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继后 第179节
好不容易送走来拜神的村民，林祯抱着满怀的食物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
玉兰正在厨房里指挥宫人和厨子准备林祯的年夜饭，见林祯抱着一堆吃的回来，震惊地迎上来道：“殿下，您这是去哪里回来了，去山下打劫了吗？”
林祯赶紧将一部分食物放到玉兰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玉兰说道：“这是山上拜神的村民们给我的，我都说不要这么多，他们还非要给我，看来咱们今晚的年夜饭有着落了。”
玉兰忍不住调侃她道：“村民们到底是上山来拜神的，还是来拜您的呀？”
因为林祯今晚还要去城里看夜市，所以很早就吃年夜饭了。她还特意去邀请了道观中大大小小的道长们，在院子里摆了好几桌饭菜，厨子煮的菜加上今日村民们送来的供品，好几大桌的大鱼大肉。
玉真道长进院子看到这几桌酒菜，就摸着胡子乐呵呵地对身边的弟子说道：“幸好咱们道观是正一派，可以吃肉，不然咱们就没口福咯。”
与此同时，宫里也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除夕宫宴，京城里的王公大臣都携带着妻女陆陆续续地进了宫，嫔妃们早就在泰永殿等着了。
而沈定还在清心殿里，面前是流光拿来宴会上穿的礼服，他也没有动，而是坐在榻上，望着林祯留在宫中的碧玉笛发呆。
直到宴会快开始了，郑华不得不进来催他。他才突然对郑华说道：“也不知道皇后一个人在苏州是怎么过年的，今晚可吃上年夜饭了。”
郑华一听就知道他在挂记林祯，只好安慰他说：“陛下放心吧，奴才安排留在道观里的都是皇后殿下以往最喜欢的那几个厨子。前段时间您不是才拨了一笔物资银两过去嘛，皇后殿下这个年肯定过得不寒碜，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开始吃年夜饭了呢，您也该更衣去往泰永殿主持大局了。”
听了郑华这番话，沈定才安心了许多，起身让人给他换上衣服，准备前往泰永殿，今晚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呢。
荣阳侯也带着妻儿孙女进了宫，不过因着他们家有女儿在宫里为妃，就特殊一些，除夕这天皇帝允许嫔位以上的娘家人可以先去嫔妃宫中和嫔妃小聚，所以他们进了宫后就先去了林淑妃的宫里。
去林依宫里，除了拜见林依和林依叙旧，更重要的是和林依商量今晚怎么把林初介绍给皇帝，才能让皇帝将林初留在宫中。
荣阳侯夫妇带着林初走进长庆宫，这还是林初第一次来林依的宫殿，进门的时候就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小声说道：“林依妹妹住的地方也不过如此，没有姑母以前住的栖凤宫气派，看来林依妹妹这个淑妃在宫里也不过如此。”
听了她这话，荣阳侯夫妇都紧张起来，低声叱责她道：“莫要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让人听了去，吃不了兜着走。再说淑妃娘娘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住的用的自然是最好的。”
林初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这有什么，等以后我当了皇后，不知道要比她好多少倍。”
进到长庆宫的正殿里，已经换好今晚宫宴要穿的钿钗礼服的林依就坐在主位上，见荣阳侯等人来了，等他们给自己行过礼后，才施施然地笑道：“祖父祖母，还有林初姐姐来啦，快赐座。”
荣阳侯夫妇谢过林依后，便在她下面找了个位置坐下，跟她寒暄起来：“淑妃娘娘在宫里一切可好？”
林依笑着敷衍道：“托祖父祖母的福，本宫在宫里过得还不错，不知家中可还好？”
荣阳侯老夫人应道：“府里也一切都好，娘娘不用担心。”
说话间，林依扫了林初一眼，突然觉得林初今晚梳的这个发型有点违和，又有点眼熟，好像在谁身上见过。
她想了一会儿，想起来林祯以前还没当皇后的时候，就惯梳这个发型。至于为什么林初梳这个发型看起来违和，是因为林初的年纪摆在这里，已经不是梳这个少女发型的年纪了，却还要这样梳，能不违和吗？
想来荣阳侯府也没少为林初能进宫为后这件事上大费苦心，居然要林初模仿林祯，以此获取皇帝的注意。
她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看着林初说道：“林初姐姐今晚这个发型不错，是谁给梳的？”
