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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不善 第18节

  不多时,便有婢女回来传话。
  女娘们的神情从爱慕,到惋惜,也就是眨眼的工夫。
  这般容颜的俊美郎君,没有人不喜爱,只叹他身份太低,实在不能与她们相配,只那御史中丞之女,叹气之余,还不望道:“今年春闱若能金榜题名,倒也可以考虑……”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小女娘掩嘴笑道:“三鼎他不必去想,若只进士出身,姐姐难不成也愿意?”
  御史中丞之女垂着眉梢,摇摇头。
  若是宁轩这般身份的郎君,哪怕春闱落榜,日后不能入仕,对他娶妻也毫无影响,但是对顾诚因而言,春闱才是他能出头的唯一机会,寻常人家能考得进士,便已可光耀门楣,但对于上京的这些贵女而言,单一个进士的身份,可远远不够,除非他能考得三鼎甲。
  就如县主的夫婿张之合,原本只是个八品承奉郎之子,因文采非凡,诗集成堆,盛名传得上京无人不知,当初春闱,便一举考得探花,这才能入了县主之眼。
  而顾家那位遗孤,虽容貌绝佳,但身份与名望还不及张之合,若不是沾了林家的光,如今还不知流落到何等地步,这样的人,不可能考得三鼎甲,便是进士都难。
  这样想的人可不知小女娘,那边的郎君们也是这般想法,所以没人会搭理顾诚因,甚至还有挑衅者,故意邀他到湖畔作诗,等着看他笑话。
  林温温的注意力也一直在屏风那边,顾诚因是因为她才来赴宴的,若是让人欺负了,她会心生愧疚,所以忍不住站起身来,恨不能过去骂那寻事之人两句。
  然不等她再做反应,那人举着酒杯来到顾诚因面前,只看了他一眼,便敛了笑意,转身便回了人群中。
  林温温不知发生何事,望烟楼上的常宁公主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安平回到望烟楼,看见常宁公主已经到了,便问她,“宁三郎如何?”
  常宁耸了耸肩道:“美则美矣,却是无趣。”
  不过又是个循规蹈矩的世家子罢了,这样的人常宁公主见过太多,宁三郎的样貌的确出众,日后父皇若再催她成婚,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对于常宁自己而言,那个人才能勾起她的兴趣,尤其是他被人刁难时,那幽暗阴冷的眼神,简直令人兴奋。
  常宁将酒杯放在桌上,起身伏在黑檀木制的栏杆上,抬手指着湖畔角落中的那个身影,“他是谁?”
  安平派出的人早已回来,上前道出顾诚因的身份,常宁听后,笑出声来,那声音销骨柔媚,“老天都知我近日辛苦,想好好犒劳我呢……”
  “祝贺公主喜得美人。”安平县主说着,也看向湖畔,“不过……那人一看便是个雏,待我教过之后,再……”
  “不必,”常宁捏了颗侍从递来的葡萄,一边轻吮,一边幽幽出声,“这个,我亲自教。”
  第22章
  ◎不知出了何事◎
  通常这样的宴会,女娘们会比儿郎们先退席,林温温同林清清先乘马车回林府。
  路上,林清清一直望着林温温头上的金簪,欲言又止。
  有些话作为姐姐,她是该出言提醒的,但娘亲总是与她说,让她要与林温温保持距离,尤其在人前,看着越疏离,日后林温温做出什么事,便越不会牵连到她。
  小时候林清清不明白卢氏为何要她这样做,她也不知为何卢氏总含沙射影说林温温以后会做出什么事,在她眼中,这位三妹妹可爱伶俐,美丽又单纯,能做出什么事来?
