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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后 第63节

  “太子的事,是因他不遗余力推行海阁老新政,得罪了士绅阶层,而那时,父皇尚且年轻,身强力壮,我那几个哥哥们,却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诬陷太子大哥以压胜之术诅咒父皇,父皇又在此时得知,太子非他亲生。”
  萧琰笑了笑,很是无奈:“父皇盛怒之下,废了大哥,又要一日杀三子,二哥三哥被逼无奈,只能谋反,这便是五王之乱的由来。”
  “阿直生于皇室,却长于民间,年幼时过得很是孤苦,正因吃过苦,才知道底层百姓活的是如何不容易,他有一颗心怀苍生的心。”
  “我原本想,把江山交给阿直,他来做个守成之君,皇位传回到哲宗皇帝血脉手中,也算归了正统,总比江山落到雍王之流手中更好。阿直只是性子有些孤傲,既自卑又极度自傲,太过敏感,猜忌心比起我那父皇,他的皇祖不遑多让,若是阿直心胸再宽广些,能容人些,不要那么偏激偏执,爱之欲之生,恨之欲之死,我便是去了,也会放心。”
  萧琰看得真是准。
  萧直可不就是这样的性子,他对自己认可的臣子们有多好,便对不认可的有多坏,如棋子般利用,用完就丢,毫不可惜。
  “那你现在改主意了?”谢期小声问他。
  萧琰抬头看她,目光温暖和煦,如六月的阳光,让人软软的,暖暖的,想瘫在他怀中。
  “是,我现在有了你。”
  萧琰的身体,不知看过多少名医圣手,他并不是得病,而是早年中毒,救治不及时,拖垮了身子。
  他的父皇前二十年励精图治是个好皇帝,可惜太长寿了,后三十年开始昏庸起来,对推行新政的海阁老起了猜忌之心,面对世家豪绅的威逼,放弃海阁老,让他成了平息愤怒的替罪羊。
  越到老的时候,开始贪图享受,挪用军费修陵寝,成了昏庸的皇帝。
  外面朝臣都知道他身子不好,作为储君,其实是不应考虑他的。
  可父皇不管不顾祖宗基业,他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一定要寻个跟五王之乱没关系,清清白白的皇子继位。
  皇帝长寿,有时是把双刃剑,但一个英明励精图治的皇帝长寿,一定是好事,比子弱母强的儿皇帝,身子不好的短命皇帝要强得多,至少是能让大梁稳定的运转下去。
  这个道理,谢期也懂。
  “我总在想,若有一天我走了,谁还能护着你呢,我朝没孩子的嫔妃,即便是皇后,也成不了太后,过得也并不好。阿直会好好待你,尊敬你吗?你不喜欢阿直,得罪过他。”
  “我不舍得把你一起带走,更不舍得让你过守活寡的生活。”
  “若我们没孩子,便过继一个,自小养着他,爱他,让他孝顺你,等我走了,你对朝政也逐渐上手,有这个孩子在,至少也能护着你,不至于让你被规矩欺负,现在我才明白了穆宗皇帝的私心。”
  “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方法。”
  只要他能多活几年,把储君培养长大,他一定会选择他们的嗣子做皇帝。
  为了她,将他看重的皇位第一继承人放弃,选择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萧琰总是将去啊死的挂在嘴边,他不乐观,但谢期嘴上安慰他会长命百岁,却知道他的寿数,前世他从继位到去世,也只活了五年。
  这份信任,为了她做出的改变,如何叫她不动容?
  她现在已经开始爱他了。
  离去是这样撕心裂肺,叫人难过,谢期想哭,却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也许她娘说的对,她这辈子都无法领会情爱,傻乎乎的过完这辈子,却有单纯无知的快乐。
  如今知晓的多了,却更感伤。
  “我不想要别人的孩子,过继什么的,一点都不好,我只想要我们俩的。”
  她蹭着他,拱着他的下巴。
  真是个爱娇的姑娘,萧琰心口软软的:“现在还不急,我们先过继一个女孩儿,让她在宫里陪你,先试试,好吗?”
  谢期怎么能说不好,他完完全全是为了她。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
  “可是,把人家的女儿领进宫里,岂不是让她跟她亲生父母骨肉分离?定王他们能同意吗?”
