轮回,转生人身,便是所谓”不死者”。
  本来六道轮回,运行不息,前生善恶今生报,一世因缘百世偿,恶者为犬为猪,善者成仙成佛。可对这十二人而言,”轮回”的范围却比一般人小得多,永也不会下降到饿鬼畜生之道,也永不会上升到仙佛修真之道,只是在人界四道当中轮回。生生世世,永不磨灭。而若在某一世的轮回当中,他们可以遇上与自己对应的天兵时,便能将一直封存天兵之内的”力量”取得,传说中,那便可以令人直取到第九级甚或更高的力量。而凭此力量,太平道的理想就可以去被推动和实现,在太平道的理论中,有所谓”终日”之说,便是说总有一天,十二名”不死者”将会在同一时代转生并寻得与自己对应的”太平天兵”,那时侯,便是”理想国”的开始,也是一切苦难的终结。
  美丽的传说,但,便是在太平道的内部,也有相当多的道众对之抱持着”将信将疑”或是”故妄信之”的态度,更不要说信众以外的广大民众,究其原因,便是因为:按照太平道的这一理论,”不死者”便该出现在任何一个时代,便该凭籍他们那神一样的力量来不住的影响大正王朝的历史进程,可事实却是,虽然在传说当中也有着”不死者”和”太平天兵”的出现,可就算是按照太平道自己的统计,在整个大正王朝四千年的历史上,”不死者”也只出现了不到二十次,并且,每当”不死者”出现的时候,往往也是大正王朝陷入乱世,群雄毕起的时候,所以,很多人都有质疑,认为所谓”不死者”就只和那些”帝王之气”,”天生龙胄”之类的说话一样,只是骗取民众崇拜的一种手段,是太平道想要统一天下,建立宗教国家的一种努力。
  可是,在历史的暗面当中,也一直都有流言,说是有关”不死者”的存在并非妄言,只是,那些可以强烈佐证出他们的”真实存在”的证据却因为种种原因而被知情者刻意掩盖,事实上,不唯是太平道,历代帝家,龙虎道门和曲邹丘家的高层内部,都代代相传着关于”不死者”的种种记载,而若那些记载能够大白于天下的话,便能够轻松证明”不死者”传说的真实性。
  但,便是那些不相信”不死者”的人,也都会承认:至少,那些被称作”不死者”的人,每一个也都有着骇人的力量,那些据称是”太平天兵”的武器,每一件确都能够开天辟地,所以,便是不信的人也好,当真正听到有关”不死者”的消息时,也都会骇然,和无比关心。而对于那些相信和支持太平道的人来说,”不死者”的消息,自便是最好不过的喜讯。
  贪狼思路极快,片刻惊愕即已反应过来,颤声道:”那,真人,你的意思是说,这光团,是…是…”
  “唔。”
  慢慢的点着头,张南巾道:”如你所料,这光球内部所藏的,应该就是太平天兵之二,蹈海丑刀。”
  贪狼愣了愣,道:”那便是说,真人您先前的批文中,那'蹈海'两字其实,其实便是天兵之名?”
  “不错。”张南巾道:”而现在,贪狼,很多事情,也是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关于太平天兵的细节描述,早在四千年时,便已由祖先们纪录下来,做为太平道的最高机密,代代相传,可,也就是因为这样,在四千年来我太平道所遇的一次次劫难中,那些累积下来的资料不止一次的受到损失,受到没法弥补的损失。”
  “传说中,太平天兵共有十二件,依地支之序排列,其中大多数的细节现在都已轶失,为师现在可以有把握的告诉你的,只得五件。”
  “孟津子袍,蹈海丑刀,搏浪寅锤,长庚午经,金雕申剑。”
  “这个地方,是为师在五年前发现,当时为师虽对之没有任何认识,可,第一时间内,为师就已在感到,这个地方,必和我太平道有关。”
  “石室门楣上所篆的蝌蚪文,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文字,这些年来,为师虽然努力,却始终未能将之破译。可至少,为师已确认,这些文字及这石室的历史,绝对不会少于两千年。”
  “整整五年当中,为师几乎用掉一半以上的精力去研究这个地方,用心设法破解这道护咒的同时,为师也始终在搜集那些轶失民间的太平道旧记,因为,为师越是研究此处,就越是强烈的认定,这绝对是一处太平先人所留的遗址。”
  “后来,功夫不负苦心人,玉清真人在开拓南方道众的时候,寻访到了一块二千多年以前的竹简,在那上面,为师终于找到了线索,找到了为师寻索多年的答案。”
  贪狼听到这里忍不住接口道:”您所说的,可是大约一年之前,由玉清真人从南方急送而来的那个箱子?”
