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近朱者赤

  那一次道别，又是过了三个月的时光。
  慕容毅早已从高中毕业，在大学开学前被桂文亮抓到店里做免费劳工。
  ktv的打工在上个星期辞掉了。慕容毅万般无聊的在整理着架子上的玻璃杯，想起了沉逸樑。
  在酒醉事件后，慕容毅总是特别註意ktv包厢里的动静，有点期待再次遇见喝醉的沉逸樑，可惜三个月来都没再见过他。
  慕容毅心头冒出一丝丝的失落，却对自己感到奇怪，怎么在意一个比自己大的男人了？
  “小亮，这咖啡豆你订的吗？”
  “啊，我的，拿来吧。”
  “不是店里用吗？”
  “不，订给你的，你不是说很喜欢这咖啡豆的味道吗？我煮给你喝。”
  “誒？我就那么随口说说…”
  “嘛，你的随口说说，我都会认真听的。”
  “…讨厌。”
  慕容毅听着厨房内两个男人的交谈，嘴角一抽。
  不会吧？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当初自己还那么大反应…慕容毅心情復杂的想着，沉着脸。
  都怪自己太过任性，才会导致那场意外发生。
  咖啡馆的门开了，风铃发出好听的叮铃声。
  “欢迎光临…。”慕容毅扬起服务业的标准笑容，见到那张装作冷酷的俊脸，他眼里也染上了笑意。“沉先生。”
  沉逸樑抿着嘴点点头，自动自发坐在吧台前。
  “要喝点什么吗？”
  “随意。”
  “好。”慕容毅也没有追问。最近都是下雨天，看他的鼻子有点红，应该又不舒服了吧？慕容毅心里有底，冲泡饮料的动作也快多了。
  沉逸樑一手撑着下巴，望着慕容毅忙碌的身影开始出神。
  “你，今年要入大学了吧？”
  慕容毅手里拿着砂糖。“嗯。”
  他怎么知道的？
  “哦。那个，哪一间大学啊？”
  “m师大。”
  沉逸樑皱起眉头在想着师大到底是什么，在哪里。
  “同市，不过距离有点远的大学。”慕容毅把一杯饮料放在他面前。“薄荷茶，对你鼻子好。”
  沉逸樑一直装冷酷的表情一瞬间崩塌，他惊讶的望着慕容毅。“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鼻子红彤彤。”慕容毅伸出食指在沉逸樑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沉逸樑呆呆的望着笑得像坏事得逞的痞子，下意识也伸出手指轻轻蹭着自己的鼻尖，刚才就像被羽毛轻触，双颊有点发烫，痒痒的感觉还残留在鼻尖上，沉逸樑打了一个喷嚏。
  “哈秋！”
  慕容毅笑意更深，脑海冒出一个想法：这人装着高傲，可是动作都泄露了自己的心情，不坦率的很可爱。
  “快喝下，不烫了。”
  沉逸樑乖巧的点点头，拿起杯子就喝。他对慕容毅给自己准备的食物和饮料都很放心，温度拿捏恰当，不会烫着自己。清新的薄荷香味配合温水，让他感觉舒服了些。
  “最近很忙吗？”慕容毅随意的打开话题。
  “嗯，比较忙。”说到工作，沉逸樑的脸色又变了，舔了舔残留在嘴唇上的薄荷茶。
  抬眼就见慕容毅目不转睛的在看着自己。
  沉逸樑不解的歪着头。“怎么了？”
  “没。”慕容毅回过神，有点无奈的移开视线。“应酬没再喝酒吧？”
  “少了。”沉逸樑又继续喝着薄荷茶。“而且，就算喝酒，我也有先吃点东西。”
  慕容毅露出微笑，没想到这人把他的话放进心里了。本想换另一个话题，却看见坐在面前的人依然绷着俊脸，可是眼神却闪烁着星光，忍不住把他和喵喵的眼神重叠。
  “嗯，那就对了，你做的很好。”脱口而出的话让慕容毅一楞，才发现这样赞赏的话语不应该用在比自己年长的人身上，尤其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
  正当他有点懊恼，想要说点什么来改变气氛，沉逸樑已经咧嘴一笑，心满意足的喝完了薄荷茶。
  “那，我们走吧。”沉逸樑道。
  “啊？”
  “去买衣服。”沉逸樑又绷着脸，语气平淡的就像跟刚才那灿烂一笑的沉逸樑毫无联系。
  “嗯？”好端端买什么衣服？
  沉逸樑已经站起身走向门外，才发现慕容毅还在吧台内站着。
  “怎么还不走？”
  完全没有顾虑到慕容毅的意愿还有正在用餐的客人们的感觉，声量稍微提高了，仿佛在责备慕容毅对自己的无视。沉逸樑双眼笔直的望着慕容毅，冷着一张脸，可眼里却有着不安。
  慕容毅看着沉逸樑的眼神闪躲着自己，最后低下了头，处于进退两难的情况，他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这人，怎么那么可爱呢？
  “爸，我出去一下。”慕容毅脑子一抽，也不管后面的慕容源大喊，脱下围裙就走出吧台。
  “走。”慕容毅微微抬头看着鼻头和双颊泛红的沉逸樑，一把拉起他的手就推门走出去。
  身后立刻响起无数人的惊呼声，还音乐听见两个妹子声音激动无比。
  “我的天！真人版真人版！拍照啊!”
