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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之隔 第143节

  岑词心烦也不想浪费脑细胞了,抬筷子去夹鱼。
  但筷子尖刚沾到鱼身的时候,她蓦地一滞!
  有种感觉瞬间窜过,然后,被她死死抓住。
  她终于知道那种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冷延不管是摸冷求求的头还是拉她的手,都像极了秦勋对她刚刚的亲昵行为的感觉。
  像对待恋人!
  第214章 我很快乐
  蔡婆婆是岑词这几年接过的案子中很特殊的一个。
  大多数来她这儿的人,虽说也有看上去很平静的,但内心的焦躁和安全感的缺失是通过接触就能看出来的。
  蔡婆婆很平静。
  是真正的平静,平静到让岑词不管如何深挖和引导,都感受不到她内心的不安。
  蔡婆婆跟岑词说,“小姑娘啊,不管你相不相信,幻境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享受呢。”
  她不像其他人一样叫岑词为岑医生,她叫她小姑娘,这么叫她时,蔡婆婆眼里的光特别柔和,让岑词想到了鸽子的眼睛,柔软平和,没有老态的浑浊,反倒清透得很。
  九十岁的老人,能有这种眼神,着实叫岑词惊奇。
  今天上午是蔡婆婆的治疗时间,儿女都挺孝顺,又是一起陪着来的,庭院里停放着一辆小型的房车,蔡婆婆的儿女说,那房车是特意买给蔡婆婆的,上了年龄的人,真要是出门在外的话也舒服些。
  蔡婆婆喜欢旅行。
  听她儿女说,蔡婆婆以前一年之中会出去几趟,可后来总是痴迷幻境后,虽然也会出去,但渐渐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们忧心忡忡表示,真是情愿她能多在外面走走,大不了她想去哪我们就陪在身边,至少是挺正常的生活状态。
  岑词看着蔡婆婆,轻声说,“不,我相信您。”
  蔡婆婆闻言后,略感惊讶,但很快就笑了,“所以,你相信我是因为幻境而保持了年轻,对吗?”
  岑词给她倒了水,点头,“虽然听着很离奇,但我想,这好像是唯一的解释。”
  蔡婆婆笑得开心,“他们都不信呢,当然,我跟他们说幻境里的事他们也不信,他们觉得一切都是我在想象,甚至是……嗯,幻想,可是啊小姑娘,我分得很清楚,当我在幻境里的时候,真的就跟生活在现实世界里是一样的。”
  其实岑词一直放不下蔡婆婆这个案子,原由就是她的经历实在是太神奇太梦幻了,不真实,却叫人不得不去证实其状态的存在。
  于是,她重点问蔡婆婆有关幻境里的事。
  “不是回忆。”蔡婆婆首先声明一点,“一般的回忆啊,要么是零星片段,要么是最初相遇,算是人对重要记忆的回顾吧,蔡婆婆我啊,这辈子记性都不大好,用振声的话说就是,我每天活得丢三落四的,都是他在给我收拾烂摊子呢。”
  最开始见面的时候,蔡婆婆就跟岑词说,你叫我蔡婆婆就行。
  岑词看过资料,婆婆姓苏,蔡是夫家本姓,她口中的振声就是她丈夫蔡振声,蔡婆婆说,振声娶了我,我就是蔡家人了。
  蔡婆婆的儿女倒是没说谎,蔡婆婆跟丈夫的感情极好,一般像是她这个岁数的老人家,提到另一半基本上都会说孩子他爸,再或者称上一句,我那死去的老头子。
  她叫他振声。
  岑词看得清楚,婆婆每次叫振声这个名字时,眼里都是温柔、幸福。
  蔡婆婆轻声对岑词说,“你看,你这个年龄可真好,未来那么长,你永远不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惊喜等着你。小姑娘,你谈恋爱了吗?”
  岑词想到了秦勋的脸,轻轻点头。
  “你很喜欢他。”蔡婆婆笑着说,“一个人只有在心里藏了对另一个人的爱,她的眼神才会在想起他的时候变得明亮柔和啊。”
  是吗?