  张南巾微笑道:”对。”
  又道:”从那竹简上,为师终于知道,这座石室,成于两千七百年前,而制造它的人,也是'不死者'之一,便是十二太平天兵中最擅术法的'长庚午经',而其中保护的,便是十二天兵之二,'蹈海丑刀'。”
  “自那以后,为师更是全神贯注,用尽一切力量,来想法将这护咒破解,令'太平天兵'现身世间。只可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张南巾轻抚一下颌下长须,道:”虽然耗尽为师一年心力,再加上太清玉清两位的拼力相助,却仍是几乎未有半点寸进。”
  贪狼心道:”未有寸进?”不觉有些惊骇。又有些气馁。
  要知张南巾几乎可说是当今天下最强的三名术者之一,同时又有着太清玉清两人的全力相助,“太平三清”联手,怎会还有破不开的术法?便算是用第十级法力所封,可万法皆有生克,弱水能破盛火,片金能斩厚木。只消找到破绽所在,便是力量不够,也可有得。似这般集三人之能,竭一年之力,总该有所收获,怎会是连寸进也无?!
  张南巾看了贪狼一眼,道:”你怎样想?”
  贪狼沉思一下,终于还是道:”禀真人,封持天兵的术法,究竟有何特别之处?难道竟是全然无从捉摸么?”
  张南巾叹道:”问得好。”
  忽又道:”我来问你,譬若现下你脚前那粒小石,须得小心保护,让它不会受损,也不会有失,你会用什么方法?”
  “什么,完美无缺的方法?”
  贪狼心道:”完美无缺?金身咒?木甲咒?云幻咒?不行,都有破绽,真人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轻轻跃动了几下,那颗小石子旋转着慢慢升起,浮到与贪狼双目同高的地方,方停住不动,却仍在慢慢旋转着。张南巾道:”贪狼,来,试着破坏它。”
  贪狼答应一声,低声念诵了几道咒语,右手上顿时涌出淡淡蓝光,一旋一弹,闪出五道蓝芒飞箭,一正四奇,盘旋飞动着,包抄掠向那颗小石。
  张南巾微笑道:”好。”说话声中,五道光箭已集聚一处,重重轰在那小石子上,只听得轰砰乱响,寒芒四溅,显然一击之力极重。只是,当蓝光散去后,那小石却仍是好好的,连点受损的痕迹也无。
  (这是,幻术?)
  对术法的认识极深,只一愣,贪狼已回过神来,辨认出了张南巾所用的”办法”。
  要保护一样东西,只要让它”不在那里”,当然就是最有效的办法,一如方才,无论贪狼的光箭威力何等厉害,若是根本就轰不到石子上面,又怎能破坏到它了?
  (确是有效,可,还是不对啊?)
  幻术虽强,却非全无破绽,要知世上一切术法在运行之时总是有痕可循,而对于张南巾此等法中大家,要根据幻术运行时的蛛丝马迹逆流而上,找出本源所在,也绝非难事,至少,至少也不应该空费五年心力却全无所得。
  “你想得很对。”
  “所以,护持这蹈海丑刀的,也并非一般的幻术,而是一种从原理上就已远远超出了你我认识的法术。”
  “幻术的真相,是将物品置于别个'宇'中,若那样,为师怎也有信心将之寻出。可现下,这把蹈海,却是置于别个'宙'当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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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下四方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
  宇之”空间”与宙之”时间”结合在一起,便是”世界”,亿兆生灵寄乎其中,长乎其中,灭乎其中的”世界”。
  几乎是在人类开始研究”法术”的时候,对”宇宙”的兴趣与尝试着”模拟”或是干脆”破解”它便一直是相当重要的一个方向,而经过数千载的努力之后,如转移空间,隔空移物,五鬼搬运,意念制物甚至是异度空间等等方面皆已有了不俗进展,可,与之同时,在另一个方面,对于”宙”的研究却仍几乎可说是全无进展。虽然说,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也时有回视到”过去”的记载,但在这些纪录的背后,却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事实:纵有着种种记载在,可却没人能够将之可靠的重现,换言之,那根本就是没什么把握可言的”盲动”,成功与否,更多的要看能否得到那些”不可知因素”的戚顾。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实用性,更谈不上整理归纳以求应用。正是这些令人没法不心灰意懒的事实,导致了有关宙之法术的研究在近三千年内几乎完全陷入停滞,唯一还算是有点成果的领域,就是常被讥为”十中偶有一发准,吾知先生不为军”的卜算预言等方面,却也因为太过的含混和低效而严重的缺乏实用性,除少数真正的智者或是天赋者之外,基本上是把持在”骗子”的手中。基本上来说,在近三千年来,已很少有人会将太多精力倾注在时间法术的研究上,因为,几乎所有的人也都相信,那便是一道”边界”,一块”神”为自己保留的禁土。一块以”人身”根本就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踏足的”禁土”。
  当听到将蹈海封印的竟是在传说中根本就”不可能”的时间法术时,贪狼立刻便明白了为何以张南巾之能也没法有所收获,因为,那原本就是一件”没办法”的事情。
  (好家伙,祖先们的智慧,真是深不可测…但,那样说来,我们难道就没法做到任何事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把太平天兵被这样封印下去?)