荣阳侯老夫人也没想着瞒她，就直言道：“这是流苏姑姑给她梳的。”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林依有些惊讶：“流苏姑姑？她不是犯错被陛下赶出宫去了吗？您是怎么找到她给林初姐姐梳头的？”
荣阳侯老夫人对此还颇为得意：“我打探到了流苏姑姑的下落，特意请她到府上教导林初这几个妮子宫里的规矩，林初今晚要进宫，我就让流苏姑姑按皇后以前的喜好给林初打扮了一番。”
林依听了这话只觉得荣阳侯老夫人在自作聪明，以为把林初打扮成林祯的样子就能得宠，真是好笑。若是真有那么简单，那她早就得逞了，还轮得到林初吗？
林祯不在宫中后，林依也不是没动过歪脑子，也曾模仿过林祯出现在皇帝跟前邀宠。
最过分的一次是她不知从哪里找到了林祯以前不喜欢的衣服，穿上后去御花园偶遇皇帝。
皇帝看到她背影的那瞬间确实走神了一下，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脸色就变得非常不好。她当时害怕极了，生怕皇帝下一刻就宣布废了她，但好在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并没有责罚她，只是淡淡地提醒她不要逾越，自那之后她便歇了这份心，生怕弄巧成拙。
如今看到林初步了自己的后尘，但林依一点都不想提醒她。林依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原本还在想该怎么说服荣阳侯老夫人和林初，让林初扮成林祯的模样去勾引皇帝，惹皇帝厌烦，不得再入宫。
没想到荣阳侯老夫人和林初歪打正着，正中了她的下怀，她也不用费尽苦心去游说了。
她心里得意着，脸上却笑着对荣阳侯老夫人和林初说：“光是发型像，恐怕不能吸引陛下的注意。本宫这里还有几身以前制衣局给皇后做的衣服，林初姐姐若是穿上，本宫再安排你单独和陛下见面，说不定陛下情迷意乱之下，就将你给幸了，入宫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听了林依的话，荣阳侯老夫人和林初大喜过望。林初更是激动道：“真的吗，那太好了，快把衣服拿出来，我马上就换上。”
荣阳侯老夫人也觉得稳了，嘱咐林依道：“那一切就全靠娘娘安排了。”
林依见她们被冲昏头脑的样子，心里冷笑不已：真是一群蠢货，以为本宫真在帮她们，以后有你们后悔的。
但她表面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客套道：“祖母言重了，林初是本宫的姐姐，她若是能入宫，对本宫来说自然是最好的，要是以后再做了皇后，本宫还要仰仗她呢。”
第325章 325.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宫宴对沈定来说, 是无趣但又不能避免的场合，以前林祯在的时候，还有个人陪着他, 好歹不那么无聊。但如今林祯已经不在了, 他一个人坐在御座上，身边也没个人说说话，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万人之上的高处不胜寒。
但宫宴并没有因为皇后不在而受到影响，该怎么热闹还是怎么热闹。舞姬们在舞台上伴着乐师的音乐跳着舞, 台下嫔妃欢声笑语, 群臣推杯至盏, 其乐融融。而沈定只能强颜欢笑地看着这一幕，还要应付他们的谄媚讨好，着实有些心累。
今晚宫宴还有个重要的目的, 就是给太子选妃。太子也在现场, 就坐在群臣最前面，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对选妃一事并不热忱。
而今晚奔着太子妃这个位置来的大家闺秀们就坐在他对面, 原本这样安排是为了方便他物色太子妃人选, 但他看也不看一眼，反倒辜负了这番好意。
不过他对这些千金小姐不感兴趣, 但那些千金小姐可是对他、或者说对他正妻的地位很感兴趣, 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他看，有更甚者那眼神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皇帝为了让太子看清楚这些太子妃候选人，还安排她们上台表演。这些千金平日在家接受的都是良好的教育, 加上提前找了宫里最有资历的嬷嬷临时抱佛脚, 她们在皇帝在太子面前的表现可圈可点。
沈定对这些官宦千金还挺满意，但是沈翀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甚至连个正眼都不给。沈定见他如此抗拒，只好当着众人的面问他对这些大家闺秀的看法。
“翀儿对这些闺秀还满意否？”
沈翀当然是不满意的，在他心里，任这些千金小姐如何优秀，也不及林祯半分。只是父皇亲口问了，又当着这些大家闺秀和她们背后家族的面，他只好敷衍道：“几位小姐都秀外慧中，自然是好的。”