  岑词都没发觉自己在情绪上有什么变化,更别提神情了吧?
  但是婆婆说得也没错,别管她跟秦勋之间还有怎样的小磕绊,当她想起他的时候,心头总会隐隐浮着悸动。总会让她觉着就像是春夜里的紫丁香,清幽,惑人,沉浸其中不自觉。
  蔡婆婆像是在看岑词,又像是透过岑词在看遥远的方向,“我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就跟着振声在做地质勘探了,他年龄比我长,工作经验也比我丰富,我崇拜他,爱慕他,所以他去哪我就去哪,我们走过好多地方呢……”
  岑词看着她的双眼。
  柔和里闪烁着光亮,不是眼泪,是喜悦温暖的光,就像是海面上被阳光映照的光鳞,绵密。
  岑词轻声问她,“您在幻境里经历的,都是您和蔡伯伯的过往?”
  蔡婆婆的经历是匪夷所思,而且她也相信有时候人的精神力绝对集中的话,可能会对生理上产生影响。但同时她也在考虑蔡婆婆儿女的想法,或许,一切真的就是蔡婆婆幻想出来的呢?
  如果蔡婆婆在幻境里看到的只是过往,是曾经岁月的点点滴滴,那她陷入幻想的可能性就极大。
  然而蔡婆婆摇头说,“不是过往,是生活的继续。”
  岑词愣住。
  良久后问,“幻境里是什么样?”
  蔡婆婆轻声说,“幻境里啊,那里面的世界跟现在的没什么两样,我之前也说了,就像在现实中的一样,你不会觉得有时代上的差别。我跟振声都很年轻,我俩游走各地,工作之余也是幸福的旅行。在幻境里我去过不少地方,比我现实中去过的地方多得多,看到了好多奇珍生物,也听说了不少有趣的民俗……”
  “幻境里有很多人,是同事,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振声带着我跟朋友们肆意潇洒,别提多痛快了,我和振声每天都很开心,惊喜和幸福总是不断。”
  岑词听着听着,心生异样。
  缓声问蔡婆婆,“在幻境里,您的儿女呢?”
  蔡婆婆笑了,“幻境里的人都很年轻,包括我和振声,在幻境里我俩还没要孩子呢。”
  岑词听着这话,心里的异样一圈圈扩大,听着一切都无懈可击的,可她总觉得不对劲。这种感觉升得挺快,去得也速度,她试图去抓也没抓着。
  末了问蔡婆婆,一般都什么时候会进入幻境?这些年了,有没有规律之类。
  蔡婆婆微微一笑,看着岑词,目光挺专注的。
  岑词不明白蔡婆婆在看什么。
  可是又觉得婆婆这眼神像是能看穿所有似的。
  蔡婆婆始终不疾不徐的,开口了,“小姑娘啊,我知道我家儿子和闺女请求过你,但是,我是当事人,你是不是也要听听我的意见呢?”
  “婆婆您说。”
  “我啊,想法始终不变的,这是我的寄托, 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一定要治的病。小姑娘,我喜欢幻境里的一切,也希望最后能死在幻境里。”
  岑词大吃一惊。
  见状,蔡婆婆微微一笑,“不用惊讶,我虽然看着年轻,但毕竟九十岁了,活到这把岁数我已经知足了。再说了,哪有人会不死呢。如果有一天我在现实中死去,那就是在幻境里重生了。”
  岑词一激灵。
  虽然蔡婆婆的话在理,人生在世哪有长生不死的?但哪怕她看惯了人性的恶,想明白了生老病死的常态,今天听到蔡婆婆这么说,心里也是多少不舒服的。
  害怕死的人她见到不少,这么从容面对生死的人,她反倒心疼了。
  “蔡婆婆,幻境再好终究不是现实,人生在世总有牵挂的,像是您的儿女。”岑词说到这儿,又补上句,“而且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活到百岁不成问题,现在百岁老人也不少呢。”
  蔡婆婆笑呵呵的,竟跟她讨论起一个认识上的高度问题来——
  “小姑娘,那你觉得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境呢?”
