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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52节

  我与他相交相识,自然坦诚以待,他既开口问了,我一定如实相告的。”
  他敢如实相告,便是杜知邑不会信口胡说闹得人尽皆知去。
  赵盈背着手想了半晌:“现在就走吗?”
  他说是:“杜三在北城郊有处别居,少有人知,现在出城,入夜前能赶回来,便是迟些也无妨,你去回殿下一声,只说今夜到家里去住就是。”
  赵盈不假思索应下来,低头看自己身上衣服,转念一想:“表哥略等等,我去换身衣裳。”
  她打发了挥春去跟赵承衍回话,叫书夏伺候着把她早前在排云阁定的男装取来,束发带冠,再取折扇玉佩,等再出门往院中,摇身一变,便做了个面冠如玉的翩翩少年郎。
  宋怀雍哪里想到她还有这么一出,愣怔须臾笑出声来:“什么时候还置办了这样一身?”
  她摇着手上折扇,端的一派风流倜傥:“在外行走免不了乔装打扮一番,我搬出宫第三天就去排云阁定了好几身男装。”
  折扇再收,双臂摊开来,眉眼弯弯笑问宋怀雍:“是不是还不错?”
  宋怀雍调侃了两句,等挥春去回话回来,兄妹二人才出了小院,一路出府,登了宋家马车,缓缓向北城郊外驶去。
  杜知邑经营为商多年,名下产业不计其数,不靠康宁伯府也是家大业大的
  他在城郊的别院其实自北城门出来,再向西北方向有那么二里地,确实是人烟稀少,独立了这么一处别院。
  宋怀雍引赵盈下车,路自不似城中那样平坦,她下来时脚下正踩着一块儿尖石,身形晃了下,低头看清,有些无奈:“怎么在这样的地方置办别院?”
  “这块儿地是他的,早年本打算拿来栽种一片果树,后来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果树苗都买好了,又改变了主意,建起了别院,倒把那些果树苗也还栽在别院中,也不好好打理。”
  果然是随心所欲的做派,想一出是一出。
  赵盈嘴角抽了抽,就见别院角门缓缓开了。
  杜知邑年纪要再长些,赵盈前世盘算那些世家侯府时了解过,他算是康宁伯老来得子,现如今……应当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倒和赵承衍差不了多少。
  但这人通身气派又不相同。
  赵盈本以为他家大业大产业多,又是伯府嫡子,应是最贵气富态的一个人,可眼前的人嘛——粗布麻衫,就连束发的小冠上也只别了一根葡萄藤。
  她眼角又抽动,到底没表现出来。
  杜知邑挂着浅笑迎来:“我素来在别院都是这样的,殿下别见怪。”
  赵盈笑呵呵的回了他一个礼:“自然不会,杜三公子寄情山水,也是公子心之所向。”
  宋怀雍拍他肩头,两个人相视一笑,他才头前引路,领了二人入别院中去。
  他这别居确实不同。
  皇家别宫,赵承衍的燕王府别院,薛闲亭的那个别院,甚至是赵盈自己,前世也在南郊有一座别院,里面还引了温泉水做汤池的。
  她见过这样多的别院,只有杜知邑这个,最与众不同。
  他真的把果树苗栽的到处都是,偏偏无人精心打理,好些地方生出杂草来,有些果树苗长不成的,早枯死了,根本就不是什么生机勃勃的景致,入眼反而一派萧条。
  杜知邑大概一直都在留心她的举止,便将她眼中惊诧困惑尽收眼底:“世间热闹繁华最没什么可留恋的,到死那天谁不是赤条条去。要看生机勃勃,在伯府我也看的尽够了,殿下生在皇城,长在禁庭,那些宾朋满座的戏,还没看够吗?”