  随着两人慢慢长大,看到如今的林温温,她终于明白卢氏说的是什么了。
  林温温的这副样貌,即便她什么都不做,也躲不过人言可畏,与她疏远些,的确没错。
  可祖父又时常教导她,家族兴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太原林氏能成为百年旺族,五姓七望之一,秉承的便是这个道理。
  一番挣扎后,林清清还是决定出言相劝,若林温温不听,她便听从娘亲的话,日后不再干涉。
  “三娘。”林清清温声道,“县主是皇家之女,自幼接受的礼教便与我们不同。”
  两人独处时,林清清很少会主动找她说话,林温温怔了一下,抬眼看她。
  冯氏总说,林清清与卢氏一样,虚伪做作,拿鼻子瞧人,从不将他们当做亲人,让她没事儿离林清清远些,省得被那些所谓名门贵女绕进沟里还不知晓。
  林温温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她一直觉得林清清很厉害,就拿学琴来说,小时候她弹了不到半个时辰,手指头就疼得难受,林清清却能一座就是一个晌午,错了就重弹,会了还会反复练,不用人在旁边看管,她自己就能坚持住。
  林温温从不会因为有人夸赞林清清而心生妒忌,因为她知道,林清清是值得的夸赞的,便是她都打心里都佩服她。
  可娘亲不让她去找林清清,大伯母每次看她的眼神也很冷淡,时日久了,她似乎和林清清在一起也没了话说。
  像此刻这样,林清清主动与她说话,且还明显带着提醒之意的时候,少之又少,林温温都记不得上次是什么时候了。
  “二姊,我知道的。”林温温乖巧地点点头,“在宴席上,县主忽然赠我发簪,我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面拒绝,不过阿姊放心,我不会和县主走太近的。”
  林清清还怕林温温听不懂她的弦外之意,听她能这么说,便放心了,温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凌云院,冯氏早早就候在前厅,听下人说林温温回来了,着急忙慌迎了出去。
  人还未走近,她的目光一眼就落在那金簪上。
  林温温的头饰冯氏全部都知晓,完全不记得何时有过这样一根金簪,这金簪打眼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就是她想买都得咬上一年牙根。
  院里人多,冯氏没有问出口,只脸色有些不大好,拉着林温温朝屋里走,待门窗合上,她才指着那金簪质问。
  林温温如实将宴席上的事道出。
  冯氏其实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这样金贵之物,寻常人不会轻易出手,若有人相赠,想必便是县主了。
  冯氏拉下脸,抬手将金簪取下,李嬷嬷见状,劝道:“东西既已收下,若是再送还回去,岂不是打了县主脸面。”
  “我怎会不知?”冯氏拿手在林温温额上戳了一下,“这东西太惹眼,日后你不许带。”
  说完,她拿着金簪来到柜旁,取出自己的妆奁,李嬷嬷见状,忙跟了过去,“娘子,你这是要……”
  冯氏道:“无功不受禄,三娘接了人家东西,若是不与人家往来,礼数上说不过去。”
  她将妆奁上的锁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根珊瑚腊梅簪,这簪子也是金质,虽不如县主赠予的这根含金足,却胜在做工精巧,这是冯氏的随嫁之物,满上京都寻不来几个敢和这做工叫板的簪子,名贵程度不亚于县主那根。
  “李嬷嬷,你将东西送去县主府。”冯氏道。
  林温温忐忑,那发簪可是县主当着众人面亲自帮她带上的,“娘亲,我、我不用露面吗?”
