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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怀念的 第76节

  林然活得糙,冰箱里一堆冰水冰啤酒,他便懒得烧水喝,从没碰过饮水机。
  平时沈令仪很注意,几乎不喝冰的,这会儿不知怎么,实在是渴,喉咙干得发疼,只想快些喝水润润嗓子。
  她管不了那么多,也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
  林然刚洗完菜,正收拾着鱼,扭头见她拿冰水,立马说道:“别喝冰的,我拿锅给你热热。”
  沈令仪怕麻烦他,快步走出去:“偶尔喝一点,不碍事的。”
  林然冰水喝惯了,以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有些女生喝了冰的来例假容易肚子疼,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便由她去了。
  他默默留在厨房,没出去。
  沈令仪边拧瓶盖边往客厅走,手心全是汗,方才太紧张手也没什么力气,这会儿连瓶盖也拧不开,半路索性停下来,咬着牙用力拧,余光瞥见沙发上的人起身,她没管,继续跟瓶盖较劲。
  正拧着,瓶子忽然被抽走。
  她一抬头,看见周光彦波澜不惊的双眸。
  周光彦拎着这瓶水,什么也没说,走进厨房找,拿下挂在架子上的小汤锅,把水倒进去开火煮。
  林然默默看着他,沈令仪也在厨房门口默默看着,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火烧了约莫一分钟,周光彦把火关掉,拉开消毒柜,从里面找出一个马克杯,放水龙头下冲了会儿,沥了沥,把刚烧的那锅水倒进杯子。
  倒了大半杯,锅里还剩点儿,他放下汤锅,端着杯子往外走,淡淡撂下一句:“她喝冰的生理期会肚子疼。”
  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顶普通的事。
  林然愣了愣,低头若无其事继续手上动作:“嗯。”
  沈令仪呆在门口,明明想走,整个人仿佛被定住,看看林然背影,又看看走向客厅的周光彦。
  周光彦端着杯子,径直从沈令仪面前走过,压根没拿正眼瞧她。
  他把杯子放在客厅茶几上,转身去到阳台,点了根烟抽起来。
  沈令仪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就是再渴,也不想喝这个水了。
  她对着林然背影轻声说:“我下去买瓶常温的。”
  林然扭头看她一眼,点点头:“嗯。”
  沈令仪往外走,林然走到厨房门口,提高音量问周光彦:“哥,你还想喝什么吃什么?令仪下去买水,顺道给你带回来。”
  话是里每一个字都正常,组合在一起,再加上他自然而然的语气,听着就变味儿了。
  倒像是小两口在家招待大伯哥。
  周光彦心里不得劲儿,怒也不是怨也不是,忍着难受淡淡应道:“不用。”
  沈令仪默默走到门口,又听林然开口:“对了,你顺便买点儿姜和红糖,以后来例假我给你煮红糖姜茶。”
  沈令仪习惯性正想拒绝,忽然对上林然那双若有深意的眼睛,心下意会,红着脸应了一声,飞快转身出门。
  周光彦始终没回头,垂眸抽着烟,望着脚下密密麻麻的车水马龙。
  他以前从没发现,回忆竟是这样伤人。
  有些过去你以为早已忘记,其实只是平日里不曾想起,它一直静静埋在心底。
  甚至有时候根本无需回想,它已经融入骨血,深埋于心,不知不觉间,一旦被人触发开关,就下意识做出曾经最习以为常的反应。