  他这心境该去求道,说不定有一天能得大成。
  赵盈讪笑两声:“可我生来便是在那花团锦簇的热闹中,也不像三公子有这样好的机遇,能寄情山水,游历四海,心境豁达。我这一生,都要困在这俗世中,做一红尘痴傻人罢了。”
  好在她从前也读过几本道法自然的书,看过两卷大彻大悟的佛经。
  表哥可没告诉过她,杜知邑还有这癖好。
  说起话来神神叨叨的。
  “元元才十四,你少跟她说这些,真引着她入了道,悟出些什么,你担待吗?”宋怀雍皱着眉斥他。
  杜知邑却挑眉:“依我看,殿下比你活得透彻多了,还要你替殿下瞎操这份儿心?”
  赵盈面不改色,始终笑语盈盈:“三公子想见我,便是想看看我是否值得你相帮吧?”
  说话的工夫有一石室映入眼帘。
  假山矗立,怪石嶙峋,说是石室,实则全是用假山堆砌,至于顶部又相接,做成了一副别有洞天。
  杜知邑做手势请她入内,石下中空,人置身其中竟清凉的很,况且那假山堆的高,再置石桌石凳于内,坐下来也不觉得压抑。
  两头相同,风起便是穿堂风,倒别有一番雅致情趣。
  这杜知邑还真是个妙人,赵盈心中如是想。
  “殿下怎知我就是想帮你?”
  “表哥替我请三公子出面之事,成便成了,三公子将结果告知表哥,并不用见我,或是澈儿。”赵盈大大方方的看向他,“你既想见我,就有后话说。可你出身伯府,富可敌国,一不求权,二不求财,与我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杜知邑正眼看过去:“殿下年纪虽还小,胸襟气度却怕比世人都要大。”
  “是三公子看得起我罢了。”赵盈既不推辞说不是,也不满口应承下他的夸赞,只谦虚了两句而已。
  “白家靠着陈士德作威作福近十年,我昨日与白老爷说,京城这块儿风水宝地,他白家也该挪开了,殿下以为如何?”
  赵盈眉心一动,眼皮跳了跳:“三公子想自己接手白家从前经营的那些营生?”
  他好好一个伯府嫡子,经营赌坊,青楼……赵盈吞了口口水,还真是奇特啊这个人。
  杜知邑不置可否:“殿下觉得不行?白家做得,我杜知邑做不得?”
  “那当然不是了。”她一本正经的摇头,“三公子是生意人,赌坊青楼都是极赚钱的营生,生意人自然以赚钱为己任。”
  但杜知邑本不必非要靠她。
  他想挤走白家,早能下手。
  伯府世子的敕封是他让出来的,他那位庶长兄据说对他一向不错。
  康宁伯府这些年纵使淡出朝堂,也不至于连一个白家都对付不了。
  杜知邑要么是觉得她好欺负,要么就另有所图。
  赵盈眉目冷了冷:“我凭此事告发陈士德,可以在父皇面前为白家求情,便只当白家这些年是迫于陈士德淫威,不得不为他所用,低头屈服,届时罚没些银钱,将白家逐出京城,也不叫三公子失信于人。”
  杜知邑怔然:“殿下知我与白家许诺?”
  “三公子只想要吞掉白家在京城这些产业,并非要置白氏一族于死地,可白老爷肯松口,让你拿到陈士德的罪证,三公子不许诺个安康给人家,人家怕也没那么好说话。”
  赵盈撑着腮:“可有一样。”
  “什么?”
  她做一派无辜状:“我手上也缺银子使。三公子不愿仗康宁伯府的势,转而来靠着我,总要给我些好处。我知天下没有吃白食的理,所以我给三公子提供保护,三公子每岁得利我要分红,这不过分吧?”
  杜知邑连条件都还没有开始提,面前的小丫头就要反客为主,他哂笑:“殿下打算分多少?”