  冯氏教她,“你若去了,这便是礼尚外来,你若不去,那便是谢绝县主好意,日后可不必再接触。”
  林清清提醒她不该和县主往来,娘亲也让她不要再接触,在她们眼中,县主就好像洪水猛兽,可于林温温而言,县主似乎没什么不好的,与传闻中所谓骄奢淫逸,根本不沾一点边啊。
  冯氏见她不以为意,拉着她又是叮咛了许久,等林温温回到自己房中,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她来到妆台前,珍珠帮她拆卸头饰,望着镜中艳丽的这张脸,她不由叹气。
  传闻也不一定是真的,再说外面不是也有关于她的传言,说她狐媚样,天生就是个会勾人的。
  结果呢,她长得这样美,不是照样没有郎君上门提亲,门第低的不来自取其辱,门第高的都往大房那边去了,林清清只比她大了半岁,如今想同她说亲的,数都数不过来,今日的小女娘们,那般缠着林清清,好些也是为了自家兄长呢。
  林温温撇撇嘴,忽又想起顾诚因。
  心下还是没能全然放松,她叫翡翠去流景院,看看顾诚因回来了没有。
  不多时,翡翠回来了,原来在她走后,顾诚因也离开了,他是自己走回林府的。
  林温温松了口气,先是勾起唇角,笑自己苦恼几日,只是庸人自扰,随后又蹙了眉头。
  想到他与自己在宴席上都不受待见,便不由生出几分愧疚,毕竟顾诚因是被她忽悠去的,若他不去,也不用受那些世家子白眼。
  今日宴会上县主府备了许多葡萄酒,屏风那边酒气很重,想来郎君们都饮了不少,林温温又让翡翠去端醒酒汤,送去流景院。
  到了傍晚,林温温在净房沐浴,折腾了一日,此刻的她最是放松,翡翠端来四物汤,是养气血用的,冯氏要她每晚都得喝一碗。
  净房水汽氤氲,林温温小口喝着汤,听翡翠回话。
  “顾郎君今日滴酒未沾,但那醒酒汤他还是收下了,他还托奴婢转达谢意,将这个给三娘子送来。”
  翡翠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递到林温温面前。
  林温温喝完汤,用桶边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接过小木盒,打开看。
  这里面隔着一个鸟哨,应是用梨花木雕刻而成的,林温温认得梨花木的味道,有股淡淡的香味。
  这小鸟哨雕刻得十分精致,惟妙惟肖,眼睛那里甚至还能看到睫毛的纹路,她记得自己儿时就有一个相似的小鸟哨,却不知最后放到了何处,她寻了许久都没寻到。
  林温温试着吹了一声,还听清脆响亮的。
  不过到底是长大了,这小东西再精致,也不算什么稀罕玩意儿,她只玩了两下,就还给了翡翠,让她随便寻个地方搁着吧。
  这晚,林温温睡得很香,可以说是一夜无梦,她许久都未曾睡得这般安稳过了。
  第二日,一切如常。
  第三日,相安无事。
  第四日,岁月静好。
  到了第五日,有人打破了这份宁静,是青才寻到了凌云院。
  凌云院门的石阶下,守门的家仆已经去内院替他传话,青才却静不下来,焦急地来回乱转,他入府已有十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跑到凌云院这边来,平常他是不敢过来的,可眼下实在是没办法。
  今日是吏部收解状和家状的日子,凡要参加科举之人,皆要在酉时之前,将这两样东西亲自送到吏部,待一月后,吏部会将审核后的名单公示,倒是名单上审核通过的学子,才能参加今年的春闱。
  这些东西顾诚因一早就准备齐整了,就等今日去交,结果从昨日午后他出去了一趟,也不知出了何事,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眼看只剩两个时辰就错过了上交的时间,若是今日不交,郎君便不能参加今年的春闱了。
  青才实在等不及,这才壮着胆子寻到了凌云院。
  因他知道,整个林府,只有林三娘能帮他,也只有林三娘会在意他家郎君。
  这会儿已经近未时,正值林温温要午憩的时候,家仆来院里先传话给翡翠,翡翠又进来与林温温说。
  林温温揉着眉心问她,“青才是谁?”
  珍珠记得这个人,提醒道:“好像是流景院的,就是顾郎君身边的。”
  林温温又打一个哈欠,摆摆小手道:“不见,等我睡醒再说。”
  第23章
  ◎狠戾溢出眼底◎
  林温温躺在床上,珍珠将床帐拉好,随着帐内光线暗下,她眼皮慢慢合上,片刻后,她倏然睁眼,叹了口气,再合上,又睁开,又合上……
  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林温温终于失了耐性,她坐起身一把撩开床帐。
  凌云院门外的石阶旁,青才急得团团转,守门的仆从方才已经传了话,说三娘子不要见他,青才想让仆从再去带话,那仆从却抬手哄他。
  他往仆从手里塞铜板,那仆从扯嘴笑他,一把将门关了,险些碰到他鼻子。
  青才红着眼,不肯离开,他背对红墙,面朝天,嘴里嘀嘀咕咕,“天老爷发发慈悲,保佑我家郎君平安无事,保佑三娘子睡不着……”
  不多会儿,院门推开,仆从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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