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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秘密1

  他们和交警同志交涉了一会。她的那台车,被交警部门拖走。
  卫致并没有着急开车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服务区。
  他们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
  在服务区的宾馆里,卫致坐在窗边一直抽烟。
  江晚月走上去,夺了他的烟,灭掉。从身后,抱住他。
  “卫致…”
  他没应声。
  可是她分明感觉到了他浑身都在颤。
  “我没事了。”
  卫致的手还是抖的。
  明明遭遇危险的人是她,应该被吓得人是她,反而她走出来的快,卫致像是看了世界上最恐怖的电影,脸色惨白,魂都丢了。
  他甚至没有力气抱住她。
  “卫致!”她紧紧地抱着他:“我没事了。”
  从这瞬间开始,卫致的眼泪就一直在掉。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是干流。类似泪腺失控,看着她,只掉眼泪。
  江晚月立马就哭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卫致这个样子。
  “江晚月…”他的声音不知道从那个瞬间开始哑掉的,明明在说话,却发不出声。
  “我在,我没事了。”她一直在给他揩眼泪,自己的眼泪也哗哗掉。
  “我…害怕。”他快要把她揉碎了,他抱着她,那么紧。
  “你别怕…我在。”
  大概就是在那一秒钟,江晚月才知道,原来卫致,真的,很爱很爱她。
  他一直在抱着她,可能得有两个多小时,他的情绪才平复下来,才能正常说话。
  江晚月一直在安抚他。说起来,他们也的确是绝配,出事的人是她,被吓着的人是卫致,需要安慰的人是她,安慰人的也是她。
  简直就是魔法打败魔法,卫致的恐惧竟然能冲掉她的恐惧,她满脑子都是怎么让他安定下来,以至于自己都忘了,自己也要害怕一下,等想起来要害怕的时候,她好像也就没那么怕了。
  “江晚月…”
  “嗯?”
  他就这样看着她,都会流眼泪。
  他哽咽到说不出话。江晚月又跟着哭了。要是换做以前,这么好的机会,她大概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死命嘲笑卫致窝囊,可现在…她比卫致还窝囊,根本笑不出来。
  “别再开车了。”
  江晚月一愣。
  “好。再也不开了。”
  他荒谬的提议,她荒谬的接受。
  这场偶发事件,真就让江晚月的下半辈子,再也没有自己开过车。
  …………
  那晚的事情,卫致和江晚月都没有再提起。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卫致,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看见的,就是卫致吃瘪,卫致跌落云端,连少女时期某个生日愿望,许的都是希望卫致变成又脏又臭的乞丐。
  只要能让卫致不爽,她就能炫一桶米饭。
  可卫致丢魂儿了,她却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逗他开心。
  说起来他除了更忙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变化。
  只是,他的掌控欲越来越强了。
  他们的手机都给对方装了定位,就算不能及时报备自己在哪,他也必须要时时刻刻知道她在哪。以前她最唾弃的这种情侣行为,成了能给他安全感的唯一来源,她竟然甘之如饴的做个被他掌控的囚犯。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能共情卫致的不安全感。而且,在同时掌控他一举一动的时候,她也有种诡异的快感。即使是不同空间,她知道他在干嘛,她就会很安心。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她现在作息和卫致一样了。因为他不让开车,他每天都会送她去画廊。如果遇到要出其他市的行程,他会送她去高铁站。
  虽然不太方便,但他心安,好像不太方便也不太重要了。
  江晚月是个顶怕麻烦的,完全配合卫致的这一次,她一点都不生气,而且…好像觉得,不太麻烦…
  明明东西掉地下都懒得捡起来。
  ……
  胡新云因为贪腐被抓了,据说被牵连的一系列人都被抓了。
  她收到风声的那几天,卫致刚好去省厅开会了。
  真是奇妙,前几天还在地方台新闻讲话的领导,不过短短几日就成了阶下囚。从被规到被拘,不过一周不到。
  一周前还是众星捧月,呼声最高接任段长滨市委书记位置的胡市长。
  一周后就人人喊打,墙倒众人推。
  所有落马官员的队伍里,还有一个被判死刑的。据说是和包庇涉黑贩毒有关。简直胆大包天!这个人还和卫致有点关系,他是卫致秘书长位置最有利的竞争者,也是胡新云的人。
  查办这件案子的人,是花姐老妈之前的老部下。
  花姐一向不八卦他们的事,但这一次,她竟然事无巨细的把这事儿找他老妈打听的清清楚楚。
  ……
  江晚月闲来无事,和一个中间人聊完采买旧颜料的事后,经过和花芏理常去的那家咖啡厅,因为茶喝得有点多,点了杯咖啡后,上了个厕所,顺便借个电宝充会电。
  回来之后,发现靠窗边的位置,坐了花芏理和卫致。
  卫致没有说他与花姐约了见面。
  她本来着急开机(定位关了怕卫致找不到着急)的念头,鬼使神差的打消了,他们聊得很专注,没有人看到她。本意上前面吓他们一跳,等缩在他们沙发座背后窜出来…
  可猫着身子,躲在他们背后的座位后…
  只听花姐道:“你这次动作这么大,会不会招后面上来的一把手忌惮?”