  沈令仪不喝冰水,只要喝了,生理期保准肚子疼。
  刚开始在一起那阵儿,周光彦是不知道的。
  有次带她跟去跟朋友吃饭,酒和饮料都是冰的,她不喝,店里没有温水,滚烫的水倒出来也得等上好一会儿才入得了口,她口渴等不及,让服务员上一瓶矿泉水。
  周光彦嫌她事儿多,倒了杯果酒放她面前:“喝口冰的又死不了。”
  一桌子人看着她,她脸皮薄胆子小,被人这么盯着,很快就不好意思了,怕大家都觉得她太事儿,也怕给周光彦丢人,回去他该不高兴了,他要是不高兴,指不定床上怎么折腾她。
  其实那会儿周光彦倒不是非逼着她喝,但她很快就捧着杯子喝了,喝完怯怯看他一眼,小兔子似的,他觉得特乖,抬起胳膊搭在她肩上,手掌从后面绕过去,轻轻蹭了蹭她的脸。
  那杯酒很冰,但沈令仪脸很烫。
  晚上两个人回住处,沈令仪一直不大高兴,周光彦问她怎么了,她不说,洗完澡上床,周光彦想恩爱,她推开他,冷着脸说:“我喝冰的来姨妈会疼。”
  周光彦不信,嬉皮笑脸的:“真假?没听说过哪个女人这么金贵。”
  沈令仪听见这话,更生气了,翻身背对着他,不理人。
  他没耐性哄,从后面直接上手,不给她半点挣脱的机会,好一顿折腾。
  弄完舒坦了,才发现沈令仪哭个不停。
  他搂着她,吻吻她脸上的泪,柔声问:“宝宝怎么了?”
  怀里的人吸吸鼻子,委屈死了:“都跟你说了不能喝冰的!”
  周光彦有些没想到:“就为这事儿啊?”
  沈令仪捏着拳捶他:“这是小事儿么?”
  简直小得不能再小了,周光彦心想。
  他握住沈令仪软嫩的手,亲了亲她手背,哄道:“行行行我错了,给您赔罪,别折腾了赶紧睡。”
  那阵子有个项目刚起步,周光彦花了很多心血在上面,忙得跟陀螺似的,有时候加班到深夜,第二天还得早起干活,可又离不开沈令仪给的那口甜,大半夜让老郑开车回大学城,非得把沈令仪吃干抹净才舒坦,嚯嚯完她,自己倒头就睡,天刚亮又爬起来赶去公司。
  那晚也是如此,话音刚落,便秒睡如梦。
  第二天一早,周光彦直接从大学城去机场赶早班机,上外地出差,好几天才回京州。
  出差回来,到住处时已经是凌晨,他以为沈令仪早就睡了,没想到主卧的灯还亮着。
  白天周光彦在微信上说过今晚回来,看见屋里亮灯,他高兴极了,当沈令仪没睡是在熬夜等他。
  这姑娘平时睡得早,他要是不折腾,经常八九点就睡了。
  一想到沈令仪熬夜等自己,周光彦脸上挂着笑,脚下越发轻快,箭步流星走向房间,推开门往里进,却见沈令仪躺在床上,手捂着肚子,脸色煞白,似乎疼痛难忍。
  周光彦赶紧走过去,近看才发现她额头满是冷汗。
  “怎么了?”他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替她擦汗。
  沈令仪蜷着身子,撇嘴哭起来:“都怪你,前几天非要我喝冰的,现在好了,来姨妈疼得要死……”
  周光彦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修长的手覆在她肚子上,隔着衣服都能摸到一片冰凉。
  他想不明白,几口冰水怎么就能让沈令仪生理期疼成这样,不过见她这么难受,还是找了个暖宝宝给她暖肚子,又下楼去药店买布洛芬。
  后半夜沈令仪才好多了,终于能安心睡下。
  床边落地灯亮着,暖色灯光照在她脸上。周光彦看着她脸颊残留的泪痕,心疼又自责,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生理期本来就脾气不好,再加上被周光彦害得肚子这么疼,沈令仪连着几天都不理他。
  直到生理期结束,这人憋不住了,急吼吼回来,进门就问:“身上干净没有?”
