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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 第10节

  “是我。”
  谁知,她挣扎得更严重,手脚并用又蹬又踢,嘴里一边咬一边含糊喊救命。
  “是我,方子聿。”
  这下,她似乎冷静了一些,可还是挣扎着要掰开他的手。
  “你保证不叫我就放开你。”
  他本来想吓吓她,惩罚她这几天对他不理不睬,发出来的消息石沉大海,拨出的电话刚接通就掐掉,今天更是直接关机查无此人。可偏偏他又惦记她,心里像上万只蚂蚁在爬,一刻也不想耽误想见她。回程高峰机票高铁都售罄,他愣是一路开回来,回来才知道人优哉游哉在这小山村休假。
  可现在,她真一嗓子喊出来,说都说不清了。
  她转过脸看看他,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他似乎也意识到这问题,找出手机,往自己脸上照,直到发现她眼中不再是惊恐的神色,才慢慢松开她。
  “方子聿,”她又气又恼又害怕,没控制住音量。顿时,不知哪家的狗吠起来,“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他也没跟她客气,“你还真是睡完……翻脸不认人。”
  第13章 新年快乐,是一定一定要快乐
  呆在姨妈家的日子里,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快乐。
  记忆中,姨夫爱喝酒,一喝酒家里就不安宁。
  那时候,每每他在客厅里闹腾,嫣然姐和她就会躲在卧室里,说故事或是小声唱歌,再不行就捂住她的耳朵。
  每次他发泄一通之后,在酒醒的第二天又会恢复沉默木讷的模样,给她们一人买一颗棒棒糖。可姨妈微肿的眼睛和低落的情绪是真真切切印在她脑海中,并不是一颗棒棒糖的甜就能够抹去的。
  好在姨夫不是天天如此,这种还算过得去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章若卿初中的时候。
  那时候章淑嘉当上了学校的教导主任,这对于一个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家来说,就是可以扬眉吐气的天大喜讯。
  章淑嘉回村子的那一天,老远就听到了鞭炮声,街坊邻居都出门迎接。章若卿记得那天姨夫对她们格外热情,好酒好菜摆满一桌,他们大人在桌上从来不好好吃饭只顾聊天,小孩们却乐得钻了空子,她和嫣然姐姐吃碗里望锅里,撑到眼睛看不见肚皮,在院子里转圈消食,却突然听见屋内一阵摔酒杯的声音。
  姨夫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进耳里:“她辍学供你读书的时候你又想过回报她吗?现在你好过了,就看不起我们这种穷亲戚了,别忘了你也是从这个穷地方走出去的。”
  后来,她才知道姨夫和他的几个朋友想去城里做点小生意,问章淑嘉借钱请她帮忙找找门路,而她拒绝了,只答应以后只要嫣然能读书,就算读到博士她都供。
  自那以后,每次她们一回姨妈家,姨夫就是自动消失几天,而每次回来都是酒气熏天,心情不好的时候,隔着门,她能听见他在喊:吃白食的又来了。
  她可以不在意姨夫对她们的冷嘲热讽,但她不能不在意姨妈脸上的眼泪。
  嫣然姐姐曾经说过,她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离开这里,不是有多想出人头地,也不是有多想跃过龙门,只是想让自己的妈妈如果有一天实在忍受不了,还有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她现在好像理解了这句话。
  从姨妈家走出来的时候,寒夜里的小山村并没有那么可爱。她举目四望,没有一处可以去的地方。村头的小卖店这个时间早已关门,如果姨妈没有那么伤心难过的话,一定能及时觉察出她说的谎话。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坐在方子聿的车中,空调送出暖暖的风,她的手被他捧在手心,一点一点,给她捂暖。
  她盯住他由于长途驾车疲惫的眼,不再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下巴上青虚虚冒出的胡茬,突然想给他一个拥抱。
  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柔软的细羊绒大衣上落雪才刚刚化,她不在意,贴在他耳畔轻轻,且真诚地说:“谢谢。”
  谢谢你在寒夜里,容我一处落脚之地。
  “终于良心发现了啊?”他有些戏谑的语气,调侃她这只刺猬终于收起背刺,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谢谢”,但能从她嘴里说出一句好话他自然是受用的。“别说这些虚的,想想怎么补偿我。”
  可能还嫌自己不够委屈,手掌伸到她眼前,“这,刚被你咬的。还有肩膀和腿都被你踢疼了。知道我开了多久的车吗?知道这地方有多难找吗?”
  “那你为什么还来?”
