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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在酒店没发生什么。
  叶一竹被顾盛廷扛进酒店房间后两人在黑暗中接吻,成功撩起他的火后,她轻轻推开他,说自己要回家的。
  顾盛廷不想放她走,但她难得有些撒娇的口吻,加之他的确觉得在车里已经放纵过了,不能太得寸进尺。
  两人又厮磨了半小时,叶一竹就要自己回去。
  他要送她,被无情拒绝。
  “我是不会让你知道我家住址的。”
  她边走边回头给了他一个飞吻,独自走在幽长的走廊,身影高挑,长发一动一晃的。
  顾盛廷趴在门上看了足足一分钟,拿卡、锁门,叁步两步追上去把人往怀里一带。
  她有些恼羞成怒,“你找死……”
  他笑笑,抓紧她的小手放进口袋,脸皮厚得可以。
  “大半夜让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一个人回家实在不是我的风格。你放心,我就送你到楼下,不让你为难。”
  她歪头轻轻皱眉看他,脚步不自觉放慢,觉得哪里古里古怪的。
  折腾一晚,叶一竹实在没力气再与他抗衡,踩着脚下的影子沉默地走。
  默默把脸埋到围巾里,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是。”
  其实她才是奇奇怪怪。
  顾盛廷手上力量一顿,但面色如常,什么都没说。
  等电梯的时候,她轻轻把头靠上他的手臂。
  心悸的感觉像快速飞升的电梯涌起的风,呼的一下,静止了。
  *
  叶一竹到家的时候,刘圻梅还没回来。她知道肯定免不了被一顿唠叨,所以立马洗澡收拾好自己,准备早睡。
  从浴室出来后,她看到微信里有一条未读消息。
  点进去。
  “我知道要你很快信任我,完全接受我很难,但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叶一竹握着手机很久没有动,寂静空旷的大房子让人心空。
  最后,她打下两个字,又默默删除。
  “快睡吧。”
  那边秒回,“要睡了吗,晚安。”
  叶一竹不再回复了,远远扔掉手机,全身心陷入柔软的羽绒被里,睡得很沉。
  早上醒来收到他凌晨发来的消息,碎碎念自己倒不过时差,困得要死就是睡不着。
  几十条,断断续续,都没有回复,看着也是怪可怜的。
  她盯着屏幕傻笑,试着拨了通电话过去。
  果不其然,没有人接,估计这会儿正睡得像头死猪。
  刘圻梅在沙发处理公务,瞥了眼睡眼惺忪出来觅食的叶一竹,淡淡开口:“是多重要的朋友,招呼都不当面打一声就走了。”
  叶一竹心里发虚,像是回到十七岁担心早恋被发现。
  她随手把头发抓起来扎了个丸子,给自己沏杯咖啡,漫不经心回答:“事出突然嘛,大不了下次换咱们做东,我出资请他们吃顿饭。”
  刘圻梅无奈又好笑,嘲讽她:“我当你多大能耐呢,以为什么事情都能用钱解决?”
  说完就起身回卧室了,告诉她:“冰箱里有牛排,还有面包,热一热就能吃。”
  叶一竹应了声,眼看着刘圻梅在视野里消失,才接起震个不停的电话。
  “早安,叶老板。”
  “顾总时差倒过来了?”
  很奇怪,随意调侃,丝毫不觉得生疏。
  手里握着瓷杯,心也跳得格外温吞。
  为他一句早安。有催人泪下的真诚。
  他俨然没睡醒,说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一下阿姨啊。”
  虽然是询问的句式,可他的语气却理所当然,没有半点征求同意的意思。
  怪不得昨晚他一直试图套她话,最后还追着送她回来,想知道她住在哪里,酒店离她家近不近。
  她就早该摸清他心里的小算盘。
  “没门,想都别想。”
  早有预料,顾盛廷悻悻然,却锲而不舍。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叔叔阿姨?”
  叶一竹哑然失笑,觉得他脑子坏掉了,在梦游。
  他们关系什么时候到了这一步?
