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3

  孟阳綾站在日式建筑的外墙前，试探性地按着电铃。
  电铃没有发出声音，像是坏掉了。
  她又按了一下，电铃的按钮居然掉了下来。
  她连忙拾起小塑胶片，把它放回去。
  「怎么办…不在吗？」她偏着头。
  从包包中拿出粉色圆点的记事本，翻开本子来确认日期。
  日期是今天没错啊……
  「严先生。」她开口唤道。
  没有人回应。
  她拿起手机，拨打号码。
  「喂？请问是思安姐吗？」她对电话说道。
  「干嘛？」电话的另一头的声音有些不耐。
  「严老师不在家耶，那我该怎么办……」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惊呼的声音，「你是白痴吗？谁叫你直接去找严老师的！他最讨厌人家去他家了！」
  「咦咦？可是思安姐你不是说要我去找他吗？」
  那时候只是觉得照顾新人很烦，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孟阳綾真的做了！
  「你现在是把责任推给我吗？严老师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要是得罪他你自己负责！」说完，电话的另一头就掛掉。
  孟阳綾听到另一头嘟嘟的声音，叹了一口气。
  「怎么这样……」
  但是她今天一定得到稿子啊……
  她刚从大学毕业半年，应徵上了一家出版社的编辑，而这个家里住着她负责的小说家。
  在上一个编辑的介绍下，她只见过他一面，因为这位作家是出了名的孤僻，很讨厌别人来打扰他。
  她记得那时她跟着前编辑一起到约定好的连锁咖啡厅里，一眼就认出他。
  他是个长相俊秀的男人，皮肤白皙细緻简直是吹弹可破，但相较于男生而言，显得过于苍白，穿着黑色上衣和蓝色牛仔裤，显得简单清爽，身材比例修长偏瘦，令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是让人一眼认出他的原因，是他与咖啡厅格格不入的氛围，在灯光明亮，人声喧杂的咖啡厅，他的周围像是与杂乱的声音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寧静冷冽，像是要把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当前编辑介绍她的时候，她甚至不觉得他在看她，他的目光透过她，看着远处，感觉像被他彻底无视……
  他对她这位新合作的编辑毫无兴趣，事实上，到短短的二十分鐘见面结束为止，都没有正视过她的眼睛。
  他们离开后，同事苦笑地对她说，他就是这样的人，相当冷漠，刻意和人保持距离，但是新人能接他真的很幸运，因为他从来不拖稿，内容也有一定的水准和功力，不需要太伤脑筋。
  谁知道她一接，就发生连络不到的事情。
  所以才来到他的家，看能不能找到他。
  看了看这间大房子，说不定里面的人听不到她的声音，她决定绕一绕，说不定能看到人。
  她沿着围墙往里面看去，里面的茂林挡住她的视线，能住在那么有绿意的地方，还真让人羡慕啊……
  她慢慢地走，大约走了五分鐘，看到了车库。
  车库的门并没有关上，她慢慢地走进去。
  「您好，有人在吗？」她喊道。
  她不自觉得越走越里面，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往声音的方向走去，发现里面的植物花木眾多，林木茂密，虽然今天的天气晴日朗朗，但是树影互掩，显得较为阴暗。
  她下意识地抓紧手提包，小心地往里面走。
  不远处，她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她，跪在地上。
  男人身后的土地上画了一个大圈，写下了许多她看不懂的字，像是符咒一般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在大圈之中，充满着诡异的感觉，更可怕地是，写下咒文的液体呈暗红色，像极了人类的鲜血。
  眼前这恐怖的景象让她吓得目瞪口呆，动也不敢动。
  忽地，她发现跪在地上的男人，穿着黑色的上衣，他的背影……
  很像她要找的那位作家……
  男人高举双手，血液从他手上的伤口流出，让人怵目惊心。
  不好了！他受伤了！
  她连忙跑过去。
  严舒景强忍手臂传来的剧痛，口中唸道咒语。
  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抬头问站在一旁的青姬，问道：「青姬，为什么没有回应？」
  已经有很多的矮小的人形白雾聚集在血圈外，他们头大身形如枯枝，一脸贪婪地看着地上的鲜血。