  “三成。”赵盈挑眉,“我也不是贪心不足的人,就不与三公子说什么五五分成这样的话了。”
  他呵笑,声音轻飘飘的,钻进赵盈的耳朵里。
  连宋怀雍都皱了眉头。
  他了解杜知邑。
  这种笑声,还有杜知邑那副神色,彰显着他内心的轻蔑。
  赵盈捏了捏手心,咬牙忍下:“你觉得不成也无妨,我可以自己去找白老爷。”
  杜知邑抬头看她:“跟我谈不拢,殿下觉得跟他就一定能谈拢?”
  “他受你胁迫愿意离开京城,而不是被你威逼利诱一场先虚与委蛇,转头就去找陈士德商议对策,足可见白老爷对陈士德早心怀不满。”
  赵盈手上松了劲儿,指尖点在石桌上:“我看倒他未必是受你胁迫,借机脱身才是真。我能助他脱身,他还不必放弃京城赌坊与青楼这两块儿肥肉,为什么不与我合作?”
  这小姑娘好毒的眼,好七窍玲珑的一颗心。
  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的。
  杜知邑生意场上待久了,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说起话来三分真七分假,可她竟也能把那三分真挑出来……
  他摸了摸鼻尖:“也无妨的,我既有陈士德的罪证,交给旁人也是一样,并不是非要和殿下合作。”
  赵盈却丝毫不怕:“你所谓的罪证,是打算送给我大皇兄,还是我二皇兄?”
  他一直上扬的唇角有一瞬间往下沉了沉。
  他收的很快,但赵盈还是看见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三公子就算是经商多年,骨子里也仍是世家的底儿。陈士德背后有人,你心里清楚,可你拿不准是赵清还是赵澄。
  现在我在查他,所以你才敢找上我。
  我倒是比较好奇,不跟我合作,三公子还打算跟谁合作呢?”
  “殿下替三皇子笼络人心,铺路上位,原来是这样拉拢的。”杜知邑不怒反笑,“我大可以找沈阁老告发。不是正好刘淑仪坏了事,刘寄之被禁足在府吗?
  依沈阁老一贯行事,我现在把陈士德拱手送到他跟前,他怕对我感恩戴德吧?
  倒了一个刘家,他要稳住朝堂鼎力的局面,凭着一个陈士德,就能牵制住孔姜两家,殿下好不好奇,谁敢跳出来保这位御史中丞,又是谁会跳出来往死里踩他呢?”
  没成想赵盈根本就不与他僵持着打擂台,面皮一松,立时就让了步:“那就各退一步。你跟我合作,我只要一成红利,怎么样?”
  她话音落下,果见杜知邑脸色难看,心下便越发得意:“我这一步退的不小,三公子总不至于告诉我,连一成银子都舍不得给我吧?”
  杜知邑简直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被一个小丫头反手杀了一局,登时就落了下风。
  他头疼欲裂。
  她起先狮子大开口,要三成红利,本就不是认真的。
  小小年纪,养在深宫,竟晓得这些手段。
  杜知邑咬牙:“可以。不过殿下只跟我要银子,就不要别的?”
  赵盈挺直了腰杆:“要权要势,要朝堂上扶持帮衬,三公子能给我?”
  她说这话带着些不可一世的骄傲:“这些自有别人能给我,而三公子所能给我的,只有银子。”
  杜知邑黑了脸:“殿下这话伤人,我是个随心随性的,惹恼了我,翻脸不认人,可是谁来说好话都没用的。”
  他言有所指,目光也向缄默不语的宋怀雍瞥了瞥。
  赵盈却根本不吃这一套:“那挺巧的,我生来是天之骄女,金尊玉贵的养大,最喜怒无常,高兴时是一个样,不高兴时是另一个样,今天心情好,跟你说的是这番话,明日心情不好,说不定跑到父皇面前告发你——
  我与父皇哭一场,只说你欺我年轻不知事,诓我骗我,再不济,我就大大方方承认我是在为澈儿筹谋,那又如何?
  三公子说话可留神了,你得罪了旁人,康宁伯府护得住你,得罪了我,伯爷与世子爷可未必敢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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