  她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这话有点伤人,可后悔也来不及了。
  真是好不到一秒。
  方子聿气结,突然凑近她,惩罚似的咬住她唇瓣,恶狠狠地说:“你真没良心ʟᴇxɪ啊。”
  她唇上闪着水光,被他咬了一口之后,更加饱满诱人,鲜嫩欲滴,章若卿好像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懵,半天没有反应,微张着嘴,像只缺氧的金鱼。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睑,算是败给她了,突然玩心大发,想让这只金鱼再缺氧一些。
  一手钳住她落在自己胸口的手,一手扣住她腰身,往自己身上带,方子聿不在压抑自己,将思念化成吻。
  章若卿觉得自己快要缺氧了,可禁锢在她腰后的手丝毫不肯放松,她无法挣脱,只能尽力仰起脖子,寻找氧气。
  哪知拥住她的人会错了意,以为她想要更多,终于松开了她,却在她喘息的间隙,一路从下颌吻到脖颈。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小 v 领羊绒衫,包裹性很好,领子边沿正好贴着她的锁骨沿至胸口,停留在若隐若现的位置,勾勒出完美的线条。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是小 v 领,让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讲她的衣服从肩膀勾落下来。
  章若卿感觉到肩上一阵凉意,下一秒他柔软湿润的唇就覆了上去,胸前裸露一大片肌肤,他借着车内晦暗的光线看她的旖旎风光。
  似乎光是吻,已经不足够了,他手掌握住她胸前那片柔软,不轻不重地揉捏。
  她觉得握住她的那双手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她将意识抛开被感官左右,贪恋着他手掌的力量,手心的温度,她不自觉地贴紧他,无力靠住他肩膀,呼吸在加速,牙关快要守不住,终于她轻哼一声,在他耳畔呼出一阵春风。
  方子聿觉得,她这一声嘤咛像是一把利刃几乎割断他脑海中最后一丝理智。如果不是这几日跟许久没见的朋友厮混导致,如果不是因为太想念她而长途开车,他现在、立刻就要了她。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是我还不太想死,我还想跟你长长久久。”
  他轻轻松开她,吻住她额角、眉心,“留着下一次,我记好了的。”
  章若卿迷蒙的一双眼望住他,看着他脸上摸到吃不到的表情,十分不厚道地笑了,“你不行。”
  “我行不行你知道的。还有,不要轻易说这句话,你以后会后悔的。”
  车窗外面,不知是谁家放起了烟火,将黑夜里的寂静打破。
  章若卿伏在车窗前,仰头看着烟花,在玻璃上呵出一小片水雾。方子聿凑过去,手指在上面画下一个小小的桃心。
  “新年快乐。”他突然说。
  “嗯?”
  “外婆说看到烟花的时候要说出一个愿望。祝你新年快乐就是我的愿望。”他笑。
  章若卿也笑了起来,因为这简单却实际的祝愿。
  “那我也祝你新年快乐,是一定一定要快乐。”
  第14章 迷晕你扒了你的衣服再把你车卖了
  长长久久和一定一定要快乐的前提是方子聿能让车平稳地开往目的地。
  此刻章若卿坐在副驾上甚至比自己开上路还要紧张,因为她需要时不时掐一下方子聿的手臂,来提醒他千万别瞌睡要注意前方的路。
  国道上路灯稀少,幸好车也不多,可是越往前开越荒凉,方子聿就越纳闷。
  “你不会是要对我意图不轨,劫色不成只能劫财然后杀人抛尸?我可告诉你,我很有钱的,帐户开在你们银行你应该很清楚的,银行卡密码也是你改的,所以最明智的选择是你乖乖跟了我,能得到的比现在更多。”
  章若卿狠狠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他嗷的一声嚎出来,转头抗议。
  “真应该把你嘴堵上……你好好看前面别看我!”
