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闯祸的猫

  听见熟悉的洗衣机正在运作的声音，还有电视里发出的声音，沉逸樑就醒了。
  他睁开通红的双眼，茫然的瞪着熟悉的天花板看。
  这里…是小毅的房间。
  “醒了么？”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慕容毅双手插在裤带里，斜靠着门框。“眼睛还是好红。还难受吗？”
  沉逸樑缓缓坐起身子，看着这个男孩…怎么四个月不见，这孩子长高了？
  “嗯？还是难受？”见他没反应，慕容毅走上前，弯下身子观察着沉逸樑的表情。
  “…嗯。”沉逸樑闭上眼，隐隐作痛的头和胃让他面露菜色。
  “看着都觉得难受。”慕容毅软着声音说，一手抚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按揉。“怎么喝那么多？”
  “嗯。”慕容毅的力度拿捏得很好，舒缓了疼痛，沉逸樑舒服的瞇起眼轻叹。“应酬。”
  “哦，真辛苦。”见他那么舒服的表情，慕容毅也不好意思就那么停手。他继续按压着穴道，打量起沉逸樑。
  嗯，那瞇起眼抬起下巴的神态还真像一只猫。
  两人就那样安静的呆着，一个按摩一个享受被按摩。忽然，沉逸樑双眉一皱，双手捂着胃部卷缩在一团，额上冒出汗珠。
  “怎么了？”慕容毅瞪大眼睛。
  “…疼…”沉逸樑咬着唇，很是痛苦。
  “这里？胃？你胃痛？”
  沉逸樑不再说话，奋力和痛感对抗。再说，他才不知道是什么疼，他只知道他痛的快死掉了。
  死掉？想到这里，沉逸樑突然打个冷颤，惊慌的抬眼望着慕容毅，却又因疼痛而变成一脸哀怨的看着慕容毅，那表情甚是可怜。
  慕容毅看着心里也不好受，赶紧起身要到厨房找药，却被冰冷的手抓住手腕。
  “不…”别走，小毅，我…我怕再看不到你。
  灵魂转移这回事，不能期待它发生第二次。他不想再也见不到小毅和两个中年男人…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努力学习当一个人类，融入沉逸樑的生活。他再见到这三个人时，很庆幸自己还活着，即使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他还是可以和他们有所接触。
  如果他死了，就是从世界彻底的消失…
  他想继续和他们有关联，想念这个住了九年的家。
  “我只是去拿药。”慕容毅看见他眼里的惊慌失措。“你在这里等我，嗯？”
  痛得脸色发白的沉逸樑还是不放开手，闭上眼睛以为能舒缓疼痛。“不…”
  慕容毅按奈着内心着急，轻声的哄着这个大男人。“胃疼很辛苦的，我看着也不好受，如果你不让我去厨房拿药，我就直接扛起你到医院去，沉先生你决定吧。”
  轻柔悦耳的声音却说着让沉逸樑惊心的话，吓得他手一松，想远离慕容毅。
  小毅好可怕！一如以前强迫自己去打疫苗时的恶魔，还是没有改变！
  “很好，我去拿药给你，你乖乖躺着等我。”慕容毅满意的笑，快速走出房间，不到一分鐘就回到房间里。
  “来，胃痛吃的制酸剂，喝了再喝点温水。”
  沉逸樑皱着眉头，不太想吞下那包液体。
  “不喝就要去医院打针了。”慕容毅笑瞇瞇的说。
  “……拿来。”沉逸樑黑着脸摊开手，另一手一直捂着正在灼烧的胃。
  慕容毅递给他药包，看着他喝光了药剂，再喝温水。这一次的温水，其实也不是太热，慕容毅还记得他是有猫舌头的人。
  见他吃完了药还是皱着一张脸，慕容毅坐在床边问。“还是很难受？”
  沉逸樑没有回答，只是有点虚弱的瘫倒在床上，汗水渗透过衣服，沾湿了床单。
  慕容毅歪着头，见人已经安静下来，身体也渐渐放松，知道他的疼痛在慢慢褪去。他伸出手抚上沉逸樑的胃部，轻轻揉着。
  沉逸樑懒洋洋的撑开眼皮，迷迷糊糊的看见慕容毅微笑着替自己按揉着，手上的温度让他胃里发暖，人也比较舒服了。
  “嗯。”沉逸樑无意识的发出感叹的声音，让慕容毅的动作一顿。
  怎么不揉了？沉逸樑又抬起眼皮，眼里带着责备之意看着慕容毅。
  慕容毅笑笑，大手继续按摩。
