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林缊月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今天是调休第二天,不用上班就是好。
  是很不错。
  除了现在她住在周拓家。
  昨天和章筱两人聊到半夜才散场,特地问了章筱今天的安排,不出所料的要上班。
  林缊月在房间磨磨蹭蹭,竖起耳朵听屋外的声响。
  过了这么多年,忽然又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还没有做好一觉醒来就要见到周拓的准备。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缊月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跳回床上,用被子盖住头。
  敲门声响起,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林缊月,下来吃饭。”
  林缊月想,只要自己不出声,一直装睡,周拓就会识趣的走掉。
  隔着一扇门,周拓却像有读心术似的。
  “知道你醒了。”
  他的声音有些平静,“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一听到指控,林缊月完全忘记自己还在装睡,马上伶牙俐齿的反驳他。
  “你乱说什么,我躲你干嘛?”
  “哦,所以你真的醒了。”
  原来被摆了一道。
  林缊月有些恼羞成怒,“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那你半夜去偷翻冰箱做什么?”
  周拓耐心十足,还要接着说:“一偷偷三个,你半夜胃口这么大?”
  “……”
  林缊月望着书桌上昨晚从冰箱里拿走的三个三明治,确实有些哑口无言。
  这本来是她今天给自己准备的伙食。
  一顿一个。她都算好了的。
  “醒了就下来吃饭。早餐都准备好了。”
  林缊月又磨蹭了一会儿,坐到餐桌上的时候这顿饭已经足够称得上是午饭了。
  周拓也坐在饭桌上,拿了本书在看。
  餐桌上摆的食物都很健康,清汤寡水,看得林缊月一点食欲都没有。
  林缊月拿了个鸡蛋敲在桌子上。
  边剥边问:“……你不用上班?”
  周拓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眼前的书,反问:“你不用?”
  林缊月说:“我调休。”
  他说:“那我也是。”
  老板也搞这一套?
  看起来真是周氏大资本家,剥削劳动力连自己也不放过。
  林缊月下完定论,默默吃完鸡蛋,突然想起什么。
  他们也算是坦诚布公过了,再坦诚一点,露点双方的底牌,也没什么吧。
  “那个。”她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个面包。
  之前的对话,周拓一直在低头看书,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却抬起了头。
  盯着她等待下文。
  林缊月本只想随口一问,但是却被周拓弄的有些紧张。
  现在骑虎难下,不说也不行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李敏给我五百万的?”
  周拓半天没说话,林缊月自认为自己很善解人意,不说没关系,她不一定非要知道。
  “你要是不想说……”
  “林缊月,你的手。”
  林缊月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口可颂,“怎么?”
  “你知不知道你的整个手都在抖。”周拓盯着她,深深的。
  “……林缊月,你怕什么?”
  她怕什么?林缊月想,她才不怕。
  作天作地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什么东西好怕的。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钱你也可以好好花,就像你说的,这是李敏的钱,和我没关系。”
  “如果这是你想问的。”
  他的眼神很炙热,盯着林缊月一动也不动。
  林缊月的视线到处乱飞,不小心拐了回来,撞到一起,才发现周拓的眼神很深得可怕。
  她都快被吸进去了。
  林缊月却觉得有些恼火。
  她一点也不愿意承他的好,这高高在上的样子,以为这是在施舍她么?
  “真会过度解读。”
  林缊月冷笑了一声,把面包胡乱几口塞在嘴里。
  “钱我早就花完了,你以为我这么有良心?”
  周拓依旧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有耐心。林缊月一生气就像浑身倒刺的猫。
  “也没说你做得不对,这么生气干什么?”
  “没有。”林缊月胡乱给嘴里塞面包,三两下就吃完了。
  “我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情生气。”
  她的起身的动作很大,椅子和地面摩擦发生刺耳的咯吱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
  林缊月回到房间,静坐了一会儿。
  周拓说得对,她确实有些恼。
  她和他的过去,她不太愿意说,他也不愿意谈。
  以后干脆就绕过这个话题,如果非要坐下来聊聊天的话。林缊月想。
  她瞥到三明治旁边的手机屏幕显示有通未接电话,回拨过去,立刻被接起。
  “还是没查到。”对面单刀直入,连寒暄都略去了。
  “线索不是很好查,你爸当年公司破产,那笔钱关键的钱不知道去哪里了。”
  “建议你换个方向去查。”学姐说,“你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林缊月沉吟片刻。
  “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想到给我回电话。”电话那头的女声说,“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林缊月握着手机坐在床上想着学姐的话。
  那个时候林缊月一对章筱闲聊说想调查她爸林润刚那时候破产的原因,章筱立刻就向她推荐了学姐。
  学姐全名叫张嘉颖,是章筱大学时期的学姐。从事私家侦探一类的工作,属于有活就接,业务能力很强。
  林缊月找到她, 向学姐说明了怀疑——
  她始终认为当年的破产来得无声无奇且有些迅雷不及掩耳。
  林润刚和张婉清那个时候对此缄口不语。
  林润刚已经去世,张婉清这几年和她的关系也很糟糕,她连个可以问的人都没有。
  记忆里被宣布破产的是个极其闷热潮湿的夏天,蝉鸣声甚至要大过林润刚说话的声音。
  想起林润刚,她就想起那副风雪夜归人的拼图。
  最后一片她甚至找遍了所有从英国带回来的行李,还是没有找到。
  老房子她也回去过几次,每次都是无果而归。
  拼图已经绝版了,要是没找到,那副漂亮的城市冬日夜景,将永远的缺失一块。
  拼图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日记本里还夹藏着一张照片。
  林缊月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红色牛皮日记本,夹层的地方歪斜出一张泛黄的合照。
  照片上方用红色正楷印着:2009年润业有限公司集体合影留念。
  林润刚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严肃的穆着一张脸。
  那是2009年,距离林家破产还有三年。
  林润刚右边穿蓝色条纹衬衣的男子,身材有些发福,从侧面梳过去的头发并不能遮住他油亮的秃顶。
  笑容挤压了皱纹,那个男子脸上堆满了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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