  (若那样的话,也绝非是祖先们封印它的原意啊?)
  “嗯,你想得很对。”
  “其实,为师的努力,也并非全无所获,至少,对这法术到底是如何运行的,为师还是有了一些认识。”
  “最外层的白光,实际是祖先们留下的保护措施,将内部的法术封闭,使之不至于影响到'现世'。”
  “白光内部,则是祖先们用不知什么方法导入的时间洪流,亦是真正在保护那把天刀的东西。”
  “为师尝将一粒种子设法度入到白光当中,结果,短短的一瞬间,为师看到它绽开,伸长,成为一颗大树,跟着便枯黄,萎缩,崩裂朽坏,化作一堆深黑色的灰末。正常世界中须得数百年才能完成的'过程',在那时光洪流的挟带中,只是一瞬。”
  “为师也尝将活物掷入,那是一头两岁多的小狼,是为师在山中擒来的,结果,与那种子相反,它在不停的震动中,身子快速蜷缩,脱毛,皮肤褪作红色,变小回复如初生状态,几个弹指的工夫,它已'还童'至没法观察的细小。”
  “所以,为师便知道,在那白光当中,时间洪流是以一种我们无从掌握的规律运行着,时而正进,时而逆流,而若果涉身其中,便会身不由已,被卷带着,以与之同步的速度,在时间洪流当中逐浪。”
  “那,便等若是送命。”
  “而为师也曾不服,也曾想要以为师第九级初阶的法力向之挑战,而结果…为师终于成功解读到了祖先留下的一条信息,但同时,那也令为师付出了惨重代价。”
  (惨重代价?)
  对那讯息当然关心,可相比起来,张南巾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却令贪狼更为担心。毕竟,现下正值多事之秋的太平道,绝对承受不起张南巾有所闪失的后果。
  “唔,也没有什么。其实,你现在或许也有一些感觉的。”
  “贪狼,为师现在,已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活人了呢…”
  “真人!”
  被张南巾的说话惊至不知所措,贪狼惊呼出口,扑近两步,旋又自省过来,停住身子。
  淡淡的笑着,带着一点无奈和叹息,张南巾摇摇头,道:”罢了,贪狼,无须太痴。”
  “为求破解天兵之秘,为师孤注一掷,以离魂法将自身的一魂一魄导出,如先前送入白光里面,而结果,便证明了若是力量足够,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住时光洪流的冲刷,但,很可惜,那区别,也只相当于让一个婴儿和一名少年去面对整支军队时的区别而已。”
  “只多撑了不到六个弹指,为师的一魂一魄已被永久炼化,不复存在,但,那六弹指的时间,却也令为师成功的听到了祖先所留的'讯息'。”
  “那一瞬间,为师看到了长庚祖先,听到了他的说话。”
  “他对为师说,'不可急,留待有缘'。”
  贪狼皱眉道:”留待有缘?那便是真人您致力于卜算的原因?”
  张南巾点头道:”对。”
  “既知道是留待有缘,为师便放弃掉自行将之开启的希望,改为尽全力寻找那个有缘人,那个在这一时代中生存的'不死者',而在这过程中,为师更通过反复卜算得到了'五虎西来乱中变,黑水蹈天蹈海现'的批词。”
  “所以,在知道竟有一个为师没法测算出的'第六人'时,为师才会震惊,和充满希望。所以,在刚才,当为师没法从他身上发现到任何异常之处时,为师才会如此失落和无奈。只因,为师便在希望,希望他能够会是为师一直在寻找的'不死者'。”
  “那,也便是我太平一道的希望所系啊…”
  贪狼奇道:”真人,您是什么意思?”
  “黑水家便有些蠢动又如何?只要真人您身体康健,完颜小儿又敢怎样?便连帝少景也做不到的事,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做了?”
  张南巾摇摇头,道:”贪狼,你便误会了我的意思。”
  “为师之所以全力于追寻不死者的下落,并非是为了因应黑水完颜家。”
  “完颜家豺狼之性,与之合作无异与虎谋皮,为师自然明白,但凭他们之力,便连对付你和巨门也办不到,又怎能奈何到我?”