  刚才那无意识的叹气，怎么听起来有些别扭。
  “好点了？”
  沉逸樑挥挥手以表示好多了。好舒服啊，好久没人那样揉揉自己了，这几个月忙碌的生活让他这本性懒散的猫接受不良啊。
  “下次别空腹喝酒了，至少要垫点食物在胃里才喝。”慕容毅下意识就说了这种曖昧的叮嚀，待自己说完了才回过神。
  他是不是管太多了？他们只是见过一两次的人，连朋友也算不上。
  “不好意思…我没打算干涉你。”
  “嗯？”沉逸樑不在意的扬起眉，现在他只在意慕容毅手上的动作又停了。“别停，继续揉，很舒服。”
  慕容毅微微一怔，迟疑的继续动作。他…好像很喜欢被人按摩？刚才替他按摩舒缓头疼时也是露出这副心满意足的表情，有点黝黑的皮肤透着醉酒的粉色，嘴角微微上扬。
  这男人长得很好看，就是脸色很憔悴，是工作导致的吧？看了眼时鐘，已经是午夜十二点。
  “沉先生，你好点了吗？需要我通知你家人来接你回家吗？”
  沉逸樑闭着眼，打算逃避这个话题。可以的话，他不想走，他喜欢这里，喜欢小毅的床。他还能摸到一些金黄色的毛发，是以前自己蹭被子的时候留下的。
  “睡着了吗？”慕容毅低声说着。“嗯…真的累了你就暂时在我这过一夜？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哦？装睡装睡，那样就能继续蹭这个棉被了。
  “真的睡着了啊。”慕容毅凑近沉逸樑的脸庞，其实看见他眼皮下一直颤抖的眼球，也不想去揭穿他。“那就在这休息吧，刚好老爸们今天出门去了。”
  慕容毅摸摸他的肚子，最后站起身把被子盖在沉逸樑的身上，确保都把人包裹住了才满意的笑着。
  “好好休息，晚安。”
  沉逸樑经歷了那么凄厉的夜晚，早就体力透支。在慕容毅的按摩下已经昏昏欲睡，当慕容毅离开房间时，已经是沉沉入睡了。
  啊，还是自己的床最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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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香。
  沉逸樑被肉香味唤醒，他双眼还未睁开却已经坐起身子，鼻子用力的吸着肉香味，肚子很配合的发出“咕嚕咕嚕”声。
  “好饿。”沉逸樑半梦半醒的爬下床，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外，准确无比的往厨房前进。
  “早安。”慕容毅回过头就被吓到，这男人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多久了？
  “嗯。”沉逸樑揉揉惺忪的眼。“我饿了。”
  慕容毅噗吱一笑，这个模样，沉逸樑才像个是18岁的大孩子，而不是自己。“快弄好了，你先去浴室梳洗一下？我放了毛巾和牙刷给你，都是新的。衣服的话，你先穿我的吧，虽然不合身，就迁就一下。你原本那套拿去洗了，还在外头晒着呢。”
  沉逸樑点点头，迷迷糊糊地走进浴室。
  正在煎蛋的慕容毅欲言又止，他怎么知道浴室在哪里？
  十分鐘后，沉逸樑稍微清醒了，他大摇大摆的走到饭桌前坐下，穿着不合身的上衣和运动裤。衣服领口有些窄，他不太舒服的拉了拉，结果一声“啪啦”，两人一怔。
  “……”慕容毅刚把早餐端上饭桌。“…坏了？”
  “……”沉逸樑感到自己脖子凉凉的，不用问就知道衣领给自己撕破了。“…我赔回给你。”
  “哈哈哈…”慕容毅忍不住笑了，沉逸樑红着脸颊却一脸倔强的表情实在太有趣。
  “笑什么。”沉逸樑被他笑得更加尷尬，撇过头不看他。“可以吃了么？”
  “嗯嗯，吃吧。”慕容毅听停止大笑，可是笑意还是布满着整张脸，对这个人的无礼没感到反感，反而觉得有趣。“你昨晚没吃到什么，先喝点粥。我已经摆着一段时间了，不会太烫。”
  沉逸樑看着眼前那碗没冒烟却有点温度的粥，暖意充满他的心里。小毅贴心的时候是天使，使坏时却比恶魔更残忍。
  一时无语，沉逸樑忙着进食，饿了十多个小时的肚子强烈在抗议，使他一共喝了三碗白粥，吃掉了一大盘豆腐和煎蛋。
