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与袖|第七寸

  015
  玛莉亚在17岁生日的时候决定，自己不能再这样过下去。
  她的资料已经进入了排队列表，不出意外的话，半年后她就会有一个法定的丈夫。不用担心双方感情会不好，发情期到来的时候，是个人都能变成唯一；玛莉亚不甘心这样，好歹也要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做一次，哪怕这个喜欢只是几年前的惊鸿一面。
  三年前，她在新生入学典礼上一见钟情了一位同龄的男性Alpha。
  少年有着一头琥珀色的金发，和同样闪闪的瞳孔，仿佛垂落枝头的金色苹果，直击茉莉的心灵。从见到他的那刻起，她就无法再移开视线。那是不掺杂任何性欲的喜爱，像喜欢天空一样喜欢海洋，像喜欢阳光一样喜欢大地，像喜欢他们一样喜欢赫里斯。
  赫里斯——这个名字被她藏在心底，从不曾对人提起。
  再者说，对方的身份地位都远高于公共保育院学生能接触到的层次，如果能在智脑分配前被他那样的Alpha主动看上，那又会是另一个故事。
  她精心打扮后前往了对方的官邸。卷发拉直，做了个护理，乌黑柔顺的披散在背后，头顶扎上一个雪白的大蝴蝶结，穿着租来的的漂亮洋裙，纤腰细腕，只有脸颊带点肉嘟嘟。她撒谎说自己是被赫里斯邀请的，管家把她带到花园，让她在这里静候王子的到来，结果王子还没到，子弹先到了。
  物理意义上的子弹——谁能料到仇敌暗杀会选在今天？
  前期的调查中她只知道这是一个声名显赫的Alpha家族，却不懂阳光下的阴影更黑暗。
  更没想她会如此倒霉，第一次来就遇到真枪实弹的战争。
  她中弹了，一边卵巢被打碎。那场袭击死了很多人，影响恶劣，作为「无辜被卷入豪门内斗的公共保育院学生 珍贵的未婚女性Omega」的玛莉亚有幸占据一天报纸头条，上面描述的孤女与豪门公子爱而不得的故事很像她原本的计划。
  受伤之后，赫里斯变成了她病床前的常客；她因为来找他才变成这样，理所当然他应该对此负责。
  “我想见你……所以……”玛莉亚在病床上哭的梨花带雨，所有人都以为她那天去是因为和他有约，“如果他们知道我是自己要来的……会怎么看我……都是我不好……”
  他也许到现在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却仍然温柔宽慰，让她放心。
  她就这样成为了他的女友。
  赫里斯的家族把玛莉亚接到了内部的疗养院，两人开始日夜相伴，他和她想象中的差别不大，倒是她扮演可人的小鸟没几天，就逐渐暴露本性。
  赫里斯不止一次的从花园的树上，书房的窗帘后面，原本应该锁上的房间里抓到调皮的小女友：有的时候是不想吃药，有的时候是觉得自己已经伤好了，有的时候只是单纯的无聊。
  他总是忍不住微笑，玛莉亚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抗拒那样的赫里斯。
  原本他的皮囊就碾压她的好球区，现在连内在都步步紧逼，好似秋日阳光，无声将她包围。
  受伤之后，玛莉亚的发情期停止了，她很久都没有闻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一开始，他们认为这是身体的自我修复功能，随着秋天结束，情况终于变得不对劲起来。
  玛莉亚的身体爆发了严重的并发症，腺体和子宫都被感染；所有人都在不惜一切代价的治疗她，因大家都明白，不能生育的Omega与垃圾无异。
  无数的手术，排查，反复的刺入，化验。
  疼痛撕开了一切伪装，她对他大吼大叫，又踢又咬；他见过她被折磨到极致的场景。
  为了刺激腺体反应，她必须整夜的插着导管，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电流通过。
  Omega能承受的麻药剂量有限，她痛的抽搐，汗水浸透床单——这就是欺骗的代价，什么豪门灰姑娘——她原本为了更好的未来而来，现在却掉入另一个地狱！
  赫里斯一直守在床边，他脸上带伤，去握她的手，但玛莉亚根本没有力气理睬。
  眼泪已经流干，她宁愿死去，也好过被看不到头的希望虐待。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避开她的伤口，将她放进自己的臂弯。
  良久，滚烫的泪水滴落过她的脖颈，他沙哑着声音问她：“不治了好不好？玛莉亚。”
  他或许去求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但最后什么也无法改变：“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玛莉亚眨了眨眼睛，忽然又想哭了。
  其实她真的很想让他闻闻自己的信息素。
  他一定会喜欢。
  那是很好闻很好闻的……茉莉花香。
  也是在那一刻，她决定要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