  “我所担心的,是帝少景,是丘阳明,是敖复奇,是'冰火九重天',明白么,贪狼?”
  “若果可用全力,帝少景便有足够的本钱来将我们太平道毁去,现下我们累积的所谓力量,当帝少景能够没有顾忌的全力出手时,根本就不堪一击。”
  贪狼奇道:”那,是什么让他现在不能对我们动手了?”
  “还有,'冰火九重天'又是什么?”
  张南巾摇摇头,叹道:”那说起来便太远了,下次再告诉你罢?”
  复又低声叹道:”十年了,离'玄武'的日子很快就到十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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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南巾贪狼师徒只顾说话,早忘却了地上的云冲波,一个在中了张南巾的”黑甜咒”后本该是熟熟睡倒的人。
  (嗯,好奇怪,虽然不能动,可我却还什么都能听得到,能看得到,奇怪,真是奇怪…难道是他刚才那不知是什么的鬼法术的后遗症?)
  一动不动,僵卧于地,却将两人的每一句对话都收入耳中,只不过,倒有一多半是他听不懂的。
  (太平,不死,时间洪流…呃,太平道的人,都想的好多啊,有这么多的什么秘密要保守,他们平时是不是就没什么事情要做,只是拼命的在算计那些事情是最重要的,一定要让后人知道啊…)
  (还有,那个花脸人刚才发急时候,声音倒是好听多了,平时的嗓子原来是假装的…既然不是铁牙铜舌,那,他应该确实不会吃人了吧?)
  胡思乱想,云冲波却没有注意到,虽然刚刚一直好象在呼唤他的声音不再响了,可,某种来自那光球的无形引力,却着一直悄悄的增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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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肯放弃吗?”
  说着冷淡的话,武屈左手按在腰里,右手倒提着针剑,扫视着都已带伤的五人。
  方才一交上手,五虎将原是希望以速战夹攻,将这显然是太平道高层的两人拿下一名为质,但,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只是武屈一人出手,那如金雨般的剑光已将五人的攻势完全击溃,徐人达的密咒,朱问道的道法,扈由基的铁箭,云东宪的长枪,皆没有任何用武之地的被轻易摧毁。唯一能够接下半招的,是倚靠了青釭之威的马伏波,可,那也仅仅是让武屈”一愕”而已,随后,两道夹击而过的剑芒便将青釭钳制,震下。
  一合过后,五人皆伤,纵不忿,他们却没有办法,没有选择:总共也只得两名第七级力量战力的他们,在想要面对已领悟第八级力量的强者时,这下场,原就是必然。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至少,到目前为之,武屈虽然占据了绝对上风,却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他的目的,似乎只是想将五人逐走而已。这也使他的出手虽然无情,却不算重,至少,身上都开了三四道血口的五人,都还保有着足够的活动能力。
  可是,武屈不动杀机,却并不等于,每个人也这样想。
  风轻响,在武屈回首之前,巨门那高大的身躯已飘然而过,掠到了他的身前。
  “武屈,游戏已玩够了,下面的,我来处置罢。”
  “巨门…”
  清楚的知道巨门将怎样”处置”,虽不能认可,但,武屈还是悄然的按剑退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底默默的质疑着。
  (老大,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随意的杀戮,并不能助你压倒贪狼上位,亦绝对不符合我们太平道的利益啊…)
  巨门是否明白武屈的心意,暂不得而知,没有任何表情的,他背着手,冷冷的扫视着五人。
  “我能感到你们的执着,所以,我亦不会如武屈般劝你们离去。”
  “为了信念,为了亲情,为了诺言,为了兄弟,为了种种原因,明明力量不敌的你们,却不肯放弃,死也不肯放弃。”
  “既有这样的执念,你们便已赢得我巨门的尊重,所以,五位,你们便接受我巨门所能给予你们的最高尊重罢…”
  “駮,鹿言,犀渠,一起给我出来吧!”
  随着巨门的大吼,五人所站之处左,右和后方各五十步远处的地面同时开始震动,崩裂,自大地的裂口中,三头怎看也非善类的异兽低声嘶吼着,自地下爬出,喷着滚烫的鼻息,看向了五人。
  三头异兽中,左边的一头周身雪白,状如骏马,只口中一闪一现却是森森锯齿,望之怎也不似吃草之属;右边的一头身形小了许多,毛身长尾,狐狸般的脸上,却长了一对人眼,滴溜溜的转着,十分诡异;后面一头身形最巨,足有一丈来长,周身黑得点墨也似,头生双角极长极大,弯弯的足有三尺来长,叫声却最是古怪,竟和小儿哭号声音差不多。
  五人当中,唯一能够认全它们的,还是徐人达,而最害怕的,自然也就是他。
  “駮,鹿言,犀渠,全都是第七级的神兽,全都是凶贪无比的食人兽,这家伙,至少也有第八级的法力…”
  马伏波心中一震,想道:”甚么?第七级的神兽?!”