  萧琰噗嗤一声乐了,揉揉她的脑袋:“你以为谁家都跟你家似的,父母对子女都是满腔真情,一心疼爱吗?”
  “我们子嗣艰难些,可宗室是一窝一窝的生,有的世袭降等的王府镇国将军什么的,每年朝廷拨的银子,都不够他们养活府里一大家子人。”
  “一个亲王生的女娃,嫡出的身份,最高也不过是个郡主,可过继给我们,却能封公主,还多出一个郡主名额,能给自己别的女儿,少出一笔嫁妆,你说他们愿不愿意。”
  “别担心,他们都是愿意的。”
  萧琰最后这句话有些淡漠,谢期隐约窥见他身为皇帝,拥有偌大权柄下的,一点残忍来。
  虽然谢期嘴上说不喜欢,可第二天就跟那几个小姑娘玩到了一起,这几个姑娘哪里都好,就是太懂事太文静了些,不像她小时候上树掏鸟,下河摸鱼。
  萧琰见她开心,自己也很高兴。
  只是在甘泉宫住了一个月有余,谢期仍是没做出决定,她觉得小姑娘们,哪个都很好,她都舍不得。
  可也不能全都过继,萧琰哭笑不得,便替她做主,选了恭郡王家的小县主,年纪是最小的,只有五岁。
  而对别的没被选中的,谢期难免愧疚,觉得辜负了孩子的期望。
  萧琰觉得好笑,谢觞没有精明的像个狐狸,可也是滑不溜手,可不是没心眼的傻瓜,怎么养出来的女儿,这么纯善,抱着对人无谓的同情。
  可他就喜欢这一点。
  萧琰承诺,其他没被选中的女孩们,将来出嫁除了郡主县主的俸仪,他们夫妻会单独再出一份嫁妆,便算补偿。
  谢期放下心,领着那孩子回了宫,如寻常母女一般相处。
  小孩子很容易忘事的,不过短短半年,就真的将谢期当做亲生母亲对待,而萧琰看着时候差不多,这女孩儿没有表露别的心思,谢期也喜欢她,就干脆利落的改了玉牒,赐了新名,封了公主。
  有了这个公主,谢期也就不再抓着他试验各类偏方,要赶紧生个娃儿出来了。
  要论传宗接代这件事,萧琰其实比谢期更加着急,但他更不愿见到妻子为了要孩子变得焦虑难过,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除了谢期仍旧没能有孕,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夫妻两人彼此坦诚,谢期也不再避讳萧琰,召见了韩越。
  曾经天骥军军营那惊鸿一面,韩越就思慕起谢家这位大姑娘,但两人身份悬殊,自己是韩家庶子,人家却是谢家嫡女,而最重要的自己的爹是人家爹曾经的下属,所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他与谢家姑娘实在是不匹配。
  但韩越不服气,哪怕是谢将军,当初也只是个毛头小子,想娶翁主之女也被嘲笑过痴心妄想,可现在还不是娶了佳人,生了孩儿,谁能不说秦家眼光好呢。
  他也可以,只要他努力。
  然而还没等他努力有结果,思慕的佳人,就入宫做了皇后。
  现在连自己的前程,都是佳人一手提拔。
  “韩卿,你在听本宫说话吗?”
  韩越回神,急忙低头:“请娘娘放心,微臣定然不辜负娘娘期待。”
  “不辜负期待什么的,这话严重了,毕竟你也得为了你自己好好努力,这一回下放你立下军功,就可以回来接手天骥军。”
  “本宫最是厌恶背叛,你可明白我的话?”
