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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不善 第54节

  直到此刻,屋中灯光明亮,林温温才看到顾城因满头是汗,双唇早已白的毫无血色。
  “你……怎么了?”林温温问。
  “无妨。”顾城因嗓音比方才还要沙哑,身影似乎也有些摇晃,他踱去柜旁,去拿药箱,林温温这才看到,他后背的衣衫破了,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那落下的树枝是用银质的,极其锋利,不仅烧了披风,还直接划破了他的衣衫,甚至将他后背也划伤了。
  林温温僵在原地,看顾城因提着药盒,盘坐在桌旁,双眉紧蹙,缓慢地褪去衣衫,露出整个上身。
  那后背上一尺多长的鲜红口子,赫然出现在林温温眼前。
  林温温脸色也变得极为苍白,她紧紧咬着下唇,懿驊眼尾瞬间泛红。
  这样深的伤口,怎么可能无妨。
  她揪着衣摆,缓缓朝前挪去一步。
  “温温……”他忽然出声叫她,“可以帮我湿一条帕子吗?”
  林温温连忙应声,转身去火墙那边端了温水放在他面前,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又恍然意识到,顾城因的伤不止后背那道伤口。
  在他用双肘护住她时,手臂的皮肤也被蹭伤了一片,上面还青一块紫一块,看着极为骇人。
  他伤成了这样,却一路上还在宽慰她……
  她愣愣地看着他,看他自己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看他一点一点给双臂抹药,看他俊美却苍白的面容 ,时不时因为疼痛而蹙眉。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那些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只坐在他身旁,用力掐着手指,咬着唇瓣,许久后,才低声问他,“你……你在车上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受伤了?”
  “温温,说与不说,有区别么?”
  顾城因声音莫名听起来很冷淡,说完,他听见林温温猛地吸了口气。
  他动作顿住,抬眼看向她。
  她双眼通红,唇瓣在轻轻发颤,顾城因太了解她了,以至于只看到这些,便知她在强忍眼泪。
  他想问她,是不是在心疼他,可最后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便继续垂眸抹药,包扎……
  因为他不必问,也该知道答案的,何必还要她亲口说出来。
  之前她对他的好,对他的百依百顺,不就是因为他答应了她,肯穿着她绣的东西去林府。
  她以为她会得救,所以才愿意一直配合他,说她是他的亲人,说愿意与他永远在一起……
  然得知他从林府归来,她并没有想象中会被林家救走,就开始再次对他冷淡,甚至连做戏都懒得做……
  顾城因心中冷笑。
  他缠好纱布,缓缓起身来到妆台前,他侧身去看身后,却看不到伤口。
  林温温默默起身,拿着药盒走了过来,又重新湿了条干净的帕子,站在他身后,终于再次开口:“我……我来帮你?”
  她瓮声瓮气,若不是屋里太静,顾城因甚至以为,她根本没有出声。
  “不必。”顾城因说着,从她手中接过帕子,一点点用手去试探伤口的位置,在帕子碰到伤口时,他沉沉吸了口气。
  “顾子回!”林温温上手想直接抢回帕子,却被他躲开,林温温不由愠怒,“你就是想让我内疚,想让我心疼你,是不是?”
  镜中的顾城因,神情微怔,片刻后,抬眼看向湿了睫羽的林温温,明明身上的伤口万分疼痛,可这一刻,他却控制不住地弯了唇。
  “你笑什么!”林温温抹了把眼泪,带着几分气愠地质问他。
  顾城因笑意更深,沙哑又温软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雀跃,“你……你在心疼我。”
  林温温吸吸鼻子,抬手去抢帕子,可顾城因却反手将她手腕握住,再次向她确认,“温温,你是真的在心疼。”
  林温温垂眸,原本不打算开口,可目光落在那还在隐隐朝外渗血的伤口上,便抑制不住又红了鼻尖。
  “是是是,我在心疼你!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啰嗦了!让我赶紧给你上药包扎!”
  林温温说完,顾城因终于松开手,将帕子还给了她。
  林温温又一次抬手擦掉眼泪,她俯身朝他后背靠近,一点一点极为轻柔地帮他擦拭伤口,在涂抹那止血的药粉时,顾城因忽然问她。
  “温温,你手腕上的那颗夜明珠呢?”
  林温温动作猛然一顿,很快便道:“好像……是刚才火树倒塌时,不小心跑丢了……是、是不是很贵啊……”
  这个理由很充分,也很合理,可是温温啊,你知道吗,你靠我身后实在太近了,那温热又轻缓的鼻息,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慌乱。
  顾城因半晌无话,屋中沉默到连房外夜风都依稀可闻时,顾城因终是合眼,缓缓勾了下唇角,沙哑的声音里染了一丝难以觉察的落寞。
  “无妨,你没事便好。”
  第55章
  ◎我们都做错了◎
  顾诚因话音落下, 身后明显有一口缓缓的气息,落在了他的肌肤上。
  他知道,那是她松了口气。
  顾诚因不由开始怀疑, 林温温方才所谓的担忧与心疼, 到底出自她的真心实意,还是因为又有了被救的希望, 所以再一次开始和他演戏,想要稳住他,麻痹他……
  林温温不知顾诚因在想这些,以为方才已经蒙混过关,又开始小心翼翼帮他处理伤口,等全部包扎好, 才意识到顾诚因已经许久没有出过声,只静静地坐在那里。
  林温温朝镜中看去, 他好看的眉眼微微眯起, 分辨不出视线究竟落在何处。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将上半身毫不遮掩的袒露在她面前,与之前不慎瞥到的不同,这一次她就站在他身后,眸光落在镜中,可以将那疤痕看得一清二楚, 自然也还有他肩头上的烧伤。
  林温温恍然想起, 在他们二人倒地之后, 她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刻火光之下,她看到顾诚因向来镇定的神情中, 有一抹不一样的情绪。
  当时林温温太过惊惧, 没有仔细去想, 就又被他连忙拉了起来,如今回忆到他那时的神情,林温温这逐渐才意识到,那抹不一样的情绪,是来自顾城因心中的恐惧。
  原来,他与她一样,也是会害怕的。
  可他怕的是什么,是火光吗,还是别的?