  当初那土蝼只是一头六级神兽,已将他和徐人达逼到狼狈万分,若非是请动青釭出土,几乎便可说是没法收拾,而现在,他们所要面对的,却是三头力量远远胜过土蝼的七级神兽?!更不要说,还有两名强敌虎视在侧?!
  转眼间,五人已陷入苦战,本来马伏波扈由基两人都有第七级修为,面对着相当于三名第七级强手的夹攻,五人其实倒也不该落在下风,但那头犀渠委实太过强横,身巨力霸,便连青釭一时间也斩它不下,五人几度组阵,却都被它冲开。徐人达朱问道力量较弱,早已频频遇险。
  连跌带撞,徐人达重重摔个了跟头,却还是慢了半步,若不是扈由基及时的一腿,便要溅血駮牙之下,但,被救下之后,他的神情却更为惊惶。
  “别,别管我,小心那家伙!”
  一言点破,四人同时惊醒,巨门的力量,显然已进入第八级境界,而既是如此,口称要给五人”最高尊重”的他,又怎会只用到第七级的神兽来攻杀五人了?
  “又被猜出来了呢。”
  “聪明的家伙,怪道黑水家拿你们没办法,怪道当年可以成名西域。”
  说话间,三头神兽忽地停止动作,痛苦嘶吼着,纷纷自体内炸开,却没溅出血来,只化作片片黄土模样,如风般卷向巨门方向。
  大张着双臂,巨门将那将黄粉尽数吸入体,两眼微闭,神色十分陶醉。
  “不妨告诉你们,那三头神兽本来就是我准备自用的,刚才,我也的确有些担心,你们会否连这小小冷盘也吃不下去。”
  “不过,现在,我已安心,而你们,也可以作好准备,来迎接我巨门的'尊重'了。”
  “便让我看看,用我这第八级上段的法力,能否将你们一击化粉罢…”
  说话间,滚滚黄气已自巨门身上涌出,纠缠翻动,越聚越浓。
  “皇天厚土,五方正气,特愿太上无极大道赐以道气,覆荫某身,削此罪源。”
  “五道削孽,破!”
  大吼着,滚滚黄气蓦地转急,如千万刀剑所聚的百丈怒潮般,汹汹卷向五人,潮头犹在数十步外时,五人已觉呼吸不畅,身侧地面更已开始龟裂!
  (这,完全是压倒性的差距,没办法,太远了,早知道,那时或许真该”结合”的…)
  面对必死之境,马伏波的脑子中想了些什么,别人并没法知道,纵知道,这时的他们,也已不可能还有多余的兴趣来关心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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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潮卷至五人面前时,忽地,凝住!
  随即,黄潮一分为三,自五人的两侧与上方汹汹卷过,旋又化为一体,以着比方才更猛更厉的势头,重重击在五人身后百步之处的空地上!
  “装神弄鬼的家伙,给我出来罢!”
  (什么,我们后面还有人?!)
  (有人在拿我们打头阵?!)
  思路极快,徐人达朱问道几乎同时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愤怒的同时,他们更有些好奇:纵然没有及身,可刚才那招”五道削孽”的可怕之处,两人却已清楚感知,巨门说要将五人一击化粉,决非夸张之语,而如此强横霸道的一击,那在后窥测的人,又会如何去接,能否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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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级上段法力?”
  “说得倒也没错,只不过,在吸收了由自己召唤出的三头土系神兽之后,这一招所发挥出的真正力量,却已濒近到了第八级顶峰的层数。”
  “精彩的构思,有趣的变化,是太平道近年开发的新法术么?”