  “谁叫你下手这么狠。”他回怼。
  “谁叫你一直打呵欠。”
  “谁叫你让我开这么偏僻的路,不是说在县城里吗?怎么越开越偏。”他嘟嘟囔囔,大少爷脾气窜上来。
  “谁让你——”章若卿将“来的”两个字咽下去,不跟他计较,越计较他越蹬鼻子上脸,最好的方式就是晾着他。她转过头仔细瞧着外面的路,终于在前放看见一盏模糊的小灯牌:柚子酒店。
  “到了!”章若卿让方子聿停车,朝早已站在店门口的人开心地挥手。
  在这小山村里,除了嫣然姐之外,章若卿还有一位记挂的童年玩伴,董招娣。
  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从她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家里对她的期望就只是招娣,招弟。
  然而就像所有的满怀希望都注定落空一样,招娣并没有如家人所愿,反倒是自己活成了男孩子一般。
  她刚跳下车,就被招娣一把揽进怀里,将身上披着的一件绿色军大衣脱下来裹住她,边问她冷不冷,边说:“怎么就突然打电话说要来,我都准备好明天去找你。”
  章若卿支支吾吾,跟一直站在一旁乐呵呵看着她们的招娣老公,小田哥打了声招呼,说抱歉临时要来,麻烦他了。
  “你跟他客气什么,他这人要是知道什么麻烦就好了。”招娣笑说,转头让小田哥去招呼车里的人,却也没着急让章若卿进去,意味深长望望她又望望车里的人,“电话里说的那人就是他?”
  一个小时前,她接到章若卿的电话,电话里她问自己宾馆有没有空房间。这个时节,又是过年期间,没有游客最是冷清时,别的没有就只有空房间。她问章若卿不在姨妈家呆着怎么来她这里,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告诉她收拾利落些,等会她就过来。
  十五六岁出社会,各式各样的工作都做过,也接触过各路牛鬼蛇神,招娣不敢说阅人无数,但是人是鬼她一眼便能分辨。车上这个男人,相貌衣着皆为上乘,虽然眉眼间尽是倦怠,但也掩饰不住那双眼是睥睨众生的眼。
  她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尊大佛,得好好供着瓜果鲜蔬都的紧着好的来的那种,大佛。
  “好冷,进去说吧。”章若卿准备含混过去。
  屋内开着暖气,电视上在重播春节年欢晚会,她们刚一进门一个小人影就冲到她们面前,章若卿望着眼前奶乎乎的小孩,忍不住捏了捏她鼓起的脸蛋,小孩笑起来,要往她怀里扑。
  “柚柚,你的小脏手别碰章阿姨衣裳。”
  招娣将扑在章若卿怀里的女儿抱了起来,刮刮她的小鼻子,小孩子在她怀里扭动,又挣脱出来,用沾满巧克力的手伸向章若卿。
  “没事,”章若卿重新将她抱回去,蹭蹭她脸颊,问:“柚柚想没想姨姨?”
  柚柚眨巴眨巴大眼睛,点点头,卷起章若卿的头发,害羞地埋进她怀里,章若卿也不管她满手的巧克力沾到自己发间衣领,搂紧了怀里的孩子,她身上甜甜的味道,软软糯糯的手感让她觉得很窝心。
  从客房放完行李的方子聿下楼来看到这一幕,眼神呆了呆,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柔软无害的章若卿,站在有些陈旧灰扑扑的房间里,闪烁柔软的光环。
  那一刻,他脑海中不知怎的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以后应该会是一位好妈妈,而如果他最后的那个人是她,婚姻这座坟墓或许他愿意跟她一起下去。
  仅仅是一闪而过,这念头立刻被他赶跑,活了三十多年,在别人眼中潇洒肆意,游戏人间的他,竟然在一家半旧不新的小县城宾馆里,产生了要跟一位认识不久的姑娘结婚的念头。
  这念头,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有。
  爱情有多美好,婚姻就有多可怕。
  他对爱情有多向往,对婚姻就有多抗拒。
  爱情有多自由,来去可以不沾身,喜欢就多在一起一秒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二话不说去摘,不喜欢也能立刻抽身而退,冷血冷情,没有束缚不必负责。他一直抱有这样的念头,他从来都承认自己是个混蛋。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从来没有因分手跟对方撕得太过难堪,甚至偶尔遇见还能笑笑打声招呼,但身边的人都说他迟早会遭报应。
  报应吗?他且等着呢。
  然而今天,这念头一闪而过,在他心底吹起一阵凉风。他觉得他一定是冷风吹多了,吹傻了,要不就是长途开车累傻了……他无力的抬手摸摸眉心,慢慢往楼下走去,刚停在门前,就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你确定要让他住我这小破店?”招娣压低声音问章若卿,既然直接问问不出什么来,那干脆换一种方式。
  “这哪是小破店,再说有地方住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章若卿嘟嘟囔囔,一脸不悦。
  原本这个时间点她应该是窝在姨妈新换过的被单里,嗅着阳光下晒过的味道,暖烘烘地入睡。就在她准备下车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将车门锁住,故技重施,软硬兼备,说自己可怜说她良心喂了狗,放着感冒发烧的自己不管,说如果她现在就走他就大喊大叫让全村的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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