  慕容毅吃完了自己的份就开始收拾碗筷。
  当他在清洗着用具时，沉逸樑也把自己用过的碗筷端到厨房里，酷着一张脸说道：“我来洗吧。”
  慕容毅下意识想拒绝，却被沉逸樑那坚定的眼神给镇住。一脸想报恩的表情啊…
  “那，麻烦你了。”慕容毅微笑着退开，拿着抹布去清理饭桌。
  不料才刚踏出厨房，身后就传出“哐”清脆的声音。
  “……”慕容毅走回头，看着一片狼藉的盥洗盆。
  是怎样个摔法才能一次把三个盘子摔碎呢？
  “你没事吧？有没有割到手？”慕容毅无奈的拉过沉逸樑的大手检查，发现没有伤势才抬头看向他。
  “嗯…我，我会赔给你…”不像刚才狂妄的语气，这一次说的比较心虚了。
  “嗯。”慕容毅也不是真的要他赔，只是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点吧。
  这人在自己家里一而再，再而三的闯祸，态度也不好，可是自己就是无法对他生气。
  “让我来吧，你去冰箱里拿水果出来到客厅吃吧。”
  沉逸樑把嘴抿成一条线，有点懊恼自己的帮倒忙，可是“抱歉”这两个字始终说不出口。他是高傲的猫咪魂，是绝不说抱歉的。
  不过，还是乖乖听小毅的话，带着水果离开厨房这危险的区域。
  这时，门把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沉逸樑警觉的看着门，就看见熟悉的慕容源笑得很灿烂的走进门。
  “小毅我们回来啦…誒？”
  这时沉逸樑第一次以人类的身份和慕容源打照面，他楞在原地看着许久未见的脸。过了一年，慕容源的脸多了一点皱纹，可是还是一如以往的精神奕奕，两眼还是那么清澈。
  “你们回来了。”慕容毅从厨房里走出来，疑惑的看了石化的沉逸樑。“沉先生，这是我爸爸，慕容源。”
  “沉先生？”慕容源想起了这男人，就是在咖啡馆见过的那位啊，是小毅的朋友，立即堆起笑脸。“你好，你直接喊我慕容就可以了。”
  沉逸樑望着慕容源伸出友善之手，自己却楞着不懂要如何反应。
  慕容源有些尷尬，缓缓的收回自己的手。
  “嗯？”随后进来的桂文亮也发现了家里有客人，放下行李和他打招呼。“你好。”
  “嗯，沉先生？”慕容毅拍拍沉逸樑的肩膀。“这，也是我爸爸。”
  介绍完毕后，慕容父子都有些忐忑不安。慕容源是担心儿子的朋友不能接受同性恋，而慕容毅也担心沉逸樑会接受不到自己的家庭状况。
  “……你们好，我…我是，沉逸樑。”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沉逸樑终于找回自己的思绪，哑声说道。
  他的内心非常的激动，也有淡淡的忧伤。高兴的是他再一次见到他们，和普通人一样跟他们对话，做朋友；却也感伤他们不认识自己，对待自己的态度友善却疏远。
  “很高兴…认识你。”慕容源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对着慕容毅眨眨眼，表示自己没有搞砸。
  慕容毅回他一记白眼。
  “嘟嘟嘟……”电话又在此刻响起，又是沉逸樑的电话。
  “不好意思。”沉逸樑拿起电话看一眼就走到角落聊电话。
  “这先生怎么会在家里？”慕容源赶紧拉过儿子来打听一下。
  “昨晚在ktv遇到他，喝太醉了回不了家。”慕容毅简单的交代。
  “ktv？哦对，你去打工了哦。”
  “嗯，我煮了早餐，你和老爸去吃吧。”慕容毅见沉逸樑已经掛断电话，感激打发自己的父亲。
  “那个，小毅，我有事要先走了。”沉逸樑揉着眉头，酒气还没完全褪去，头还有一点疼。
  “嗯。”慕容毅又从厨房拿出一保温壶。“这个拿去，提神茶。”
  沉逸樑接过保温壶，有点动容。
  “那么，你欠我两个保温壶，一件上衣和三个盘子了。”慕容毅笑说。
  沉逸樑又尷尬的低下头，颈项浮起粉色。“嗯，我会记得的。”
  “我不急，看你几时得空才还我吧。”慕容毅不再逗他。“那么，我们下次见咯。”
  沉逸樑眨眨眼，看着笑得天真无邪的慕容毅，本来被来电弄得有点堵心的感觉也不翼而飞。
  “好，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