  他把周围的魑魅魍魎都吸引过来了，他还可以感觉到有些人影在附近晃动，他知道那些看似人影但是并不是人类，牠们不敢随意地进入宅院，一直在外面徘徊。
  青姬的眼神也直勾勾地盯着严舒景的手臂淌流的鲜血，眼睛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慄的青光……
  她可以闻到公子的血液中散发出的阵阵诱人的甜香。
  她下意识地舔舔嘴唇，漫不经心地答道：「这要看那一位肯不肯回应您……」
  好香啊……
  她好想吃，好想吃，好想把公子从头一口吞下……
  快忍不住了……美艳的脸开始变形扭曲，身体像是软化一般，蠕动变形。
  严舒景发现到一旁青姬的异样，心里暗叫不妙，看起来青姬快失去控制了……
  「你没事吧？」后面突然有声音响起。
  他惊讶地回头一看，完全没想到会有人闯入他家。
  那个女人急冲冲往他的方向跑来。
  他还来不及开口阻止，女人已经踏进咒圈内。
  顿时，天地一声巨雷乍响。
  严舒景看到天上立刻聚集一大片的乌云，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直劈在血圈的正中心。
  闪电冷冽的白光，刺得他的眼睛差点睁不开。
  阴沉如地鸣般的声音传到他耳里。
  「你的祭品我收下了。」
  随即天空恢復原本的蓝天白云。
  他睁开双眼，发现地上的血咒也奇异般消失无踪。
  只剩那个女人傻楞楞地跌坐在地，瞪着闪电劈下的地方。
  严舒景愣着看突然闯入的女人。
  女人长得很美，雪白的肌肤，微捲的黑色长发，五官清秀精緻，虽未施脂粉但脸颊透出微微的红嫩，穿着公主袖的深蓝色衬衫和米色长裙，看起来清纯端庄。
  她出现后发生的事远盖过她的美貌带给他的惊愕，他的血咒圈消失了……
  凭空消失了……
  只留下她一个人呆坐在原本的位置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直觉转头看向青姬，想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
  但是青姬消失身影，还有原本贪妄他的血而聚集起来的小妖们已经窜逃不见踪影。
  严舒景脑中浮现无数个问号。
  他到底成功了没有？
  爷爷到底得救了没有？
  闪电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那个在他耳边说话的是谁？
  孟阳綾还没从闪电的惊吓中回神，刚才脚边劈下来一个闪电，差一点点就打到她。
  严舒景抬眼，瞪着闯入的孟阳綾。
  「你是谁？怎么擅自闯入人家家里！」他大吼。
  她回神，连忙站起身，「你好，我…我是…新来的编辑……我来跟你拿稿子……」她拍一拍身上的灰尘。
  严舒景愣了一下，这个女人他好像看过，原来她就是新上任的编辑。
  他的口气变得和缓一些，但是还是很衝，「难道你不知道我从不让人到我家吗？」
  「对不起，但是我今天就得拿到稿子……」她赶紧低头道歉。
  他烦躁地起身，走进家里。
  孟阳綾从胸中吐出一大口气，吓死她了……
  晴朗的天空突然劈下一道巨雷，还有不亚于巨雷的吼声。
  孟阳綾探头，偷瞄着他的身影何时出现。
  不经意地看到房屋里面摆设，是採原木装潢，看出有些陈旧，但是家具和摆设却乾净古朴，有种怀旧的韵味，她很喜欢这种样式的房子，忍不住走近一点，想看个仔细。
  「你在看什么！」严舒景走过来，语气不悦。
  「抱歉……」
  「文稿我寄了！你回去看吧！」
  「谢谢。」她如释重负地笑道，眼睛一瞥到他手上的伤口。
  「严先生，你得先包扎伤口。」她连忙走过去，刚碰到严舒景，就被他大动作地闪过。
  「不要碰我！」他大吼一声。
  孟阳綾吓得后退几步，手悬在半空中。
  他一脸警戒地瞪着孟阳綾，大吼而微微地喘气。
  「铃铃铃铃铃——」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响起，划破这道寂静。
  他瞪一眼孟阳綾，大步走回屋内。
  他接起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母亲的哭声。
  「舒景……爷爷他走了……」母亲边哭边说道。
  严舒景如雷击般站立着，没用……他的咒法并没有用吗？
  爷爷还是走了……
  他是失败了？还是来不及了？
  他不知道……头脑好乱……
  而且好昏沉，他低头看自己还在流血的手臂。
  对了……他流失太多血液了……
  他开始觉得眼睛周围变黑，接着身体一软，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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