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

  “去找你爸爸吧。”
  这时的明月和明昀只有十六岁。明月站在自己的姨妈和舅舅面前，忐忑地捏紧了衣服的下摆。
  明月和明昀的母亲刚因病离世，外祖一家忙着办葬礼，没有人肯看顾这两个孩子。明月和明昀的母亲是外公第一个妻子的孩子，而姨妈和舅舅则是外公第二个妻子的孩子。外公离世的时候把自己名下的许多产业给了明月和明昀的母亲，现在她也去世了。明月和明昀在这个家，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外人。
  可明月不想回去。爸爸已经有了家庭，她和哥哥去了也是外人。她看着面前脸色算不上好的舅舅和姨妈，无助和不安充斥着她整个身体。
  “你们妈妈留给你们的东西是遗嘱上写好的，我和你舅舅一分都不会动。但你们的爸爸在世，监护人只能是他。”
  姨妈看着明月，说了这些话。明月看向身侧的哥哥，轻轻伸手捏住了他的衣角。
  江家世代经商，积攒的底蕴非寻常富人能及。姨妈和舅舅是这个家族的继承人，明月和明昀继承的遗产，他们也看不上，只是想摆脱这两个拖油瓶，交还给他们的父亲。
  “不用了姨妈。”
  一直没开口的明昀说话了，他伸手握住明月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我会照顾好明月，我们只要妈妈的财产，别的东西都是舅舅和姨妈的。”
  明昀看向面前的亲人，语气坚定。明昀早慧，他知道只要出了这个门，江家或许再也不会认他们俩为亲人，但即使这样，他也不会让妹妹回到另外一个火坑去。
  明昀看着明月，笑了一下：“明月，走吧，我们回家。”
  说完便拉着明月的手一步步朝门外走去，这条路他走过许多次，他知道大厅的两侧都摆满了价值连城、来自各个朝代的古董花瓶，现在他只觉得刺眼。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伸手关上了门，把那个金碧辉煌却冷漠无情的家，重重地关在后面。
  “哥哥…”
  明月看着哥哥，她知道他情绪不好。
  明月和明昀是相差三分钟的兄妹，共享基因和血缘，但明月有时候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哥哥。明昀更像父亲，安静沉默，对学业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而明月乐于探索不同的东西，而不是对一件事显示出特有的兴趣。
  “以后跟哥哥一起生活吧，我们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
  明昀摸了摸明月的头，垂下眼看着她。明月圆圆的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听到他的话之后点了点头，更重地握紧了明昀的手。明昀看着明月的眼睛里充满了依赖和信任，心底没来由地涌起恨意和愤怒。
  人们或讨厌，或反感他们，只有他们两个人爱着彼此。都不重要，明昀想，他有明月就够了，他只有明月了。
  “明月，我们去有海的地方吧，妈妈最喜欢海，我们换个地方吧。”
  “我们去宁州吧！”
  明月虽然没有明昀那样敏感和细腻，她也能清晰地明白，她只有哥哥了。父母离婚的那一刻起，妈妈去世的那一刻起，走出江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与明昀，不仅只是血脉相连，更是紧紧相依的兄妹。
  明月并不知道明昀用什么办法让江家出手帮他们转学去宁州，明昀也没有细说，只是用遗产里的钱，在宁州购置了房子。宁州中学只有新学期才能转学，正巧给明月和明昀留了半个学期的时间安置。
  明月和明昀站在新布置好的房子里，没有开灯，窗外就是大海的景色。
  层层迭迭的浪卷起海水冲刷在沙滩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有几只白色海鸥停在沙滩上觅食，在深夜的海水边显得格外明亮。远处高楼大厦的灯光星星点点地映在海面上，虚幻又恍惚。
  明月喜欢大海，她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海岸线，她觉得她可以就这样呆一天。明昀从身后过来，一只手搭在了明月的肩上，他低下头看着明月的侧脸。
  “哥哥，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吗？”
  明月突然侧身，看向哥哥的脸。
  明昀摇头，伸手拂去明月脸上的乱发。
  明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捏紧了栏杆。
  “以后啊，我们就是孤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