  韩越跪下行大礼:“请娘娘放心,微臣知道自己该效忠于谁。”
  他身上已经被打了后党的标签,这辈子都洗脱不了,而且,因为他心中那点隐秘的渴望,如果这样就能站在她身边,他一辈子都不会背叛。
  谢期算是满意,韩越果然是沧海遗珠,虽不被父亲看重,但能力是有的。
  她建起的那个庄子,收留了一些孤儿,让武师教授功夫,萧琰见过,却只是笑,觉得是小玩闹,谢期不服气。
  萧琰带着她看了他的暗卫,谢期才不得不服,大梁盘踞近二百年,如今仍屹立不倒,是有点东西的。
  武将是最好拉拢,寒门中有一大堆想要出头却没机会的,但清流这些读书人,就没那么好对付。
  这些年,朝廷广开恩科,却录取的寒门士子却少之又少,世家大族经营百年甚至千年,十几代人的积累下来,自然也掌握了最多的知识和书籍,土里刨食的寒门,光靠读书,就能跟人家十几代人的努力相比?很多孤本书籍,连摸都摸不到。
  而这些士绅考出来的做了官自然也更维护士绅阶层的利益,少数寒门士子,又自诩天子门生,不屑归于后党,觉得靠女人裙带关系上位,被皇后提拔,是耻辱。
  哪怕谢期已经名正言顺的垂帘听政,她依然察觉到,女人和男人,在朝堂之上天差地别的地位。
  萧琰居然还对她抱有期望,希望她能做摄政太后,实在是抬举她了。
  第75章 请婚
  名扬洛京的第一美男, 貌比光华君卫临,美如探花郎温豫的无双公子裴境。
  萧直可不是第一次见他,上辈子, 他是他的肱股之臣, 最信任的臣子、朋友, 萧直醉酒之时, 甚至说他二人的关系好比鱼与水。
  曹司空不能没有郭祭酒, 刘皇叔不能没有诸葛丞相。
  而他萧直,不能没有裴公子。
  他基本是三顾茅庐,才将这位前世的忠心臣子和盟友纳入麾下。
  他们政见相合, 裴境是少数士绅出身,却推崇海氏新政的, 他今年中了解元,萧直为陛下办事, 路过洛京,正好为他庆贺一番。
  每次见面, 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殿下若想大展宏图,一阻碍为雍王,他拥兵自重,又自忖为昭烈皇帝血脉,对朝廷一直是敷衍有余, 恭敬不足, 听宣不听调,今上体弱, 若有朝一日有所变故, 王爷还需防他一手。
  其二阻碍为谢皇后,若她生下嫡子, 则殿下继承大统,便是难上加难。”
  萧直满脸感叹,上辈子裴境为他出招,便是寻得谢家、清流以及雍王麾下武将的支持,最好的方式乃是联姻。
  他依稀记得当初裴境说的话。
  ‘殿下若想在朝中立足,便需这三足鼎立之势,以另外两股势力联合,对抗谢氏,谢氏之女,殿下可取之,却不可立为皇后,以孙、王两家联合,与谢家形成掎角之势,纵横捭阖,如此殿下才有发挥之地。’
  裴境的性子虽然冷淡,却是效忠后便忠心一辈子的性格,兢兢业业为他打算。
  “谢家无妨,不需顾虑,我有法子让谢觞转而为我所用,至于,联姻?女人?难不成没了女人,我就做不成大事了吗?那样也不值得你无双裴公子追随效忠了吧。”
  裴境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到底年少,还有几分豪气,他只以为萧直是夸下海口,却并不知,这种人生萧直是重来一回。
  这一回他除了谢期,谁都不会娶。
  酒过三旬,两人已然喝的有些醉醺醺,这处幽静酒肆包厢,是萧直的产业,只有他们两人和暗中守护的侍卫。
  至于陪酒的舞姬丫鬟什么,更是不存在。
  不仅是因为他们说的算是大逆不道之言,更因为裴境也是个洁身自好的公子。
  嘴上口口声声说要娶一位家世相当,情投意合的世家女子为贤内助,两人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实则还不是深爱他身边那个小女婢。
  上辈子,那小女婢被裴境正室害死,一尸两命,抛尸荒野,他这位肱骨之臣,便疯了。
  虽然处理朝政仍兢兢业业,可就似燃烧生命,不上朝不处理政事时,便疯疯癫癫披头散发胡言乱语,比街上的乞丐还邋里邋遢。
  早知如此,当初做什么去了。
  既接受不了旁的女人,便不要娶正妻好了,娶了正妻,却多年不与人家圆房,碰都不碰,又护不好自己心爱的女人,将怀孕的爱人交到正妻手里。
  裴境就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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