  沈令仪还是不想理他,他心里其实已经算准了日子,知道这会儿姨妈已经走了,缠着她好一顿闹腾。
  沈令仪气他薄情又自私,咬着牙不肯给他好脸色,也不愿意配合,弄完他也觉得不尽兴,一个劲道歉哄她。
  在她这儿讨不来甜头了,这人才知道哄。
  后来有回吵架,沈令仪翻旧账提起这事儿,哭着说,光是想想就替自己不值,也不知当初怎么那么没脑子,被他随口唬一唬,就上套了,跟了这么个薄情寡义的混不吝。
  其实周光彦没觉得自己对她有多薄情。
  他对别人薄情那是真的,但对沈令仪,该改的,他自认为都有努力去改。
  打那次痛经以后,周光彦就特别注意,没再让她喝过冰水,带她出去应酬,也会特意让服务员给她倒温水。
  有时候习惯一旦养成,再改就难了。他比沈令仪自己还要怕她喝冰水,她疼起来那样子,只要想起,他都能心疼一辈子。
  ·
  林然炖好一锅鱼,见沈令仪还没回来,去客厅找到手机,看看时间,发现她已经出去快四十分钟了。
  楼下不出二百米就有家便利店,小区外的大超市路程只要十分钟,沈令仪买那些东西,顶多半小时就能回来,这会儿还没回,很难不让人感觉她是故意的。
  林然放下手机,扭头看一眼阳台上的周光彦,盯着他背影沉默片刻,走过去:“哥,进屋坐吧。”
  周光彦转身走进客厅,在沙发边坐下,弹了弹烟灰。
  “除了沈令仪,谁都可以。”他淡淡开口,面上不带情绪,墨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之前刻意维持的表面和谐,终于在这一刻,被他凌冽森冷的目光划破,气氛骤变,沉闷又压抑。
  他架着腿靠在沙发上,明明是客人,气场却如同一家之主。
  小了将近十岁的弟弟站在跟前,那张与他并无几分相似的脸上,却有着跟他一样的阴鸷神色。
  “我只要沈令仪。”林然平淡的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冷硬情绪。
  周光彦抽一口烟,吞云吐雾,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这是最后一次提醒,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他嗓音慵懒,头微微偏着,眼里温度渐冷。
  林然直视这双深潭般的眸子,丝毫不退却,也笑起来:“脑袋掉地,不过碗大个疤。哥,你觉得你能拦我们一辈子么?你总有不在的时候,哪天我跟她要是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能怎么着?”
  周光彦眉心一皱,冰霜般的俊脸上,面容震了震,冷冷沉声:“林然,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林然仍是笑:“何止给我脸,哥你简直太好了,连命都给我留了一条。”
  周光彦扔掉烟头,冷眼看过去:“知道就好。年轻人爱玩儿,我理解,不过哥劝你一句,玩儿什么都行,别玩儿命。沈令仪是我的底线,别动她,对你,对她,都好。”
  为了沈令仪,他能跟自己母亲撕破脸,更别提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林然没有任何惧色,淡漠地看着周光彦,眨了眨眼,唇边笑意若有似无。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你今天在这儿把我俩给杀了吧,省得以后我俩再给你添堵。哥,你知道十岁年龄差,意味着什么吗?你十岁那年,沈令仪才出生;你十三岁,她才刚进幼儿园;你二十三,她才刚进初中。你大她那么多,扪心自问,你觉着你俩般配吗?”
  林然盯着周光彦那张越发冰冷的脸,唇角笑意越发明显:“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俩无论从哪方面看,没有一点是般配的。你放过她,也放过自己吧。大家都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你今年该三十二了,再过几年,岁数上来——”
  话说到这儿,不等说完后面一句,周光彦抄起茶几上一本杂志猛地扔过去。
  林然素来反应敏捷,却不敌周光彦动作飞快,来不及躲闪,杂志坚硬锋利的边沿已经砸中额头,瞬间划破皮肤,鲜血从口子里渗出,流过眉心。
  他不吭一声,抹了抹额头,看着手掌上湿润的血迹,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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