沈定听出他的敷衍，却不愿意这样放过他，非要他选一个出来，直截了当地问他：“那翀儿想选谁做你的太子妃呢？”
大臣和他们的千金都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直白地询问太子的意见，一时有些紧张，更多是期待，恨不得太子选中他们家的女儿，从此他们一族飞黄腾达。
可惜的是沈翀回答道：“几位小姐都好，只是儿臣喜欢的不是这些类型，承蒙厚爱了。”
他这么一说，不仅是大臣和小姐们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就连皇帝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太好。
太傅生怕皇帝当场发作，叱责太子，有失皇家颜面，只好出面打圆场道：“太子殿下还年轻，陛下也正值春秋鼎盛，选妃一事可以先不用急。”
有太傅出面，沈定就不好闹得太难看。他缓和了一下脸色，但心情还是烦闷，不知是因为太子不听话，还是因为林祯不在，或者说二者都有。
他起身对众人说道：“你们继续，朕出去透透气。”
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皇帝这是生闷气了，也不敢再留在殿里继续寻欢作乐。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说也到放烟花的时候了，不如前往御花园赏烟花。
这个提议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赞成，于是大臣和嫔妃们都起身，随着皇帝走出泰永殿到外面去。
今夜无风也无雪，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宫墙外的老百姓们也欢喜得不行，早早就放了烟花炮竹，隔着宫墙都能看到。
沈定走在长廊上，看着宫墙外接连不断的烟火在天空炸开，又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林祯还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欣赏这人间繁华的美景。
而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他走过长廊，正要拐进抄手游廊的时候，突然听到年轻女子爽朗的嬉笑声，恍惚间有点像林祯的声音，于是他停下脚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花丛里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动，郑华也看到了，就警惕起来。正准备让宫人去搜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从里面钻了出来，弄得自己头上身上满是叶子，怀里还抱着只狸花猫。
看到皇帝，对方也被吓了一跳，而后有些惊讶，又有些讪讪地跟沈定行了个礼：“臣女见过陛下。”
待看清来人是谁，沈定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也不去追究她的冒失了，而是笑着问她：“织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个在花丛里抓猫的正是林敬则的孙女林怀织，她今晚也随祖父母进宫参加宴会了，不过林敬则一家低调，加上今年皇后不在，所以沈定一直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林怀织一开始看到皇帝还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后宫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
听说她的小姑姑是因为在南巡途中犯了事，所以才被皇帝留在苏州思过。祖父祖母也因此再三告诫她进了宫不能像以前那样胡闹了，因为皇后不能再庇护她了，也让她不要给皇后招惹是非。所以碰到皇帝的时候，她还很不安，生怕皇帝会因为小姑姑的事情迁怒她。
但好像皇帝并没有生她的气，还跟以前小姑姑在宫中时那样对她和蔼可亲，一时就没那么害怕了。她胆子大，又自来熟，给她三分颜色她就敢开染坊，眼下亦是如此。
她嬉皮笑脸地对皇帝说：“我刚才和祖父祖母在花园那边看焰火呢，突然看到这只小猫窜出来，估计是鞭炮的声音吓着它了，我就想着抓住它别让它在宫里乱跑，万一冲撞到贵人，小命就没了。”
沈定闻言看了她一眼，见她怀里果然抱着只狸花猫，那狸花猫还在嗷嗷叫，两者看起来还怪可爱的。