  江晚月的动作一顿。皱起眉,身子缩了起来。拧眉继续往后听。
  “忌惮?又如何?”卫致冷哼了声。
  “你一个比他们职级低的人,拔了他们整一条线,让一群人没有翻身的余地…卫致,这不是你做事的风格。”
  卫致端起咖啡,轻轻抿了口:“他们自找的。”
  “我知道这次月月的事儿气着你了。可你这样,之后的一把手,怕是不会重用你了。”
  和她有关?江晚月越听越摸不着头脑。
  “祸不及妻儿。我已经很宽容了。至于以后,就再说。”
  江晚月凝神听完了他们的所有聊天。整个事件的全貌,她也拼凑了出来。
  定速巡航失灵不是偶然。是卫致的竞争者使的手段。他们在她的车上动了手脚。
  那俩宝马本来是卫致开的,如果不是她提出换车,那出事的…就是卫致了。
  其实那人也是急了,那事儿做得的确看着让人抓不着把柄,但却并不能一击制敌。因为出事的关键有点赌徒心态,对方就赌卫致上高速会开定速巡航。
  大概是知道卫致会去省厅开会,也知道摸准了卫致一向出行都是自己开车,也有开定速的习惯,才会赌这一把。
  不过一个官位,他们竟然想让卫致死。好可怕。
  但他,可是卫致啊…
  那个害卫致的政敌,被整得最惨。其实,像这样死命想要往上爬的人,是知道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的,在我们国家,和毒相关的事,一旦沾染,永世不得超生,谁都知道碰不得。有一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离毒远点,黄和赌还有命在,毒…就是找死。
  听花和卫致的对话,她估摸能猜到。他并未包庇毒贩,但卫致竟然能让纪委查不出一点毛病,让那个害他的人不仅落马,还落了死刑。
  卫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不得而知,卫致和花芏理也没有展开叙述。卫致能对花芏理说那么多,已经很难了。
  当然,花芏理能把从纪委知道的所有事一应俱全的告诉卫致,也是难能可贵。
  他们说话,从来都是说一句,留半句,剩下的,不言而喻。
  江晚月不习惯这样的对话,却用尽了所有脑细胞去消化。
  发生这么大的事,卫致只字不提,大概是不想让她知道。
  只听到他们结束这段内容花芏理的最后一句:“如果不是因为月月,你不会下死手的。”
  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是知道卫致和花儿有多好的,她一点都不嫉妒,可…心里的感觉很奇怪。
  花儿知道的事,她不一定知道。她知道的事,花儿一定知道。
  她不会质疑花芏理对她的友谊之爱,更不会质疑卫致对她的男女之爱。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不够了解卫致。
  似乎花儿总是能够立马知道卫致的所思所想,仅仅靠着一个新闻,一条线索,就能猜到卫致在做什么。她和卫致每天都生活在一起,做着做亲密的事,她却对他的世界,一无所知。
  以前是不想了解,或者准确点说,她有意逃避。现在,她想了解了,可…却不知道怎么走进他。
  “上次见你这么疯,还是那年林湾和陈晓晓欺负你们家江晚月的时候。”
  江晚月一愣。
  “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当年你不过是个高中生,不惜得罪你爸,差点让你们家和你外公家都身败名裂也要整垮林家和陈晓晓一家,现在也是,搭上了你们三代人积累了这么久的政治资源,把整个a市班子都洗了一遍。”
  江晚月仔细回忆当年发生的事,发现…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是为了她?
