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 第二章: 污染的心灵

  晚会后两天是新学年开始的第二个星期。
  米雪一踏进班房门口，玛晨也刚刚到，米雪瞄了他一下，自劲儿走进去。到了自己的位置时，她愣了愣。她的桌子上有着一堆火柴，被顏料染了血红色，被拼成了「滚」的字样。她冷冷地看着桌面上的东西，一扫，便把那些火柴扫向隔壁位置的妮丝。「壁哩啪啦!」那些火柴掉落地下的声音吸引了同学的目光。随即一声「喂，你干嘛!」的高频率声音在耳边响起，玛晨便走过来，同学也期待着看好戏。
  「什么事?」他亲切地问。
  「她...她......」妮丝逼出她的泪水，眼红地看着米雪。
  「无聊。」米雪冷冷地回了一句，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她开始觉得原来玛晨是个爱理小事的人。而在角落，那个棕发少年却有趣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玛晨没有理会米雪，只是在安慰妮丝，也不知道怎样跟米雪说话。
  「乖了，老师快到了，先坐下吧。」同样温柔的声音，米雪却觉得异常地刺耳。
  老师一进来，同学们都没了劲看戏。
  「各位同学!今天，让我来介绍新来的学生，他是从外国回来读书的。银海!」
  掌声如雷，女同学的叫声更是响雷!这么帅，就连米雪也欢呼起来助庆。
  「大家好，我是银海，今后多多指教。」他点了点头，一个乖巧的表情，却看得米雪有点别扭，他不是一直都很邪气的?
  「另外，还有一个宣佈。」班房静了下来，「为了增加同学对新学年自己班的归属感，这级将举行一个戏剧比赛!」同学又热闹起来了，「主题为一对贵族姊妹的情谊。内容大至上是：妹妹爱上了那个杀她父亲，忠于皇族的骑士。她那胆小的姊姊则为了家族，便狠下心，杀了那骑士。然后，她的心便开始丑化，杀了更多的人。」
  学生都纷纷议论着谁做当中的角色，而那对情侣，有很多人都说是玛晨跟米雪，妮丝非常气，于是举手道：「老师，我要当妹妹。」
  全班都望着那个举手的人，貌似不认同这个建议。
  「哦，好的。我们今天也要选定角色。而导演、编剧的位置也是同学当的哦!学校希望让更多同学有一个机会参于整个演出。鉴于银海有舞台的经验，我想请新来的银海同学当导演，可以吗?」
  银海怔了怔，点点头。当然，玛晨自然当选骑士。
  突然之间，米雪举手：「老师，让我来当姊姊吧。」她扯起一个黑暗微笑，一秒间她又换上真诚的笑容，「我只是想挑战一下不同的角色。」银海则坐在角落，意味深长地看着举手的人儿。
  老师便点点头，这戏便正式开始了。
  在同学兴奋的讨论中，中间的四人却各怀心思。
  小息时候。
  米雪走了出长廊，在楼梯转角的位置撞上了玛晨，他正在跟翎说话。米雪漠视他，但玛晨还是出声：「米雪，你等等，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米雪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眼里看不出起平波伏：「嗯?」
  翎自觉地退开了一边。
  「你......是不是在生气?」
  「我没有。」
  「你有，我了解你。」
  米雪皱了皱眉：「别说你了解我，只是你认为你了解我。」这句话狠狠地刺进玛晨的心里。
  「你因为不能当上剧里的角色，还有早上的事，所以生气吗?」玛晨仍然很温柔地问，他......想挽留。
  「都说你不了解我。」米雪继续皱眉。
  「但你又不说，我怎知?沟通是了解的一部份。」
  「我有什么是不跟你说的?」回想起由他们初中认识都现在高中了，她有什么大小问题，喜怒哀乐也跟他分享分担，只是他以为那些事情很小，便爱理不理，以为她很坚强，能捱过不同的难关。他也从来都不主动找她聊心事。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今天的事。」他仍然答得理所当然，米雪不是觉得他不好，只是他没有男朋友的心。
  「好，要知便要付出代价!」米雪直直地看着眼前令她很失望的人。
  「嗯，是什么?」
  「分开。」米雪说得很轻，她这次不能忍了。
  「什么?!」玛晨惊愕了，然后他立刻收回心情。米雪心想，看，他永远想装着不在意。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对你那种被动的态度很反感。」然后米雪便上了楼梯，留下玛晨独自站在那里。
  米雪来到天台，只见一个衬衣垂落，依着墙看风景的人。
  「什么风吹了大小姐来?」那边传来轻挑的声音。
  米雪走了过去：「没有什么事，你怎会在这里。」
  「我想看看这里的环境。这里地方很小，外国的都很大。」然后银海侧过头看米雪「跟晨吵了?」
  「你很烦人。」这人不做魔术师真浪费，读心术好得很。
  「我说对了，哈。」
  「哎！烦死人啦!」米雪对着景色大声喊出来，把心里的鬱闷在这一刻全都发洩出来。
  「你怎么没有哭?我还以为女孩子失恋都会哭。」
  「你最好给我闭嘴。我哭个什么?你还是重新认识一下我吧。」
  「好好好，我错。你可别再喊了，你要保护好声带。下星期就开始练习了，服装组已经开始製作，背景板也开始做了。」
  「你做导演我真信不过。」
  「你别小看我，」然后银海抬起脸看天：「我在外国常常参加这些表演呢......」
  米雪看他好像略有所思，因此沉默下来，只是在观察着他的侧脸。说真，那张略带阴柔的脸，仰望天空的希望眼神......若他不扯出那邪邪的笑容的话，其实是一个很贵气的公子哥儿......