  (这人是…)
  转回身去,五人只见到黄色的旋风在疯狂咆哮,而那闲闲淡淡,悠然自得的语声,正从旋风当中传出,风声虽急虽劲,却根本没法影响到他的节奏。
  只能模糊模糊的看出一点白影,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身形,自是说不上判断他的身份,可,眼力较为广博些的徐人达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个,根本不是完颜家的武功身法,难道是传说中的那个”军师”?可…只是一个军师,没可能有着不下于完颜千军本人的实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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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离得较近,可是,被本身的”能力”限制,徐人达观察到的东西,远远没有巨门和武屈两人多,在他们的眼中,那白衣人的每一闪身,每一投足都看得清楚,而他们的脸色,也远比五人要难看得多。
  看上去,那只是径长约有一丈的黄色旋风,可巨门自己最是清楚:在那旋风的掩饰下面,自己所运的土系力量共被分解为共计八十道力劲在依着各自的轨迹疯狂游走,相互间更各有奇妙联系,只消一道土劲噬中实体,余下七十九道土劲便会立刻变化,聚向目标,可说是没有任何活路可言的”必杀之阵”,在巨门自己的心中,除非对手有着最为顶尖的护体硬功又或是极精深的五行遁法,否则的话,决难逃生。但那白衣人却并没怎么仓皇动作,只是以一种甚是悠闲的步法在里面闲闲漫步,可不知怎地,他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将所有的土劲一一避过,全无所失。
  若是外人看来,自会以为那白衣人对这一招其实先有所知,熟知其中变化,方能趋利避害,不为所伤,可,身为五道削孽”研发者”之一的巨门,却清楚清楚的知道,那绝不可能!
  为了防止被人看穿奥妙,轻易破解,这一招在创制之初便着重以此,最终完成的思路,是在设法令之达到一个不会”相互撞击”的前提下,不施以任何人为控制,换言之,那运行中根本就没有任何人为的”规律”可言,纯是依天地之理而动,又怎会被人看穿?
  咬着牙,巨门道:”你怎想?”
  武屈的脸色也很是难看,喃喃道:”'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他妈的,没错,绝对没错。”
  “巨门,这是'易经'中的'无咎步法',也唯有这据说是同样是上通天心的步法,才能在咱们的'五道削孽'中不引发任何变化的从容自保。”
  “错不了了,巨门,是那位先生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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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声中,那黄色旋风更被那白衣人带动,渐渐缩小,渐渐收拢,巨门武屈两人只是冷笑旁观,未再出手,不一时,那黄风已是缩到如小儿所击陀螺般大小,被那白衣人置于右掌掌心上,虽还在不住急旋,却只如一个玩具也似,那里还有半点杀伤力可言?那白衣人抬头看看巨门两人,淡淡一笑,忽地捏起拳来,用力一握,只听得一阵脆响,似是什么东西被捏碎的声音,而当他摊开手心之后,一切,已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此时既无干扰,那白衣人容貌便能看清,正是先前与鬼谷伏龙两度私晤之人,五虎将虽都不认得他,但,那人的表现,却实已将他们的猜测范围缩到了一个极小的地步。
  要知这人所展现的力量,实已是第八级力量的顶峰境界,而只消再进一步,便已是当今天下不出十人的第九级境界了。
  云东宪虽知此人力量之强,远远胜出自己等人的想象,但终还是忍不下去,拱手问道:”不敢请问阁下高姓大名?”那白衣人力量虽强,但看模样也只四十来岁上下,他便以同辈之礼相称。
  那人并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神色之间倒没什么恶意。
  破风声起,两条人影自土中掠出,跪至那人面前,齐声道:”禀王爷,事完了。”
  “王爷”两字入耳,朱徐二人面色齐变,扈由基更是失声道:”王爷?”