  “霍子钦的事儿,是你干的?”看似疑问,实则肯定。
  “嗯。”
  “真有你的。他前几天来求我了。要不,给他留条活路?”花芏理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太强求。
  “送外卖怎么就不是活路了?多好的营生,我看挺好,劳动光荣。”在这件事上,卫致完全不给花姐面子。没有断了他靠劳动营生的路,霍子钦霸占着外卖小哥的工作岗位,已经抢了很多好人的饭碗了,他对霍子钦,已经很仁慈了。
  “他家境算不错,人大毕业,本就自视过高,这种光荣的劳动他没有那个格局品味。”
  “自找的。”
  花姐点头:“ok。”
  “比起这个,我听小庄阿姨说,你最近失眠的厉害?”
  失眠?她怎么不知道?江晚月心里五味杂陈。
  卫致看了一眼四周,她忙缩起身子,再探头,发现原来他是在看有没有禁烟标致,发现可以抽烟,他点燃了根烟,浅浅道:“这里很好,可以抽烟。”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喜欢来这里。”
  原来…花姐喜欢这里,是因为,室内可以抽烟。
  “她都在你身边了,那些有的没有的药,就别吃了。”花芏理微微叹息。
  卫致抽烟的手有些颤抖:“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他说得很轻。
  “她总是能抛下我…可…不管被她抛下多少次,再痛,也起码知道…她在。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消失…这件事。”他有些哽咽,说消失着两个字好像花光了他所有力气。其实用死亡更贴切,他却连说那个死字的勇气都没有。
  花芏理眼眶一红。
  江晚月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们读了那么多年的马哲,却有时候不得不感慨一下唯心,说出去谁会相信那天你匆忙给我发个信息,说你心疼得厉害,要去找她,我还让你别胡思乱想去看医生,结果…真是感知她有危险。”
  “以前我听我妈说她年轻下乡的经历,在那个没有通讯的年代,我爸因为心慌,鬼使神差的骑了十几里自行车,不管不顾也要去找她,刚好赶上她遇到坏男人要对她图谋不轨,正好救了她。当时我还觉得神奇。没想到,你也有了这种经历。”
  卫致再次点燃了根烟:“有些经历,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有了。你,永远都不要有。”
  原来是这样…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花姐大概看到了卫致眼底的悲伤,很和时宜的转移话题:“你看,对面中学特长生招生的横幅…”
  江晚月顺着窗外看过去。
  只听到花姐又笑道:“说起来,当年月月去乐美考美术,你旷了学生会迎考生的活,让我顶着,在特长楼等她,然后又被教导主任逮着批评了好久,害我也被批评了。”
  江晚月的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卫致在楼下等她,那天…他有事?
  “你说你就不能值日完再去?蠢死了。”
  能骂卫致蠢的,也就花芏理了。
  卫致叹了口气:“我蠢的,又何止这一次?”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透着一股子无可奈何。
  “要是不一直在楼下等她,等不到怎么办?”
  “害我被骂,自己和她去吃大餐!”花芏理哼道:“等下晚饭你买单。”
  卫致笑了:“喂,敲竹杠不是这么敲的。总拿已经过的老黄历说事儿,这笔账不是早算过了吗?”
  “朋友。我听月月说,那家餐厅的菠萝饭和鸡腿很好吃,我没吃过…”
  卫致无奈:“朋友。那家餐厅倒闭了。”
  “我不管,你今晚请我吃饭。托你的福,王珈澜最近总在法院加班,我好久没吃好的了。”
  “好~我请就是了!我等会给她发个信息。”卫致从来干不赢花姐,谁让他把柄多。
  ……
  等他们走了之后,江晚月才冒出头。
  她给了那个没有惊动她“偷听”的服务生一笔可观的小费。
  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走。
  原来他旷了学生会的事儿,在特长楼等了她一下午。只是为了…请她吃鸡腿?
  他弄死那个和他竞争的官员,她姑且可以解释为,她是意外入局,就算没有她,卫致也会铲除政敌。但当年那件什么不惜要堵上他一家去整林家和陈晓晓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
  她可以直接去问花姐,可她说不出缘由,她不太想。
  或许是知道,花姐知道会告诉卫致?
  卫致和花姐之间,有好多好多她不知道的小秘密,好像…都和她有关。
  她开始仔细捕捉那些被她忽略掉的尘封在岁月里的记忆碎片。
  其实花姐明里暗里和她讲过好多和卫致相关的事,但只要花姐开口,只要提到卫致的名字,她就像燎了尾巴炸毛的鸡一样排斥,不等花姐开口,她就不想听,或者跑掉。
  花姐和她说过那么多次,卫致和林湾不熟。她全部都忽略。
  或许有一个人,能告诉她全部…
  而且,一定能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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