  按下来的一个星期，练习也非常顺利。
  在活动室练习的空档。
  「刚刚表现得不错，你把姐姐那深居简出的纯洁表现得很自然，我反而担心，你怎样表达当那姐姐杀人的时候那又爱又恨的情况，还有变成奸角的那一刻。」银海走过来跟米雪道。
  玛晨在一旁看见那对男女，恨不得把他们扯开。妮丝则走去挽起他的手，玛晨对她温柔地笑了笑，然后目光又回到那对男女身上。
  「嗯，我会尝试感受那种感觉。」米雪回答道。
  空档之后，各人回到原位。玛晨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米雪，这场是他们的对手戏。
  「第23场，action!」
  米雪开始走步，说起台词：「我不能再让你走进她的心里，在这里，让我的手去了结你们的情吧!」然后她伸出手，向着玛晨的脖子握去。
  「卡!」银海大叫道：「米雪!没有那种又爱又恨的感觉!再来一次!」
  「嗯，好。」米雪深呼吸，走回原位。玛晨泛起了笑容，她对他只有爱，又怎会做到恨?反正卡多几次，他们对着对方的时间就更长。
  「开始!」米雪又开始演起上来。
  「卡!」
  「卡!」
  「卡!」
  银海抚额，米雪做不到那种效果，「各位休息一下吧。」各人都小声讨论，说米雪今天怎么了，她状态不好云云。
  之后米雪走向银海。玛晨又在一边吃醋，可恶，她第一时间竟然是去找他。
  「我找不到那感觉。」米雪抓了抓头，沮丧地道。
  银海看着她这样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是不行的：「不要紧，慢慢想，我会帮你。」
  「嗯。」
  「你试想下......嗯......」银海目光扫过现场的每一个人，然后脑海里来了个想法：「玛晨跟妮丝其实也挺配，反正妮丝能忍受到他那个性格，而你不行啊。」银海打趣道。
  米雪立马看去那边，手便一下子握紧。那边厢妮丝在细心地为玛晨擦汗，又给他水喝，看上去他们恩爱得很。其实她和玛晨开始疏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而且很多同学都会微微打量着她，说什么有好东西不好好珍惜。米雪最近也抑压了大量的压力，而且频频出现头痛的情况。
  银海看准了时机：「啊～他们好像糖粘豆，比跟你那时更恩爱呢。说真，玛晨对你不是很好的吗?怎么你不喜欢人了?」
  米雪收回目光，静静地走去镜前看看自己的样子还可以不可以。
  这时银海又跟过来，正想开口，米雪突然发言：「我没有不喜欢他，只是......」她深吸口气
  ：「他，太被动，而且太招摇了。」米雪哀伤地看了看玛晨，又转头看镜子。
  银海见这样也不好再说：「那你快点回原位，我们快开始了。」
  米雪点了点头，再望着镜子中那哀伤的人儿。突然，那个伤心的神情变了!米雪吓了一跳，退后了几步，继续盯着镜中的倒影。那个镜里的女孩射出深不可测的眼神，嘴已经有了个微微的弧度，眼睛看向那个忙碌的妮丝。
  她双手抱胸，身穿跟米雪的白裙相反的顏色，她有着长长的曲发，对着米雪说：「怎么了，米雪，你是这样退避的人吗?你不是应该要主动秀出你的能力，让那隻白痴的射手对你念念不忘吗?你应该狠下心，去他的脖子攻去!」那女孩给米雪做出一个打气的手势。
  米雪无奈地笑「我也对他念念不忘啊，那我怎狠下心?」
  「我是你，我是你的恨。我明白你，只要你带着对玛晨的讨厌，就可以的了。」那黑色女孩踏前一步。
  「不!」米雪又退后一步：「我喜欢他的，这是事实，我真真实实地感受到。」米雪抓紧裙摆。
  「让我帮你吧。」她伸出邀请的手势，风情万种地笑。
  「你......」
  「让我帮你吧......」她继续保持这个姿势。
  米雪犹疑地伸出了手，手颤抖着，慢慢地向前。她其实怕，那女孩很可怕，却在支持自己。那女孩的笑容随着手的移动越来越大，笑容也越来越大。在米雪触到那镜子的一刻，那女孩消失了。
  「米雪!快点，等你。」一些工作人员大叫。
  米雪摇了摇头，走到那原位，深呼吸。
  「第23场，开始!」
  米雪迈开第一步，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心里怀着很多因喜爱而成的悲，淌着泪；但同时她心里还有另一把声音：解决他!米雪握紧拳头，她还没有说台词，只是一直向前行，慢慢地伸出手，眼睛瞇着，流露出哀和怒。
  每走一步，眼神就深了一层。
  银海紧张地看着米雪，她怎么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但是......她做到了，就是这种效果。