  对视一眼,朱徐二人同时跪倒,齐声道:”臣布衣朱问道/骠骑副将徐人达参见文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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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正王朝之起,乃在四千年前:其时天下纷争,群雄逐鹿,名为”战国”的乱世,已持续了八百年之久。而最终,将各方豪强们一一削平,统一天下的,是一个叫”夏”的部族。
  一统天下之后,”夏”的族长姬轩辕,以传说中开创天地的大神”正帝”为托,定国号为”正”,名国都为”帝京”,而自认功盖天地,古今无双的他,更觉得”姬”这个姓已配不上他,于是易姓为”帝”,自称”帝轩辕”,也便是大正王朝的第一任帝皇。
  身为世上第一个被”确认”拥有第十级力量的人,帝轩辕便是那时”最强”的人,而与之同时,他还拥有着比其”力量”更为可怖的”智慧”,惊才绝艳,睨视当时的他,虽早在四千年前便已作古,但时至今日,也仍有多项”习惯”与”规矩”乃是他在那时定下,纵经四千年时光洗礼,仍是无人敢于轻视。
  在弥留之际,帝轩辕留下了他的最后一条铁律,叫作”非帝不得为王。”也就是说,对于那些帝姓世家以外的人,爵封至公,便已是极至,绝不可能裂土封王,而若是对此有所不满,那未,也便只有去试着起兵夺位,为成为下一代帝姓世家而努力。
  四千年来,帝姓位上,已更了二十八姓,换了三百帝皇。三百天子中,自然也不是没有人试着去挑战过这条铁律,但到最后,权力的分散,就总是令那些敢于”尝试”的帝皇后悔不迭,而千年经验教训所积,就让后来人慢慢变得”聪明”。至少,近七百年来的三姓世家五十三帝中,还没有人犯过这个错误。
  但是,若说所有”为王”者就一定有着帝姓的话,那也是不对的。
  当初的铁律中,它就只是说,对于帝姓以外的”人”,只能爵封至公,而有一些人,就被大正王朝的百姓们认为并非是”人”,而是”神”之血裔…
  帝轩辕初定天下时,身侧有两大臂助,一文一武,文姓丘,武姓敖,俱有安邦定国之材,四下征战中,他们都立下了累累功勋,而多次的出生入死,多次的死里逃生,也为他们披上了一层神奇的光环,慢慢的,就开始有了传说,说他们并非人身,而是天神受令,来凡间佐助天命之人。
  是真是假,这问题就没人可以回答,但不管怎样,在平定天下的过程中,这个传说,就起到了极大帮助,而到后来,更有过二人扬鞭一呼,敌军便整城出奔的”盛况”。
  所谓”政治”,原就是不看”本质”,只重”效果”的东西,所以,在天下一统的过程中,帝轩辕便顺水推舟的将两人封王拜圣,而在很大程度上,这也加速了他混一天下的进度。
  只是,初定天下之时,受封王爵的有十余人之多,号称是星宿下凡的也不只丘敖两家,但如两人般聪明绝顶,深知进退之道的,却再没第三个人。
  开国不过三年,两人便先后上书,以”臣本无能,不过叨祖圣荫,受土有愧,求赐一祠已足”的理由,来将封地王爵交还,虽然这本就是帝轩辕心中所愿,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不好发落,折冲到最后,两人将封地交还,但王爵仍是得以保全,而各自居所,也由帝轩辕下旨,划出五十里地,永不贡粮,起祠祭祀文武二圣。而自此以后,两人更是深居浅出,不会旧部,所言所议无非礼仪制度,绝对不涉军国大事,而同一时间内,在祖先祭祀,敬天告神之事上,两人却又不遗余力,出人出钱,有求必应。几年下来,虽是在官场上,军队中的势力所剩无已,但”二圣”之名,却慢慢响遍民间。
  光阴如箭,转眼间已至轩辕七年。当时人民虽无所觉,可后来,这便是一个令后世无数功勋大员股战心颤的恐怖年份。
  四月间,韩王辛广随驾出巡,因”驾前轻狂”被立时拿下,削爵为侯,不得离京;六月,吴王楚英进京,因”擅携利器,心怀不轨”被”交大理寺管制勘问”又”不服管束,丧心病狂”而在牢中自尽。
  虽则说,一个身有第八级功力的顶尖高手竟会选择”服毒”这种自杀的方式让人很难理解,但到最后,在四名相关狱卒因”查搜不严”的罪名被杀头之后,这事情也便再无人问津。
  而当彭王樊离在九月间因”纵下行凶,侵夺民产”的罪名被下入天牢的时候,大多数的开国元勋们其实已开始感到不对,可是,侥幸与不敢之心,就让他们在迟疑中~将死亡等来。直到十一月,曾被帝轩辕分别许为”第一功狗”和”忠勇可嘉”的英王石秀清与翼王李玉和也因为”私调军官,拥兵自重”的理由被一齐拿下时,才让众多开国重臣看清了所临局势。而也是到了此时,不甘心束手待毙的人,才终于开始反击。
  轩辕八年二月,东王子和,忠王齐鼓歌,干王朱耳,北王周非会师九里,以”清君侧”之名起兵,反上帝京,但未有准备,仓卒起兵而又各怀私心的他们,未到半年,便已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轩辕八年十月,在以”腹有怨望,结连叛军”的罪名将诚王公孙充下狱之后,当年开国时分封的十二异姓王,终于只剩下了丘敖两家。而到了此时,两人此前的努力,也终于收到成效:碍于物议,也确实觉得两人已再没了”政治生命”,他终于将两人放过,更将两人加封为二字王,文成王丘家,武德王敖家的称谓,便是自此而生。