看着林怀织，沈定不由得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林祯。若是林祯今晚也在宫里，说不定这会儿满宫跑来抓猫的就是林祯了。也不知林祯在道观里过得如何，玉真道长说道观里很多野生的小动物，想来林祯在那里也整日和小动物作伴吧。
想到这里，沈定不由得哑然失笑，而林怀织却不知他为何而笑，只当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太过狼狈，没有一点名门闺秀该有的样子，才让皇帝见笑了。
于是她赶紧放下猫，修整了自己一顿，这才装出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重新给皇帝行了个礼。
见她这样，沈定倒觉得不合适了，笑着对她摆摆手道：“行了，不必多礼，既然遇到了，那就随朕到处走走吧。”
林怀织闻言很是为难地说道：“这样……不太合适吧。虽然您是我最最敬爱的小姑父，我也视您为长辈，但小姑姑如今不在宫中，陛下和我孤男寡女在一处，被人见了难免会误会，对您对小姑姑对我来说都不好。”
沈定倒是没想到，林怀织看起来跟林祯一样没心没肺的，却是粗中有细，这一点跟林祯不太一样。
他笑了笑，道：“这倒是朕想得不周到了，那我们就在这里随便聊聊吧。”
林怀织的心思还是比较细腻的，看皇帝这个样子，就觉得他有心事，而且跟小姑姑有关，作为侄女，她自然乐于开解小姑姑和小姑父之间的矛盾误会，便一个翻身从花圃里翻进长廊来，顺势坐在围栏上，大大咧咧地问道：“陛下要跟臣女聊什么？”
沈定双手撑在围栏上，说：“就聊聊你小姑姑的事吧。”
提到小姑姑，林怀织就有些谨慎了，生怕自己说错话，惹皇帝更加不喜欢小姑姑，不让小姑姑回来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要跟我聊小姑姑的什么？”
沈定沉吟了一番，才问她：“对于朕将你小姑姑留在苏州，你是怎么看的？”
这一点林怀织的意见倒是和林敬则一致：“如果这是陛下要求的话，皇命难违，小姑姑确实该留在哪里。”
沈定看了她一眼，才又说道：“那如果说，朕将她留在那里，就没想过让她回来呢？”
林怀织闻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为什么，小姑姑犯了很大的错吗，为什么不让她回来了？”
沈定让郑华将其他宫人屏退，这才问林怀织：“对于当初朕让你小姑姑进宫为后一事，你是怎么看的？”
林怀织用手指戳着下巴，想了一下才回答道：“当时就挺惊讶的，小姑姑那么热爱自由的一个人，居然愿意进宫。不过想到她进宫事出有因，而且跟家国安定有关，就不难理解了。只是有些同情她，毕竟进宫后就不能再像在家中时那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沈定听了林怀织这番话，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又对林怀织说：“朕也是这样想的，你小姑姑不合适在宫里，而朕……朕也对不住她，所以朕才想借此放她自由，让她回归到原来无拘无束的生活中去。”
林怀织突然就反应过来皇帝之前说那句“没想过让她回来”是什么意思了。
“您是说，您想借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小姑姑从宫里抹去，还她自由？”
沈定笑道：“不错，你果然很聪明。”
林怀织自然很高兴小姑姑能恢复自由，只是……
“那太子怎么办？”
沈定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才叹息道：“这就是朕要找你聊天的另一个原因了。你可愿意嫁给太子为妻，代替你小姑姑继续扶持太子？”
林怀织闻言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她可从未想过自己要进宫当太子妃的事情，就连这次皇帝大张旗鼓地给太子选妃，她都没参与，家中长辈更是没跟她提及。哪里想到皇帝会不按常理出牌，放着那么多竞争太子妃的大家闺秀不选，选自己这个乡野丫头来当太子妃，这合适吗？
可是听皇帝的意思，只要她进宫当太子妃，小姑姑就能恢复自由身，让她有些心动。
她自幼跟小姑姑一起长大，甚至她比小姑姑还大一些，原本应该是她来照顾小姑姑的，但是小姑姑却在帝后召唤的时候毅然决然地进宫，不仅是为了朝廷，也是为了他们家。
小姑姑牺牲了那么多，为家族付出了那么多，熟知小姑姑性情的她自然心疼小姑姑，如今她代替小姑姑的机会就摆在面前，她内心不免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