  那双纤幼的手抓着玛晨的脖子，很轻，却有一股力向玛晨推去，好像要把他真的杀死般。
  玛晨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不是他认识那个欢乐的女子，她变了?她就好像一隻起架子打架的蝎子，而不是拿着箭自由奔放地感受每一个幸福的射手。
  「我不能再让你走进她的心里，」米雪鄙视地看着那男子：「在这里，让我的手去了结你们的情吧......」最尾的音米雪突地放轻放长了，米雪瞇着眼，然后把玛晨推下去。
  妮丝紧张得立即跑去玛晨掉下的软垫旁，细察有没有伤。
  米雪冷冷地看着下面的男女，低了头，长发遮盖住了她的神情。现场的每一个人都静静地看着那个白色的女孩，但他们看不到纯真，而是......黑色的影子。
  她突然抬起头，摆出那风情万种的笑容，本来清澈的眼神却是变得混浊，站在原地，气势非比寻常。
  亲爱的米雪儿，就让我帮你报復吧。
  那白色的身影发出轻轻的笑声：「哼......」显得令人心寒。
  「卡!」银海望望窗外开始转暗的天空：「大家辛苦了，明天再练吧。」
  米雪反应过来，转过身，看见在场的人都在注示着她，不明所以。眾人看见那个满脸笑容的女孩，彷彿刚刚那个黑影只是幻觉，于是都开始收拾。
  银海和玛晨同时走向米雪，且同声同气地问：「你怎么了?」然后他们对望了一下，扭头。
  米雪懵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怎么你们更像一对?哈哈......」
  「别笑!我们......我关心你呀。」玛晨带点醋味的句子从他口飘出来。
  米雪侧头疑惑，「你刚刚的样子很恐怖。」银海回答了她的疑惑。
  「是吗?那我做得好不?」
  「效果很不错啊，但是比赛那天，若你变成刚刚的样子，我寧愿你不做。」
  「为什么?」
  「我怕你走火入魔。」
  「哈!才不会!」
  「行行行，那你今天好好回去休息。」
  「嗯嗯。」然后米雪便蹦蹦跳跳地离开。
  「切。」玛晨也无趣地走开，她刚刚都没有理会我。妮丝又看中时机，跑去挽起玛晨的手。
  银海看着他们俩，不得不承认，他带点自私，没有想着要为好友拉回他的女朋友，反而看着轻松，他......很差劲吧。
  回到家，雪妈妈安娜，热情地拉高过米雪：「乖女儿，今天练习好吗?」
  米雪衝安娜笑了笑：「很好!妈我先上房。」
  「好的，快下来，晚饭快煮好了。」
  「嗯。」
  米雪一进房便把房门重重地关上，然后依着门跌坐在地上，扔开背包，托着头，揉乱自己的头发。她很烦恼，她知道的，刚刚她感觉到自己的行为跟平时非常不同，而且脸上的笑容跟在镜子看到的女孩根本是一样的!
  米雪惊了，她跑进浴室，站在镜子前......不敢抬头看镜中的倒影，她其实很想有她的气势却不想有她的黑暗。
  突然，一隻修长的手托起她的下巴，米雪无奈地看着镜子，心里慌得很!那个黑暗的女孩在镜中伸出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米雪吓得退开了几步，手盖着口不让它发出声音。镜中的女子完全跟自己是相反的，除了样貌，无论是眼神，性格和行为都跟自己大大不同。
  她皱了皱眉：「你干嘛那么害怕?」
  米雪吶吶地张口说道：「你在镜子中?但你是那么的真实!」
  她放心微笑：「你别怕，我是帮你的。」
  米雪走近一步，直视着她：「你是谁?」
  她白了一眼，扯开一个美丽的笑容：「我、是、你。」
  「你不是我!」米雪惊道，就像有一道雷打下来。
  「不。」她安抚着：「我是你，只有我知道你的所有。我是那么的真实，因为我在你心中。」她语重心长地继续：「你其实有我的勇气，有我的量度，有我的成熟。只是，你没有留意，也不能把这些优点发挥出来。但现在有我，我会帮你的。」
  「你帮我些什么?」米雪的语气变得不耐烦。
  「帮你解决心中怨恨。」她的眼神变尖，嘴唇的弧度显得奸狡。
  「什么怨恨?」米雪开始接纳她。
  她笑得很轻松，然后点了点洗手盆的水，在镜面写了四隻字，然后她给了米雪一个信心的招牌奸笑，跟着消失了。
  米雪看着那四隻字，抿了抿唇，然后也走出了房间。一打开房门，米雪换上一个纯真的脸蛋下去吃饭：「妈!我下来啦!」
  镜面的水快乾，但仍隐若看到点点痕跡写着：玛晨妮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