  想到这里,她有些恍惚,觉得昨晚有点像梦。
  明明什么都做了,可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她淡淡反驳:“你都没让我见过你父母,凭什么让我带你来见我爸妈。”
  这太复杂。
  虽然他们都已经长大,可年少时候犯的那些禁忌和错误,也不是轻易就能摆到大人面前让他们欣然接受的。
  叶一竹至今都还记得在一中门口和陈素英遥遥相望的一眼。
  互不相让,各有各的坚持和锋芒。
  陈素英肯定觉得是她害了她儿子,险些耽误了她儿子的大好前程。
  顾盛廷大概也听出了她语气有隐约的不服和不悦,竟一时失语,只能清清嗓子。
  别说现在只有亲近的朋友知道他们的关系,虽然一直以来陈素英都不知道当年他宿舍里那条裙子是送给谁的,他的处分是因为谁挨的,可她对那个虚幻又既定的女孩的成见不用怀疑。
  可沉默一阵,他郑重回答:“主要看你。”
  叶一竹胸腔一震,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深想他话中之意。
  像昨晚、现在这样,其实就很好。
  疯狂、热烈、无望、酣畅又痛快地相爱。
  低头凝望着棕色液体上飘浮旋转的白色泡沫,叶一竹觉得自己就快要被吸纳进去。
  如果要从现在开始,继续走下去,他们要面对的,远比当年不用计较后果,只需要有一腔孤勇就可以尽情去爱的年纪要复杂得多。
  *
  顾盛廷在美国这段时间,无所事事,每天都想着怎么把叶一竹拐出来陪自己。
  她怨念很深,说他来这一趟就是存心要把她工作给搞没。
  每天都要逃过刘圻梅的追问出去和心爱的男孩约会,渐渐地,叶一竹竟然开始重拾那种被遗落在遥远时空里小心翼翼又心惊肉跳的叛逆感。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后知后觉盘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和谭中林一起在夜店玩?”
  提起这件事,顾盛廷的好心情就瞬间破碎,抽出搂着她的长臂取来手机,冷着脸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打开ins。
  叶一竹实在好奇,趴到他胸膛像小狗一样探个脑袋。
  光映照到她脸上,足足叁秒钟的时间,她的瞳孔不禁放大,惊叫一声,想把他的手机抢过来。
  顾盛廷随手一扔,翻身压住她。
  “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居高临下如同审判犯人。
  这几天沉浸在和她相处的喜悦和享受中,他才一时间没想到要和她把这件事盘顺。
  叶一竹看到她和谭中林在昏暗妖媚灯光里脸贴脸叼着酒杯的照片,有种被当众处刑的羞耻,默默拉起被子,只露出一双心虚的眼睛,对上他肃杀的目光。
  “你怎么会认识Kiki?”
  Kiki是奥莉的朋友。叶一竹怎么也没想到kiki会把他们玩游戏的整个过程都拍下来,还上传到了社交平台。
  好巧不巧的是,被顾盛廷看到了。
  他毫不费力但故意用了点力,一点点把被子拉开,慢悠悠开口:“她和我是研究生校友。”
  好吧,叶一竹无话可说,却在临死前反打一枪,质问他:“我才不信你和她没有过什么。”
  顾盛廷好笑出声,“就算我和她有过什么,至少我们现在没有什么,不比得你的行为恶劣。”
  叶一竹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突然坐起来推开他要下床,却被他反手捞回去。
  “我说着玩的,我们就是在院庆上见过一次,要不是看到这张照片,我都不记得这个人的存在了。”
  他把她严严实实圈抱住,嗓音低迷。
  “怎么你和谭中林在日本都能遇上,他还一次次帮你。还有那次在酒店门口,是不是如果我不出现,你们就要发生点什么了。”
  天知道看到他们那张亲密照片,又得知谭中林为了帮她专程去了杰尼斯,顾盛廷杀人的心都有。
  “你去问他啊。”她的语气还是别扭,冷冷淡淡的。
  顾盛廷卷起一缕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可以啊,等回国后有机会,我是该好好问问他。”
  她抬头剜了他一眼,他脸上冷锐瞬间变成乖顺的笑,迅速低头吻了她一下。
  叶一竹顺势勾住他脖子,让他加深了这个吻。
  气息开始乱的时候,她微微仰起脖子,食指在他背后打圈,由上至下,沿着他的脊骨扫过臀沟。
  “我早和你说过了,很多男人都倾慕我。”
  他尾椎发麻,将她翻个身压住,咬住她光洁的肩头。两只手绕到前面紧隔在床单上,从边缘握个满盈,由重放轻揉一下,缓缓挤进去一段。
  叶一竹开始发喘,难耐哼出声,扭头找到他的唇,渐渐勾缠着。
  “但你只能爱我,我也只爱你。”
  *
  程褚提着名贵烟酒和进口水果到宁雪家中,是裴蓓开的门。
  “阿姨,过年好。”
  裴蓓一开始就不怎么同意程褚和宁雪在一起,也知道程褚的父母并不赞成他们的婚事。
