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章───爱情与勇气(四)

  不知道睡过去多久？醒来已经入夜。杰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房间里，炉里升着火燄，墙上掛着扫帚，角落结满灰尘，蜘蛛在天花板上忙碌的结网，一会儿功夫就抓到一隻被火光吸引的盲蛾，摩擦着脚爪急匆匆爬去准备享受大餐。
  「你是谁？」身边一个稚嫩的声音把杰克惊得差点跳起来，但只一动，热辣的刺疼便袭捲上来。定睛一看，只见自己身上到处是擦撞割裂的伤口以及瘀青，想必是一路逃来时在路上磕碰造成。只不过那时一门心思只顾着逃跑，跌倒了马上爬起来，见到石缝草丛便死命往里鑽，痛感神经因着极度的惊慌失措被完全麻痺了，所以根本没发觉身上有伤。
  看到杰克痛的缩起身子，一个柔软的小手轻轻覆上他腿上的伤。
  「痛痛？」
  杰克这才见到床边站着的小女孩。应该只有两、三岁吧！正是刚学会说话的年纪，连走路都是歪歪倒倒的。一头黄沙色的头发，乱草一样捲曲着堆在她头上。女孩的鼻子很特殊，比一般人尖，也有一点弯。不过和快乐马戏团里面的人比起来，一点不算出奇。
  「痛痛，呼呼。」
  小女孩把手在杰克的伤口上缓慢游移，慢慢的，杰克发现疼痛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或许是心理作用吧！他心想，不过还是微笑对小女孩说：「谢谢！」
  听他这么说，小女孩开心的笑起来，瞇起的眼睛细细弯弯就像初春萌发的草芽，让人看了心里没来由的畅快起来。
  杰克傻乎乎的跟着小女孩呵呵大笑，没一会功夫，这间砖块砌成的小屋里就回荡着满满的笑声。
  「小鬼，你终于醒啦！」
  杰克抬起头，从门外进来一个苍老佝僂的老太太，她的头发是乾枯的灰白色，双手长满粗糙的癤瘤。牙齿几乎全掉光了，所以嘴瘪的像是漏气的皮球，一讲话，两片嘴唇就无力的上下扇动，伴着齿间疏落的空洞，发出欷───嘘───呼───的杂音。
  小女孩见到老太太，欢快的跑上去拉住她的衣角。
  「琉梨佳，去外面玩。」
  小女孩点头，乖顺的向杰克挥挥手，然后跑到房间外面去。随即传来乒乒乓乓，还有些微的爆炸声，真不知道她到底在玩些什么。
  老太太随手拖过一张椅子到杰克床边，坐下来之后说：「说吧！你为什么会跑到我的玉米田里。」
  老太太的口音带着一股阴森的气息，让人觉得光是跟她对话灵魂就会被一点一滴吸走，浑身没来由的颤慄。可是老太太的眼神却不一样，虽然凌厉，深处却带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位老太太是可以信任的。」杰克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再说，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总好过回快乐马戏团，面对团长、小丑、空中飞人，还有...弄蛇人。
  于是，像是打开闸门的水道，杰克把今天在马戏团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老太太。
  「我没有杀弄蛇人！」杰克强调。
  「不必对我吼，我知道。不过...你很「想」杀他，对吧！」老太太牵动一边的嘴角，似笑非笑的说。
  杰克低着头不说话。因为他怕，害怕一说出口愿望就会变成事实。隐约间他知道老太太拥有这样的力量，而她正试图诱导他，诱导他说出一个愿望───越可怕、越残忍、越好。
  「小鬼，怎么不说话？」老太太催促着，但是杰克仍然保持沉默。
  「没办法了，既然如此，明天我只好把你送回去交给那个挥皮鞭的男人。」
  「不行！」杰克开口大叫。
  「呵！终于不再扮哑巴了，小鬼。」
  「求求你，不要送我回马戏团。」
  「为什么？你们今天闯进我的玉米田，把玉米踩得乱七八糟，害我损失不小。我可不愿意平白无故蒙受损失，冤有头债有主，当然得找个人赔偿！」
  「不！不要送我回去，我来赔偿。」
  「你？呵呵呵！小鬼，你能用什么东西赔我？」
  「我...我...」杰克没有钱，他身上什么都没有，不过他知道自己一定得给出一个让老太太满意的答案，于是他脱口而出：「我可以帮你照顾玉米田！」
  「喔？你会吗？」
  「我会！我会！我原本是农家的孩子，不只种玉米，我还会养牛、餵鸡、捆扎乾草、修补围篱...我什么都会！」
  「哼！」老太太盯着杰克，从头到脚打量了好一阵子，终于说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杰克。」
  「杰克，你真的要当我玉米田的看守人？」
  杰克用力点头。
  「好，你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