  顾诚因已经回过神来,林温温却又在出神。
  他见她盯着镜中,眸光正直勾勾地望着他身前,他没有动,而是出声询问,“温温,我可以穿衣服了么?”
  林温温正在愣神,下意识就“嗯”了一声,可随即反应过来,颊边瞬间升了温度,“你要穿就穿,问我干什么啊?”
  顾诚因与林温温在镜中对视,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却很明显是带着答案的。
  因为,她在方才一直在盯着他身前看。
  见他似还没有穿衣服的打算,林温温这下赶紧将目光从镜中移开,她侧过身的同时,顾诚因却倏然站了起来,彻底转过来面对着她。
  大片肌肤闯进视线,不得不说,顾诚因的身材很紧实,穿上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只会觉得他很高,而脱去衣服时,才知他身前竟如此棱角分明,那两块肌肉似比她手掌都要大了……
  林温温分外跳跃的思绪,在这一刻不知怎地,又蹦去了许久前,她无意翻开了《素女经》,看到上面画册里的男子时,她鬼使神差就想到了顾诚因。
  如今想来,顾诚因倒是和那些男子真的很像,只画面上男子的容貌简单,似不想让人看的时候没有代入感,便故意画的模糊,而他的样貌却是真真切切的俊美非凡。
  抛开旁的不说,他这张脸在某些时候,比如方才在马车里温哄她时,又或者与她在那种时候,他的确是极为挺养眼……
  “温温?”
  顾诚因的声音再次将林温温的思绪拉回,她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许是受惊过度,总会胡思乱想,怎么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那些事上。
  林温温赶忙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一紧张,舌头又开始打结,“你、你干嘛呀,赶紧将衣服穿了啊。”
  顾诚因无奈轻叹,“能帮我一下么?”
  他蹙眉用力抬了一下胳膊,举到一半就落了下去,明显使不上劲。
  “那你别动,我给你去拿衣服。”
  林温温说完,低着脑袋跑到柜子前,从里面挑出一件竹月色薄衫。
  说来也奇怪,顾城因的衣衫,大多数都是竹月色,她记得以前在林府的时候,顾城因不怎么穿这个颜色的衣裳啊。
  林温温拿着衣衫回过身,顾诚因就站在她身后,也不知是何时跟过来的,将林温温吓了一跳。
  “你、你往退一点。”林温温身后是柜子,面前是精壮的胸膛,她脸颊涨红,头垂得极低,视线自然也是朝下看的,这就无意中又从他下腹扫过。
  顾诚因之前处理伤口时,松了腰带,到现在也没有系紧,再加上他来回走动,腰带不免朝下坠了几分,将他下腹两侧那极为显眼的线条赫然露出。
  林温温连忙闭眼,举着衣服胡乱就朝顾诚因身上套。
  “嘶——”
  她小手一通乱晃,不经意碰到了顾诚因手臂上的伤,疼得他吸气。
  林温温心里一急,遂又连忙睁眼查看,可这一睁眼,视线直直就落在了他的心口处。
  上一次林温温便看到了,他身上有刺青,但看得不真切,也不知到底刺了什么字,这一次看得极为真切,在他紧实又棱角分明的胸膛上,在靠近心口的位置,刻着三个拇指大小的字。
  她脸颊虽红,但却没有立即避开,而是细眉拧起,似又深看了两眼。
  “是有话想问我么?”顾诚因知道她看见了,索性不去遮掩,直接让她问。
  “二十七?你为什么要刺这个。”林温温不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会有人随意在身上做刺青的,除非对他有什么重大的意义。
  顾诚因朝后退了两步,从她手中接过衣衫,神色似是刻意做出的淡然,“不是我,是常宁公主差人刺的。”
  林温温以为听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蹙眉愣了片刻,才猛然瞪大眼睛,抬眼看他,“谁?”
  “常宁。”顾诚因语气平静,却因抬手穿衣时扯到后背的伤口,而蹙了眉头。
  林温温上前去帮他,那张怔懵的小脸上还是写满了不可置信。
  顾诚因与她一边小心地避开伤口,慢慢穿衣,一边将那时真正的情况全然道出。
  他语气平静,言词也不带任何过分修饰,只将当时发生的事平白直叙,可越是如此,林温温便越是心惊。
  在听到顾诚因摔碎茶盏,用碎片抵住常宁脖颈时,林温温用力吸了一口气,正帮他穿衣袖的手,也倏然抖了一下,紧接着,她便将头垂得极低,只露出细长的脖颈。
  她只知顾诚因被县主掳走,却不知背后之人竟是常宁公主,且常宁公主竟然会这样疯狂,会给自己看中的人身上刺青,这二十七便代表,顾诚因是她的第二十七个男宠。
  那时因为快至春闱,皇上不允常宁外出,常宁闲在宫中无趣,想到不能亲自教顾城因,未免觉得可惜,便总是差人来县主府,询问顾诚因的情况。
  问他有没有看书,有没有将那些东西学会,自然,也不望让人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牛单是我师父,那日你听到有人叫我子回,便是他,我的一身武艺是他所教,也正是他涉险将我救出的。”
  顾诚因知道,她头垂得这样低,定是想要落泪,或者说,她已经在落泪了。
  他从她手中将衣袋抽出,随意系了几下,便将她揽在了怀中,温哄着道:“无妨的,都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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