  “我的手机呢？！”
  “天啊，幸运死了，必须放出去炫耀啊！”
  沉逸樑不明所以的回过头看了一眼闹哄哄的咖啡馆。他们干嘛那么激动啊？
  “他们怎么了？店里不会有事吧？”
  “没事。别管。”慕容毅笑得满脸春风，把高大的沉逸樑拉到停在不远处的小绵羊旁。“好了，要带我去哪里呢？”
  沉逸樑轻易的被转移註意力。
  “嗯，到西区的商场吧。”说罢就扬起手要截的士。
  “西区很靠近这里。”慕容毅看了眼小绵羊，恶魔小尾巴又扬起。“我们骑车去吧？还能避开塞车。”
  果不其然，沉逸樑的脸色一僵，还是一样隐忍着自己的害怕。“这…”
  “不要吗？嗯…你是坐不习惯吧？难为你了，我们搭的士吧。”慕容毅抿着嘴，做出失望的表情，然后再无奈一笑。
  整个过程非常的到位，让沉逸樑本来就不能抵抗变成彻底投降。
  “也不是不可以。”沉逸樑扬起下巴率先走到小绵羊的后座，用眼神示意慕容毅打开车包拿出安全帽。
  “真的没关系？”慕容毅又笑了，慢条斯理的打开车包把安全帽递给他。“真不能就别勉强…”
  “不勉强，叫你开就开。”哼一声，接过安全帽戴上，又是一脸不舒服。
  为了不让小毅失望，我忍！
  “我帮你。”笑意越来越止不住的慕容毅自动帮他扣好帽子。“走吧。”
  沉逸樑跨上后座，没有第一次那么害怕，但还是很不习惯。这一次他很快的就抱住慕容毅的腰，绷着脸。“走吧。”
  “抓好咯。”慕容毅满意的看着紧紧环着自己的大手，刻意的轻拍沉逸樑的手背，才发现有点抖。
  是不是玩笑开太大了？竟然怕得发抖。慕容毅有点内疚，又安抚般的轻柔着沉逸樑的手背。
  这一次，慕容毅开的很慢，保持平稳的速度在车水马龙的路上行驶。
  他的手还是覆盖在沉逸樑的手背上，能感觉到沉逸樑的手没有一直发抖了，只是指尖冰冷。他瞄了眼后视镜，看见沉逸樑脸也没有那么苍白，反而是半瞇起眼，还有点享受迎面而来的清风。
  看来是习惯了啊，慕容毅笑意盈盈的，像是成功顺服了一只高傲的猫咪。
  两人来到了本市最繁华的市中心，这里聚集了所有的高档次商店，戏院还有各大娱乐场所，可以说是一个不夜城。
  沉逸樑乖乖的等慕容毅为自己解开安全帽，眼睛转啊转，有点兴奋的打量着周围。
  这里是最热闹的商业区，他从来没来过，毕竟他只是一只猫。这也是和李肖恩打听了哪儿有好衣服能采购，李肖恩却阴阳怪气的建议西商业区。
  瞥见慕容毅锁好车子，他就迫不及待的往商场的方向快步走去。商店橱窗前玲瑯满目的摆设，五光四射的霓虹灯闪烁着，耳边也一直环绕着流行音乐，一切一切都让沉逸樑觉得奇妙无比。
  慕容毅跟进前方走路有点蹦蹦跳跳的大男人，既担心他摔倒，又觉得这样的他很可爱。一个大男人像是来到了游乐场一样，按耐不住兴奋。
  “沉先生，小心脚下…”慕容毅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阶梯，可是沉逸樑只顾着东张西望，根本没在看前面的路。
  “嗷呜！”沉逸樑算得上反应敏捷，当他一踩就落空，急忙伸出手紧紧抓住扶手，一脚稍微扭到了，让他忍不住呼痛。
  “没事吧？”慕容毅紧张的扶着他另一个手臂。“扭到脚了吗？”
  沉逸樑皱着一张脸。“那里痛。”
  慕容毅随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嗯，果然是扭到了脚踝，无奈的摇头。“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走路要看前面啊。”
  沉逸樑一改平时冷漠的脸孔，露出不服气的委屈脸。“还不是要带你来买衣服。”
  慕容毅拉过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肩上，扶着沉逸樑的腰，让他能支撑自己。“慢慢走，我们去那边的椅子坐下。”