  他们两家,一个是书香门第,一个是豪门世家,彼此都看不上对方。所以到现在,除了去年商量结婚的时候吃过一顿平淡无奇的饭,再也没打过照面。
  每年过年都是程褚来宁家,今年他因为出差,元宵前一天晚上才前来拜访。
  “来就来,用不着带这么多东西。”裴蓓是个人民教师,一些表面功夫维持得很好。
  把门敞开让程褚进来,又把他的拖鞋拿出来给他换上。
  宁远山端着菜出来,招呼道:“来得正好,洗洗手就可以吃饭了。”
  “叔叔,我来吧。”
  放下东西,程褚就脱下外套想过去帮忙。
  “不忙活,都快好了,你就等着吃就行。”
  裴蓓也走过去,说:“就是,哪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
  程褚站在原地,笑容黯淡,之后看到宁雪拿着碗筷从厨房走出来。
  半个多月没见,她把头发剪短了些,松松垮垮挽上去,穿白色毛衣,风韵柔和。
  “去洗手吧。”她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
  *
  饭桌上,也只有宁远山不停地和程褚说话。
  “你来就好了,不然没人陪我喝酒。”
  宁远山和裴蓓当然站在统一战线,而且家里就宁雪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要挑个最好的女婿。
  父亲又对女婿有天生的敌意。
  可慢慢相处下来,宁远山又觉得年轻人的事,还是得顺着他们的意思走。
  裴蓓突然冷不丁开口:“你们俩的事到底怎么个打算。不过我觉得也是,你们都还年轻,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不用太着急的。”
  席间霎时沉默,只剩下筷子砰击碗碟的声响。
  程褚望了眼默不作声的宁雪,勾起嘴角笑了笑,“阿姨说的是,反正一切都按宁宁的意思来。”
  吃完晚饭,宁雪送程褚下楼。
  走了一路,两人都无言。
  “既然你都已经和叔叔阿姨说了,那我也回去和我爸妈说一声。”
  她“嗯”了声,眼看着他的车就在前面,缓缓停下脚步。
  “开车小心点。”
  “宁雪。”
  她正欲转身,脚步被低哑的声音上了枷锁。
  “对不起,那天我太冲动了。”
  她知道他不是个轻易低头的人。
  嗓子酸酸胀胀的,她松了口气,对他说:“程褚,新年快乐。”
  虽然不是他想听到的,但也不是他惧怕听到的。
  他笑了笑。难得戴眼镜,穿休闲装,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就像当初在教室,他们隔着一扇窗初见时的模样,清爽又明朗。
  那时候谁能想到,他们之间会纠缠至今日。
  *
  叁月尾巴是范媛媛生日,范路熊为爱女在自家新投资的酒店举办了一场盛大派对。
  天普和范氏有意合作,顾盛廷和范路熊在会客厅随意闲聊。
  顾盛廷敢说,有手段有魄力,既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野心,又兼具不骄不躁的好心态,畅谈公司未来的规划以及对此次合作的想法。
  范路熊由衷赞许眼前这个年轻男人。
  并越发肯定,顾盛廷就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女婿人选。
  “爸,说好的今天不聊公事。”
  派对还没开始,范媛媛走进来,一身黑色礼服,长发披肩,顾盼生姿。
  范路熊笑着把烟掐灭,“今天是你们年轻人的主场,玩得开心最重要。”
  临走前,范路熊对顾盛廷交代:“女孩子的生日,凡事迁就她一些,晚上啊你务必把她清醒着带回家。”
  “爸,你当我们是上战场啊!”范媛媛有些脸红,埋怨父亲的唠叨。
  虽然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可她从小到大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被呵护保护得像未涉世事的公主。
  范路熊出门前不禁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年轻男女,合拍、养眼。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更想不明白自己如此漂亮可爱的女儿为何始终没能让顾盛廷坦诚交心。
  想到这儿,范路熊笑意渐冷,眸光一敛,抖了抖西服在助理陪同下阔步走出去。
  范媛媛全部专注力都在顾盛廷身上,偷看了他一眼,说:“我今晚可请了赵晓玫来。”
  顾盛廷不动声色收回目光,面色平静,调笑道:“那我是不是应该把卢修那小子也请来。”
  范媛媛其实也很好奇赵晓玫现在的情感状态,但当面不好问,在顾盛廷这边,似乎也没有探听别人私事的理由。
  但顾盛廷主动提了,她也就问了一句:“他们俩到底怎么个情况?”
