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国境之南的风中，你没说出口的话在夕阳下飘盪
嘉义的太阳果然非常热情，身体的每一分都能感到热却有别于台北的滞闷溼黏
随手拦下一台计程车，窗外的每一景对我而言都是从未见过的新奇
最是平凡的天空与两旁的绿树都不像台北沾着一层若有似无的灰
蓝天，万里无云带着一分隔着玻璃窗所看见的清澈透明
绿树，随着清风微微摇摆那份舒坦使人为之心旷神怡
「哇！好大一片的稻田」我指着窗外绿的发亮的广袤田野
「是啊，我外婆家也快到了」小仙掩起嘴，直说我那模样好好笑
话才刚说完，一个转弯，从大马路拐进仅一台车宽的小路，来到位在田园旁的一独栋建筑
小仙敲了敲铁门，高兴的大叫「外婆，外婆我来看你了」
接着听见屋内一阵脚步声朝着门而来，脚步的节奏听起来十分兴奋
铁门打开，门后站着一个年约六十多岁的老阿嬤，一头银亮大捲发，圆滚滚的身材
感觉不到老态，比我的想像还要年轻几分，外婆她抱住小仙「仙仙啊！怎么那么久没来看外婆啦？」
「来来来，让外婆好好看看，长得更漂亮了呀！」外婆她热情的招呼
「仙仙啊！这位是？」外婆的眼光停留在我身上打量，我有些困窘光是不好意思的抓着头
小仙绽放出与嘉义阳光同样热情的笑容说「外婆，他是我的好朋友啦」神态有些娇羞
「外婆你好，我叫贝士别，叫我阿别就可以啦，不好意思打扰了」
「呵呵，别客气别客气，进来坐，进来坐啊」
「你外婆人真好」我小小声的跟小仙说
「当然囉！」小仙轻声笑着
一进门，我大开眼界屋子里头到处都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杂物
外面有泡麵标志的纸箱、包着衣物的塑胶袋，走路时还要时时小心
深怕一碰到那些堆的高高的杂七杂八，可能一撞就会轰隆隆的全部倒塌下来
「老人家嘛，东西都捨不得丢自然就堆的这么多囉！」小仙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那是小仙妈妈以前的房间
里头的摆设彷彿时间退回到了二十年前，墙壁上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海报，掛着蒙娜丽莎的微笑拼图画像
家具并不多，摆着一台小电视的木头柜，一张床，书桌和嵌进墙壁的衣柜相当简单雅緻
书桌上，旧版的琼瑶小说排列整齐，还有一本厚厚精装版的乱世佳人，桌边的相框里头的照片模样很像小仙
「这是我妈年轻时的照片」其实不需小仙多说，两人的外表真是像极了
放下手边的行李，小仙随即拉着我的手下楼出门
「外婆，我们出去吃饭囉」「小心点啊！」
一台黑色的小五十，我一看笑了出来，车钥匙大大方方的掛在前方的勾子上，不怕被偷吗？
对嘉义完全不熟的我，只能专注听着后座的小仙指挥，一面间聊着
「来到嘉义，最有名的当然是...」「我知道是鸡肉饭」
进入市区，沿路上三五步就能见到鸡肉饭的摊位，可说是跟7-11一样丛生
「带你去我从小吃到大的店，超级好吃的哟！」「好啊好啊！」
我大笑，嘉义的马路比起台北实在宽阔太多，骑车变成一件心旷神怡的事
不一会儿就来到小仙推荐的店，客人相当的多，门口也停满了机车
还好只有我跟小仙，很快的就等到座位
「老闆，来两碗鸡肉饭，一碗粉肠汤」小仙熟练的点餐
「阿别你也点啊」小仙看着我
「你不是叫了两碗？」我问
「呵呵，吃一碗哪够啊！该不会吓到你了吧！」
我不可置信的点了点头，和小仙点的一模一样
店员的手脚俐落，没等多久四碗饭就摆在桌上
嗯，光是看就让人觉得好吃，鸡肉均匀的铺在白饭上，呼吸间油脂的香气和白饭的热气全渗进体内
一粒粒的白米晶莹饱满还闪闪发光，吞进一口，放下碗时已吃个精光
「阿别，你看看你」小仙伸出食指拈去我嘴边的饭粒，放入口中
「唉呦，太好吃了啦我都没注意到」「走吧！」
走出店外后，我不捨得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下次再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接下来呢，吃点甜的好了」小仙不加思索的说
「嗯，好啊！」我从未看见小仙如此满足的表情
载着我和小仙的黑色小五十拐进一条小巷内，一家招牌已褪色几近看不见的冰果室
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年代久远的老店了，里头一个老伯伯正坐在藤椅上睡午觉
「公公，你又在睡午觉了啦！」小仙叫喊，那老人依旧躺着没睁开眼
「小妮子，多久没来光顾公公的店啦?」老人这才睁开眼缓缓站起
「一听就知道是我，公公一点都没变，呵呵」
「三色豆花对吧！」「公公我要两杯噢！」小仙手比个二
「知道啦，公公马上弄，等等」
老人举起瘦弱的手舀起白色的鲜奶豆花、黄色的鸡蛋豆花、咖啡色的巧克力豆花再淋上暗褐色的糖水
这些动作很缓慢，除了老人已有些年纪外我想大概是他对自己这分工作相当重视吧！
他的眼神丝毫不屈服老迈的身子，谨慎的端详着豆花的份量和糖水的比例
「公公的豆花都是他亲手做的，味道非常道地」等待的过程小仙这么对我说
从老人手中接过那两杯豆花，我想这豆花的味道肯定嚐得出老人多年来的坚持
拎着两杯豆花，我和小仙并不急着吃，黑色小五十慢慢跑着
照着小仙的指示跟询问路人，晃到了仁义潭，那是个有辽阔湖面的水库
我们坐在提上远眺着眼前的这片山水，塑胶汤匙舀着还冰凉的三色豆花
豆花的口感相当绵密，每一口的嚐得出质朴的味道，不像是添加香料的那种速成豆花
是一种给人悠远怀想的古早风味，最是质朴简单也最容易打动人心
「小仙，这次跟你来嘉义，果然来对了」我笑
「嗯，我也很高兴啊！」小仙微笑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只是静静着欣赏风景，享受这无人打扰的时刻
小仙很喜欢这样子吧！我也是，彷彿人跟自然融为一体的舒畅
时间缓缓走着，太阳的脚步随之慢慢推移，从云端逐渐没进水面
偌大的湖面顷刻间全数染黄，一整片的金黄闪烁着光亮像熔化成液体的黄宝石
「小仙」
「嗯？」
「这样子的现在，你还会害怕吗？」
「呵呵」小仙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国境之南的风中，小仙没说出口的话在夕阳下，她的眼中飘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