  岑词原本想说,咱俩现在谈着话就是现实,您陷入的那个境遇就是幻境。
  可这话在嘴里盘旋了很久,没说出来。
  蔡婆婆见她没说话,轻叹道,“你是做精神分析的,这行做久了,怕是也对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会产生质疑吧?”
  这句话其实是说进岑词心里的,她刚刚其实,想的也是这样。
  看过太多病案,接触太多的患者,他们深信的那个精神世界,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虚幻的?
  蔡婆婆接着说,“我们总觉得是清醒地活在这世上的,但是你怎么敢保证自己不是在一个虚拟世界里玩着模拟游戏?这游戏很逼真,逼真到你压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所以你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该怎么办呢?”
  岑词想了想说,“所以,在这个世界和幻境世界,您是一定要选择幻境?”
  “人之所以要去选择,是因为需要衡量得失利弊。小姑娘,我在这个世界没什么牵挂,我的儿女孙子孙女的,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追求,这是好事,也让我很能放心。幻境的时间有振声,有我的爱人,我总要为自己活上一回。有的人就是这样,怕割舍太多,所以不敢走进幻境,有的人现世满足,那么就想去够更美好的东西,我就是后者。”
  岑词轻叹,“您难道没想过,一旦您在这个世界不存在了,那有可能连幻境都消失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蔡婆婆笑,“可是啊,这宇宙之事何其深奥啊,你怎么能保证我在这个世界消失了,意识不会在幻境里存在呢?”
  岑词一噎。
  蔡婆婆看着她说,“其实我之所以同意来这里,是想拜托小姑娘你,做做我儿女的思想工作,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就在这个现实中死去,叫他们别悲伤,因为我很快乐。”
  第215章 岑医生不是擅长这点吗
  南城正式进入酷暑,最热的季节就这么来了。
  岑词择了树荫处停好了车,熄火后,这才把手机里的导航给关了,轻吐了一口气,还好,跟着导航没走丢。上次来这边咖啡厅的时候,她愣是跟着导航转了好几圈。
  锁了车,离开了清凉的空调环境,只觉得热浪扑面而来,今年南城的夏似乎比往年都热了。
  穿过满树蝉鸣声时,她捂了耳朵。
  挺聒噪。
  闵薇薇仍旧不醒,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
  这是自打闵薇薇被周军从疗养院接走后,岑词第一次跟她的见面。现在周军被警方调查,倒是方便了她来探望。
  周军之前留这的保镖都撤走了,闵薇薇的亲人留在医院陪同。岑词进病房的时候,闵薇薇的亲属正在跟医生商讨出院后居家养病的事宜。
  问过医生,闵薇薇这种情况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在家其实都没什么差别,所以相比之下,出了院不管是回家还是进疗养院,对于亲属来说都是省心省力的事了。
  对于闵薇薇日后的康复情况医生不做太乐观的评定,主治大夫最后说了句在电视剧里常听到的台词:最终能不能醒过来还得靠病人自身的意志。
  闵薇薇的亲属并不算太欢迎岑词,眼睛里都是警觉和抵触,之前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许是把她当成了潜在的威胁。岑词也是懒得再去解释,既然外界都给她扣上“巫师”的帽子,那就这样也无所谓。
  好在闵薇薇亲属也没把她赶出去,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拎着鲜花和大包小包来的。简单聊了两句后,岑词坐在床边看闵薇薇,心叹,也不知道这几个月她是怎么过的,生生瘦下了一大圈。
  脸颊凹陷得厉害,眼底还有乌青。
  外伤恢复得七七八八,难养的是外伤。
  岑词没由来的难过,又有点自责,如果当初她再给闵薇薇做做思想工作呢?如果当初就坚决反对她放弃治疗呢?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其中一位亲戚开口说话了,有点小心翼翼的——
  “岑医生,您看……您本事挺大的,薇薇这种情况,您能叫醒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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