  顾盛廷扭头看了她一眼,说:“你什么时候和赵晓玫走得这么近?”
  范媛媛微微愣住,抿了抿头发,漫不经心回答:“不都跟你说过吗,我前年去lii拍宣传照,和她偶遇,一来一往,自然就熟悉了。”
  “lii和ae的合作,你也帮忙出了不少力吧。”
  *
  余光里,范媛媛瞬间僵在原地,敷有厚粉的脸越发苍白。
  顾盛廷似笑非笑,啜了口热茶,“毕竟你好像很喜欢他们家衣服。”
  燥闷的空气流转着一丝异样氛围,范媛媛轻吁了口气,若无其事调整手上尾戒,“看来,你也挺关注ae在时尚方面的动向。”
  顾盛廷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低笑一声,望向了窗外,似颇有闲心在欣赏外面华灯初上的夜景。
  几亮的窗面,隐隐约约倒映有身后人精致冷倔的面容。
  “周芎川和天普有合作,况且你成天穿着lii的衣服,现在还把赵晓玫邀请到生日宴。”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硬好彩。
  抽出一根含进唇里,声音比吐出的烟雾更浓稠。
  “是生怕我不知道。”
  范媛媛理了理裙摆,坐姿挺拔。
  “顾总不愧是顾总,连别人家的商业机密都洞悉得一清二楚。”
  烟有些呛,迷离了顾盛廷一双黑沉沉的眼。
  “你该不会觉得,如果我真的出手,lii能击败k.fashion?”
  顾盛廷站起来,插着口袋缓缓走到落地窗前。身姿挺拔,清修淡漠,偏偏叼着烟,有种痞性的性感。
  范媛媛比七年前,更容易被他举手投足迷死,放任自己沉溺。
  霓虹闪烁,都掩盖不住他眼中冷锐的暗光。
  范媛媛毫无保留和背对着自己的他在厚重的玻璃墙里四目相对,喷薄而出的情绪一点点化为虚幻的掠影。
  “你的意思,是你给了我机会。”她挑了挑眉,语调清冽。
  顾盛廷徐徐转身,走近她的时候,黄葵子后调的暖香混合尼古丁的辛辣,如风滚滚而来。
  范媛媛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在他面前,的确太稚嫩、太天真,不堪一击。
  顾盛廷用那只夹烟的手虚虚拂过她被空调风吹到额前的碎发。
  “你在担心什么?”
  他的声音轻佻又柔和,分明的脸部轮廓在薄薄暮色里是利刃。
  范媛媛像一只高贵的天鹅——明明被他好闻的气味、英俊的脸、含糊不清的动作掠夺心神,但忍了再忍,灿烂一笑。
  “我担心你和她旧情复燃,合情合理。”
  一吐为快后,她又自嘲:“我就是想看看,我让lii拿到合作权,你会不会愤怒,又或者是失望。”
  其实范媛媛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看到什么。
  起初她找到赵晓玫说要帮助lii,只是单纯不想让叶一竹顺利拿下和ae的合作。
  可后来,她开始怀疑顾盛廷和叶一竹的关系。
  毕竟那天在银色海岸,他和叶一竹同时出现在有周芎川的酒局,而且出事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不在包厢,之后顾盛廷挂彩,毫无风度抛下她一个人驱车离开。
  这些都太过巧合。
  如果不是顾盛廷暗中帮忙,叶一竹怎么有机会见到周芎川。
  之后,她有意无意,会把自己带有lii标签的衣服露出来。
  出于一种怪异的心态——范媛媛都无法肯定她是否希望顾盛廷了解这件事是她从中作梗。
  时间过去了几个月,这件事在他那里悄无声息。
  她失落又暗喜。
  因为依照顾盛廷的性子,如果知道是她破坏了叶一竹的好事,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毕竟当年,她和叶一竹在宿舍发生冲突后,他恨不得亲自狠狠教训她为叶一竹出气。
  可现在……
  或许是她不够了解他,又或许是,他和叶一竹真的回不到从前。
  她当然更希望是后者。
  顾盛廷收回手,声音冷冷淡淡:“与我无关的事,我为什么会愤怒,又为什么会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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