  沉逸樑的脚踝的确在吃痛，也不客气的就把一半的重量压在比自己矮小的慕容毅身上，艰难的走到不远处的椅子。
  “你看你看…”“大收获！”“拍照拍照…嘘！小心点，他们会听到。”
  又是一群女孩一脸兴奋的看着自己和慕容毅，沉逸樑疑惑的望了那群打扮时髦的女生，其中一个竟然兴奋的拉着友人一直摇晃她的手臂。“他看我了！好帅的脸蛋啊！这身高一定是个大攻！”
  这些女人到底是怎么了？
  慕容毅让沉逸樑坐好，自己蹲下身子检查他脚踝的伤势。“没有红肿，希望没什么大碍。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你就必须去医院了。”
  沉逸樑一僵，怎么忽然说起医院这恐怖的地方？
  慕容毅满意的看着沉逸樑惊慌的表情。“下次可要记得看路，别蹦蹦跳跳的再摔倒，不然直接送你到医院，懂么？”
  沉逸樑扯动嘴角，勉为其难的点头。“不，不是很痛了。”
  其实是轻轻扭了一下，痛楚过了就没有什么感觉。
  “真没事？”
  沉逸樑点点头。“走吧，买衣服去。”
  慕容毅还是不放心的看着他，却无法无视他对买衣服的执着。“嗯，好吧，买了快点回家休息。”
  终于如愿的找到了李肖恩介绍的g牌专卖店，沉逸樑开心的走了进去在商品陈列架子上巡视着。好多各式各样的衣服，什么顏色都有啊，到底哪一件才适合小毅呢？
  服务员用专业的眼神打量了沉逸樑，是一个有潜能的顾客，看一看旁边的小男孩…嗯，专业的服务员是不会批评客人们的关系。
  “先生你好，请问要找什么款式的衣服呢？我们有最新一季的外套，昨天刚运到店里的哦。”
  “嗯，你替我选几件好看的，给小毅试试。”
  反正那么多，自己也不会挑。沉逸樑回过身看看慕容毅，后者是脸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怎么小毅没反应呢？李肖恩说这个是很高档的牌子，衣服都很好看，难道小毅不喜欢吗？
  一直希望为慕容家做点什么的沉逸樑有些失望，脸上也没有掩饰。
  服务员有点尷尬，却不动声色，依然保持微笑看着两人。“不知道这位先生喜欢怎样的款式呢？”
  慕容毅无奈一笑，凑上前随意的挑了一件毛上衣。“类似的。”
  “好的，我替你找多几款和这类似的衣服，请稍等。”服务员有礼貌的拎着毛衣走到店面另一方。
  “沉先生，这些衣服太贵了，我不需要。”慕容毅直截了当的拒绝。
  沉逸樑没有预料到慕容毅会拒绝，有点惊慌。
  “你不喜欢？”
  “我…不是不喜欢，只是不需要那么贵啊。”慕容毅望了一眼还在找衣服的服务员。
  沉逸樑歪头看着他，不明白“贵”的定义在哪里。
  一只猫，灵魂转换到一个老总的身上，的确分不清什么是“贵”。
  慕容毅看着他，投降了。看来这个有钱人平日都很挥霍。他环视四周，看见了不远处摆放着一叠设计普通的图案上衣。慕容毅拎起价钱标签，定价199元！深吸一口气，看来这是这店里最便宜的价格了。
  “这件，我喜欢。”
  沉逸樑看着被慕容毅摊开的上衣，是一件白衣，前方印着一个黑色猫咪剪影。
  “就这件？”看起来有点普通啊。
  “嗯，我喜欢这件。”慕容毅微笑。
  “那，小姐，结帐，就要这件。”沉逸樑高兴的接过衣服，也不看价格就喊人。
  结帐的人比收到礼物的人更兴奋，他抱着那个g牌特别华丽高调的袋子走出门，边走边回头看看在身后跟着自己的慕容毅。
  “谢谢你。”慕容毅走上前，忍不住摸摸他的脸颊。“我很喜欢。”
  “嗯。”沉逸樑抿着嘴，随意的应了一声，可微微上扬的嘴角显出他很高兴。
  之后，两人就要分道扬鑣了。沉逸樑还有工作在身，只好在商场附近搭的士回公司。
  慕容毅挥挥手，目送的士扬尘而去，瞧见了沉逸樑在车里转过身子一直看着自己。
  “还真的是…”慕容毅心情很好的看着手上的袋子。“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