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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眼前的优间吃着义大利麵的男人,正确来说,是「瞪」。
  夏弈昕完全没有想和我解释的意思,哪怕只是隻字片语也好,但从东西送来后他就只是一直吃和东张西望,瞧都没瞧过我一眼。说要装情侣的也是他,不理我的也是他,这……莫名其妙、互相矛盾嘛!
  我低下头看着手上的黑咖啡,亮澄的棕色液体映照出一张脸——愤怒、不耐烦、面临爆发边缘的女人。
  四周再度传来好不容易才停止的评论,大家开始猜测着这对「情侣」发生了什么?
  我受够了这一切。
  「如果你再不解释我就要走了。」我瞪着他说。
  他把游移周遭的目光放回我身上。「我说过,你不吃点东西我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况且你已经错过了一餐。」他放下叉子,喝了一口香草拿铁。
  「也不想想是谁害的。」我说,然后拿起桌上完好无缺的三明治,咬了一大口。「这样可以了吗?」我边咀嚼边问。
  「挑食又固执的女人……」他摇头。「等会儿回去我让饭店的师傅做些你爱吃的,这是交易接受吗?」他问。
  我点头,等着。
  「我们在等人。」他看向远处。「一个很重要的人。」
  「跟案子有关?」我吃着三明治问。其实这三明治的味道还不坏。
  「嗯……」他垂下眼。
  「目击证人?可是你说过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所以是……线民?」我问。
  他只是动作很小地摇摇头,我几乎就快没发觉他有摇头。
  「那……」话还没说出口,夏弈昕就把食指放在我的唇上。
  「就这么多了,别囉嗦,快吃!」他命令。
  我退后避开他的手别过头,拿起咖啡喝了两口,然后把那个三明治吃完。他则继续注意着周围,彷彿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人。
  「要不要告诉我那个人的特徵,我可以帮你留意。」我说。
  薄唇微扬。「不用了,亲爱的,我们现在可是在约会,我不想让你有任何负担。」他礼貌性地说,顺便瞪了一眼朝我们指指点点的欧巴桑。
  「说到这个我想问你,为什么要扮成情侣啊?还有这身可笑的情侣装。」我指着身上的衣服。「一男一女的关係并不是只有恋人一种而已。」我说。
  「不喜欢和我凑一对吗?」他挑眉。
  「不是那个的问题。」我说。
  「不然勒?怕你男朋友介意?」他故意追问。
  「我没有男朋友……」我垂下眼,对于这个问题引发一股热意涌上脸颊。
  「还是你怕被人误会?」他问。
  「那倒无所谓。」我耸肩。「那不是很重要。」
  「什么不重要?」
  「我有没有喜欢的人……那不重要。」我说。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他问。
  「不,我还是会恋爱,会喜欢上男人,但终有一天我会离开他,或是让他甩了我。」我说。
  「只是玩玩,不会认真?」他困惑地问。
  「不是那样的。我想说的是,我会像个正常人,去交几个男朋友、谈谈恋爱,但是我不会拥有那种生儿育女的爱情……我不能,也不值得……」我词穷,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为什么?」他不肯放过我地继续问。
  我叹了口气。「如果我也离开,我妈要怎么办?虽然高中毕业后我就几乎没待在她身边,我……一直在逃避,有时候甚至会怨恨我爸和我哥为什么要把妈搞成那样后又丢给我,但我知道那一直是我的责任,我不可能躲得掉,所以我想……至少当我退休后能好好陪着她剩馀的人生,也许泡泡咖啡、种种花啊!蔬菜啊!什么之类的。」我停了下喝口咖啡。
  「再说一个整天和尸体、杀人犯混在一起的女人有哪个家庭愿意让她当媳妇的呢?况且我又是单亲家庭,我不值得任何男人为我牺牲,更不可能拋下我妈跟随他。」
  「相信我,你不是那种女人。」他想了一下继续说:「况且严彻好像不介意这点。」
  「什么?」我皱眉,不理解他说的。
  「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对你有意思吗?」他轻笑。
  「他只是同事、朋友,或者一个像哥哥的存在,我们之间是不会有曖昧关係的。」我告诉他。
  「那可就难说了,以一个正常男人的观点来看,他绝对不想只和你是朋友,更不会想以哥哥的身分成为你的家人。」他说。
  「你又知道了?」我反驳。
  「我就是知道。男人在某些时候要比女人敏感得多。」
  「不要以为你随便唬烂我就会信。」我摆摆手,露出不屑的表情。
  「那就等着看吧!反正我无所谓。」他耸肩说。
  气氛被刚刚的对话弄得很尷尬。夏弈昕那混帐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严彻哥对我是像妹妹般的照顾,不会有爱恋成分在里面这我是自然清楚不过的,他凭什么那样说?
