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ne、幸福就好。（8）

  「对不起……」
  程诗妤望着魏劭亘泪水纵横的面容，儘管她早就料想到这肯定会是魏劭亘得知真相时的反应，但看见这样心哭得像孩子的他，程诗妤的心却依旧不停抽痛着。
  大概就是不想看见他这个样子，但又因为不希望他一辈子活在谎言之中，所以她才会徬徨吧。
  可是比起在不知道多久以后她还是不是能陪在他的身边；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够当那个亲手为他擦去泪水的人，她寧可把真相说出口让他伤心的那个人是她。
  她知道，魏劭亘不会希望自己是瞒着他的那一个人。
  「真的很对不起……」程诗妤站起身来，将嚎啕哭泣的魏劭亘拥入怀里。
  她可以感觉到魏劭亘身上的每一寸缝隙都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透过泪水将满腹的悲伤倾洩而出。
  「不、不可能，我妈……她……她不是这种人，呜呜。」魏劭亘一边哭着，一边在程诗妤的耳边抽噎地说着。
  「好，没事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她牢牢地地将怀中的人拴紧，用着极柔的语调安抚在她的拥抱之中不断颤抖着的魏劭亘。
  「我都知道……会没事的，乖……」
  都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一点的。程诗妤望着渐渐被魏劭亘的泪水沾湿得衣襟，一边轻拍着他的背心疼地想。
  □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们了。」
  餐桌上，魏劭亘突地对着坐在对头的两人说。
  魏以昊和郭淑娟同样被魏劭亘的这一席话吓了一跳。
  但郭淑娟很快地便明白大概是程诗妤把事情都告诉了魏劭亘后，对着魏以昊眨眨眼示意。
  「没事，不是你的错。」郭淑娟莞尔一笑，柔柔地说。
  「不过为什么？」魏劭亘挑了挑眉，「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们明明有那么多机会跟我解释……你们却都不跟我说？」
  闻言，郭淑娟的笑容有些松垮，魏以昊则是面色凝重地沉默了半晌。
  「是我要她别告诉你的。」魏以昊瞥了眼郭淑娟，淡淡地解释，「你妈人都走了，我不希望你是带着怨恨去看她的。」
  「所以你就要我恨你一辈子？」
  「不是的！」郭淑娟急忙地答腔，「你爸只是觉得你母亲的死他多少也有责任，所以……他才会……」
  「才会什么？」魏劭亘歪了歪嘴笑，「才会觉得乾脆让我误会他算了？」
  魏以昊没有说话。
  脑海里是庄仪华离世前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他一边回想着，一边笑着，最后甚至不小心笑了出声，「呵。」
  「你笑什么？」魏劭亘抬头瞟了父亲一眼。
  「没什么。」魏以昊摇摇头，微微弯起唇，「只是忽然觉得变得轻松很多了而已。」
  他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我的儿子，觉得是他误会我了，所以突然觉得很幸福。」
  魏以昊知道的。
  即便当时年纪尚小的魏劭亘，在庄仪华离开的当时没有开口责怪他，但魏劭亘的心里对他是有过埋怨的。
  即使不是认为是他把妻子害死的，却也肯定觉得自己多少有些责任。
  只是那时候的他不敢说、也害怕说，所以只是默默地接受了母亲的离世。
  而魏劭亘选择真正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是在他把郭淑娟娶进门以后，或许是因为太过气愤了，所以魏劭亘才会那样把所有的怨懟往他的身上推。
  就如同他一样。
  他将妻子的逝世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虽然没有人说，没有人觉得是他的错，但他知道、他觉得，就诚如当时年仅六岁的魏劭亘所言，是他害死庄仪华的。
  他不该总是以争吵来与妻子沟通的。
  因此即使知道是妻子外遇才会导致这样的局面，魏以昊依然选择沉默。
  因为他害怕也不敢确定他开口了以后，魏劭亘是不是会改变对他的怨恨。
  毕竟在魏劭亘的眼中，那天的导火线是他，要不是他跟妻子大吵，她也不会就那么跑了出去再也没能回来。
  所以在今天以前他始终让自己成为魏劭亘眼中的罪人，不仅仅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也同时不希望魏劭亘埋怨母亲。要恨的话，他跟庄仪华之中，魏劭亘恨一个就够了。
  而时至今日，方才他从魏劭亘的口中听见他觉得是自己误会他了，他是开心的，他终于不必再继续活在魏劭亘怨恨的目光之下。
  就好像他自己也可以终于放下自己的罪一般，如释重负。
  看见父亲的笑容，魏劭亘不禁有些羞赧地怔愣了好一会儿，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见魏以昊的笑容，所以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他格外尷尬。
  却又同时庆幸自己还能够看见父亲这样对着自己笑。
  最后魏劭亘低着头，刻意烙出狠话，「下次如果还继续让我这样随便误会你的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默默地丢下这么一句话，他便立刻不顾满脸的涨红故作淡然的挟着桌上的饭菜。
  而在看见儿子这副害臊的模样后，魏以昊不禁笑了笑，「嗯，知道了。」
  「赶快吃饭吧。」郭淑娟望着父子俩嘴边的笑意，唇心同样荡漾着笑。
  这一晚，是魏劭亘在母亲离世后，第一次感觉到「家」的温暖，他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来他所怀揣的那些仇恨全都在今晚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