  究竟是确实已厌倦了杀伐的滋味,还是准备过几年后再对两家下手,这就始终是一个史家争议的话题,但不管怎样,既然帝轩辕的寿命也只支持到了轩辕十年,所有这些争论与猜测,就都没了任何意义。
  与帝轩辕不同,年轻的继位者,帝高阳,他就只是一个生于深宫,长于妇人的帝皇,而没有着乃父的强横,他就不具备”清洗”的胆量和能力。与之同时,雅好文字,偏爱儒术的他,在亲信的劝说下,执行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而这,更令丘家可以重返三公之位,不仅如此,将原本的传说巧妙揉合改造,不知不觉间,”丘学方是儒术正宗”的说法已成学界共识,而”丘圣人”三字,也渐渐成为其在民间的代称。
  帝高阳的治世,甚至比其父更为短暂,只九年,”岐里姬家”的第三代帝皇,帝受德便登上帝位。才学不若乃父,欲望犹胜其祖,偏偏又有着强健的体魄和旺盛的生命力,在他的手中,大正王朝的第一个”灭世”终于开始。
  二十年内,他讨四夷,起宫观,兴田猎,聚美人,耗尽天下物力,靡尽世间人心,更遍设”间岘”以窥怨者。为之所迫,帝京中人民竟至走顾不敢言语,唯有目注以告平安。
  而当帝受德制订出”腹诽”一罪时,再没了安全感,也已忍耐到了极限的人民,便终于起义,史称”国人暴动”的变乱,只用半日,便使帝受德成为了大正王朝史上第一位”横死”的帝皇。纵然拥着第九级的强横力量,但在众叛亲离之后,他就只有面对死于万千名愤怒民众手中的事实。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帝受德身死之后,首先被想到的,自然便是平素威望最高的丘敖两家,但此时,两家却联告天下,以”家本辅佐,原无帝运,不敢造次”的理由,将民愿辞去,更将暗中访得的在野皇子姬心楚捧出,奉为正朔。
  两家其时虽无兵权官信,但民间声望极高,一呼百应,其余世家中又没谁能独力将别家尽数压下,不得已之下,齐齐低头,方有了大正王朝第四帝,帝心楚。
  帝心楚初登大宝时,国中已至崩坏边缘,民间往往一日数乱,丘敖两家复出大力,丘家理政于内,敖家平乱于外,四年间,天下复定,国运太平,百姓乐业,诸侯来贡,乃被后世誉为”心楚中兴”。
  经此事后,两家不唯取回文武重权,更分别再得殊荣,被分封为”护国文成王”和”护国武德王”,而在”国人暴乱”期间的表态,更是奠定了他们”圣人下凡,佐皇治民”的名声,而”文圣人”与”武圣人”的名头,也就此在民间叫开。
  后又百年,”岐里姬家”渐遇挑战,而当新兴世家”英峰陈家”以勃勃之势将百八诸侯吞并过半的时候,其时的文王丘回,武王敖贡,竟各携子弟,潜逃出京,以”君王无道,臣子求去,天佑英主,顺天而行”的借口,投到了陈家门下,更以”代天行道”之名,在孟津会上公然将陈家家主陈我存拜为帝姓,而这样一个行为,便让本已风雨飘摇的帝家再受重创,此后,亦只用了一年,”岐里姬家”的第九帝,帝明武,便在众多文武簇拥下,将天子玉玺交出,复姓为姬。
  而在那时,将玉玺接过,转交于帝我存手中,便是丘回敖贡二人,而不知从何时起,民间更有传言,道是两人本是文武魁星下凡,亦只有他们,才有资格将这玉玺转交他人。而这,更在此后漫长的数千年间,成为两家得已长保王爵,久盛不衰的关键。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这说话:”将一家物予一家。”这便是”北台于家”入京称帝之后,其麾下大将陶恺对两家的讥讽之语,而”朕固知之,惜乎天下不知耳。”则是帝裕之的回答。
  在那时,号称天下世家之首的丘敖两家,其实久已远离权力中心,也并未在这一次权力更替中及时的作出反应,但在民间,”文武二圣”的传说却已深入人心,而不信也好,轻视也好,欲为帝者,便不能无视民心,所以,到最后,就和帝裕之一样,每一朝第一代,也都会步着前人的脚印,将”护国文成王”和”护国武德王”的爵位继续下去,而由此,两家也便成为这四千年间仅有的两族可以长保富贵,永称王爵的世家。
  而当今世上,合称”天地八极”的人中,也便有着两家的家主,”儒圣”丘阳明,”龙武”敖复奇,就都是”传说”中有着第九级力量的绝世强人。
  原本来说,当今天下受封王爵的也有六七人之多,但在其中,却就只有这”二圣”有着这等惊人力量,而虽则都没见过两人相貌,但传闻中,”儒圣”丘道明,他便正是一个儒雅风流,白衣若雪的人。
  听到两人称呼,他只淡然一笑,右手轻抬,道:”免礼,平身。”
  两人心道:”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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