  他沉默地看着别处,我则是拿着菜单研究打算再点个东西吃。或许在别人眼里我们是对正在吵架的情侣。
  过了十分鐘左右,他突然转向我倾身低语。
  「出现了……」他轻声地说。
  我朝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往柜台走去点餐。那个男人穿着黑色连帽运动外套、牛仔裤和皮靴,带着墨镜,因为角度不对的关係我没能看清楚他的脸。
  「要过去吗?」我问。那个男人点了一杯咖啡走到花台旁边,坐下,无视店家摆出来的桌椅。
  「不,我们就在这看着。我不会让你接近那男人的。」他说,声音比平常低了八度。
  「他是黑道?」我谨慎地问。
  「类似。」他回答,然后向服务生招了招手。
  「您好,请为两位还需要什么吗?」服务生客气地问。
  「请给这位小姐一份低脂火腿潜艇堡,然后我要一杯伯爵奶茶。」他掏出钞票给她。
  「先生您刚刚付得钱还够付这边,就不用再收了。」她微笑。这家店还能像悠游卡储值吗?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不是这个。「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我问他。
  他拍了拍额头。「内建脑波接收器。」
  我翻了翻白眼。「白痴……」我喃喃地说。不理会他,我继续盯那个男人,他只是静静地喝着咖啡,好像正在等人。
  「我们真的不用做点什么吗?」餐点送上来后我问。
  「不,我要看看他要做什么。」他说。
  「为什么──」我还没问出口,突然一阵强风吹来把桌上的餐巾纸吹到地上,散了一地。
  我弯下腰准备捡起,不料夏弈昕的动作比我快。
  「我来。」他说,弯下腰的时候帽子掉到地上,露出他一头金发。
  我不经意瞥到那个男人一眼,那男人正盯着这看,只见他脸色大变,彷彿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起身就走。
  「夏弈昕他跑了。」我紧张地跟他说。
  「shit!」他咒骂,捡起地上的帽子戴上跟了过去。
  「欸!等等!」我从后头对他喊。潜艇堡怎么办?我还没吃完……
  我依依不捨地看着桌上没吃完的食物追了上去。
  起先那个男人只是快步走,但一个转弯来到偏僻的地区后他就跑了起来,夏弈昕二话不说地追了上去。
  他们越跑越快,我紧追在后头,但毕竟男生和女生的体能还是有差。又一个拐弯右转,男人把手中的咖啡往后方丢去,咖啡色的液体就这样溅得夏弈昕一裤子,但夏弈昕不理会湿透了的裤管,绕过那个杯子继续追他。
  我停下脚步,从口袋急急忙忙掏出随身带着的手套其中一只蹲下去把那个杯子包起来。倏地,一个人影闪过我眼前,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头也不回地走过,我只瞄到他的背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可能是我认错人吧!
  我起身,发现他们都不见了。
  我往前跑到一个岔口,他们在左边的死巷里,尽头是一个像球场边缘的围栏,越过去还有几条小巷子。那个男人迅速地爬了上去,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当我看见夏弈昕拔出枪瞄准他时,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衝过去拨掉他的枪,手上的杯子被我丢到一旁。
  「不要!」我大喊,那把枪硬生生掉到地上,滑到墙边,狠狠撞了一下,夏弈昕也被我撞得重心不稳,踉蹌后退了几步。
  那个男人顺利翻过围栏,逃进对面的小巷子。
  「你做什么!」他对着我发飆。
  「你疯了吗?干嘛要开枪啊!你知道夏氏拥有枪都是默许吗?有多少警察想抓你们,你难道要给我们一个明正言顺的理由抓你?」我边说边捡起地上的枪,取出弹鋏和枪膛的子弹。幸好它没有走火。
  「你们要抓的是我爸!」他大吼,往墙壁搥了一拳。
  「我们才不管这些,有权力的是你。」我瞪着他。
  他转身朝我走来,把我推到地上,枪和弹鋏也掉落。突然,我感到有股温暖的液体流过我手心,我往右边看去发现我倒在一个碎酒瓶旁,手就压在碎片上。举起右手,手掌部份嵌了一堆小小的绿色玻璃碎屑,
  「也许不是现在,但当有一天你知道那个男人所做过的一切,我保证你会为了今天放走他后悔一辈子。」他对着我说。
  「为了什么?就因为他是伤害戎玄浩的嫌犯?」我问,一边拔出手上的碎片,我痛得瑟缩。
  他叹了口气俯身。「但愿你真的只是那么想。」他扶我起来,温柔地拿起我的右手放在他的手中。「对不起,我不该推你,很痛吗?」他道歉。
  「还好。」我不怪他这么做,我了解他现在复杂的情绪。我往那个咖啡杯走去。「不过我希望你下次能直接告诉我我们面对的是谁,而不是让我最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嫌犯。」说完,我从口袋拿出另一只手套戴上左手,捡起杯子。
  「对不起,我只是想好好请你吃顿饭,顺便看看他要做什么。」他垂下头。
  「别再做这种多馀的事了。」我警告。
  「是是是──」他不耐烦地点头和翻白眼。「我们快点回去吧!你的伤口得快点清洁。」说完,他牵起我受伤的手,而我没有拒绝。
  「如果是要确认他跟案子有没有关係的话这你不用担心喔!」我边走边告诉他。
  「为什么?」他低下头拧眉问。
  我举起手中的咖啡杯。「我们拿到他的dna和指纹,况且你一定知道他是谁!」
  「如果是他我可以先自己处理过吗?」他笑着问。
  「记得做得乾净点,别让我找到机会起诉你。」我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会手下留情,毕竟让他进了医院会很麻烦,而且你也不喜欢医院,还有不能打脸,这样你们会不好辨认……」我看着旁边滔滔不绝的男人思考着,那股从他手心涌上我心头的暖意到底是什么?
  夏弈昕,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像黑道的大男孩。吶,如果你不是黑道而我不是警察的话……也许,只是也许,我可以像现在这样和你牵着手,一起去吃饭、一起聊天,而不是被侷限在彼此的黑与白。但在我认知里,这世界就是如此黑白分明,没有灰色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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