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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寡夫两年将军夫人 第38节

  于是原本很多还在观望的人,纷纷开始向睿王靠拢。
  睿王党再次迎来了一个急速发展的阶段,而此时大军还未回返,后勤必须保障,还有就是——春种。
  在大几十万青壮男人脱产的情况下,开春后土地的耕种也是个极大的问题,户部的压力已经非常非常大,盛云归却还要把珍贵的时间拿来赴宴。
  官场上必要的人情往来,别说他现在还只是个皇子,等以后就算是他成了太子,这事也并不能避免。
  如果不是谢怀章一直在帮着柳池筛选可用之人,整个睿王党的运转估计在过年之后就崩坏了。
  但即便如此,现在仅作为决策者的柳池,也已经不堪重负。
  好在谢怀章一直陪着他。
  “好了,这样就……”谢怀章将手中的名单做了最后一次修改,满意地看着上面自己筛选出来的人,然后偏过头咳嗽了几声。
  一口血就猛地呛了出来。
  身上突然有点发热,谢怀章抓住桌边上的帕子捂住嘴,边上的仆人有些慌张地过来扶住他,想要替他擦去那些血。
  但血完全浸透了谢怀章的帕子,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他在呕血。
  仆人们一下子慌张起来,动作迅速地想要出门去找刘太医过来,却在打开门之前就听见了他们的世子爷,或许是这辈子头一次发出的怒喝声:“都给我滚回来!”
  这一声实在是太不像谢怀章,一时间整个书房都死寂了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承亲王世子。
  谢怀章跪坐在地上,暗红的血沾湿了他的下半张脸,还有一些血呛到鼻子里,从鼻腔流出来,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但仆人们第一次见到他的眼里燃烧着怒火。
  这种愤怒不是对别人的,而是对谢怀章自己。
  他只呕了两口血,但整个人已经失去了力气,谢怀章靠在扶着他的仆人身上,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指了指桌上,哑着嗓子吩咐道:“把那份名单给柳池送去,跟他说我去休息了,有事别找我。”
  他的手上面也沾了很多血,指尖因为无力感而在微微的颤抖。
  谢怀章的目光凝聚在自己的手上,心中陡然升起了更大的怒火,他突然伸手抓起了桌边的砚台,泄愤一般掷了出去。
  “咚”的一声闷响让仆人们都打了个哆嗦。
  但世子已经缓缓地倒了下去。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但仆人们都是他从承亲王府带来的,倒是十分忠诚的执行了他的命令。
  只不过仆人们在一边给世子进行清洗的时候,还是去第一时间叫来了刘太医。
  刘太医给谢怀章看过之后,给他施了针,这一次这个须发全白、说话慢吞吞的老人倒是没有急着走,而是在床边等着谢怀章醒过来。
  好在谢怀章没有让他等太久。
  “世子,”刘太医唤了一声,在谢怀章的眼神聚焦到自己身上之后,才慢腾腾地开口道,“我听下人说您今天动了好大的气,气大伤身,您该保重身体才是,我看最近这段时间您也有些劳累过度了……”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话,但是最后又绕回了最开始的问题上:“所以您是为什么生气?”
  显然承亲王世子生气这回事实在是太稀奇,让这老头都感兴趣,专门等在这里问。
  谢怀章笑了一下:“我只是气……凭什么柳池那个家伙能不眠不休的工作好几天,而我只是想干点事情……就立马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您接下来不能再这样费心劳力了,”刘太医垂着眼睛,缓声道,“必须要好好养身体才行。”
  “刘太医,”谢怀章把目光转移到床幔上,低声道,“你说实话,我现在养身体还有用吗?”
  刘太医低下头:“不养肯定是不行的。”
  谢怀章明白他的意思:养了也没什么用,但不养估摸着就离死不远了。
  “我知道了。”他说。
  柳池不知道是过年的时候休息的好了,还是冬天过去了这家伙身体开始变好,谢怀章整个人第一次展现出了“活力”。
  “我说你身体好点了也不能就这么操劳吧?”柳池打了个哈欠,“去休息会儿吧。”
  谢怀章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柳池这个已经生熬了五天的怪物到底是怎么有心思劝他去休息的。
  “我看你更应该睡一会儿。”谢怀章看着柳池没有血色的脸,说实话以柳池的身体素质,这样的状态已经有些吓人了。
  “我也觉得我应该睡一会儿……”柳池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总感觉心口有点闷闷的发痛。”
  “你再不睡真的就要猝死了。”谢怀章看着他。
  这段时间谈判已经到了最后,一旦契约签订完毕,皇帝封赏的旨意颁布出去,就算大军还没有回返,伐赵也就等同结束了,一切就尘埃落定。
  到时候没有了用来转移视线和压力矛盾的战争,皇帝和群臣的精力再次重新全部回到朝堂上,睿王党就绝对不可能再像现在这么肆无忌惮地争夺权力了。
  睿王需要趁着这段时间完成最后的力量积蓄,然后在伐赵结束之后,朝太子的方向转型。
  而且,柳池还想着,等霍宗青回来了,自己就不要做这么多事了,他们两个可以每天多呆一会儿。
  柳池算是把这辈子的韧劲全用在这了这几天,近乎麻木地咬牙坚持着。
  “那我去休息一会儿。”柳池站起来,但骤然感觉到眼前发黑,又一瞬间跌坐了回去。
  “喂你……”谢怀章连忙过来扶他,这感觉倒是挺新奇,谢怀章一直都是被人扶的那个,这辈子大概还是头一回扶别人。
  柳池脸色惨白的捂着心口,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快去叫刘太医!”谢怀章立刻对着仆人吩咐道,还没等他转过身,就感觉身边一沉,柳池闭着眼睛毫无声息地靠在了他身上。
  谢怀章差点被他吓死,连忙去探他的鼻息,感觉他还是喘气的,这才心头一松。
  刘太医只听见仆人慌慌张张地来说谁因为心口痛晕倒了,还以为是世子,这老头急急忙忙赶来之后,才发现晕倒的是那位柳公子。
  柳公子一介白身,可享受不起身为御医的刘太医给他看病。
  但这里是睿王府,睿王,睿王侧妃,承亲王世子三个人站在旁边一字排开,三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刘太医一把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但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刘太医也就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凑上来给柳池检查身体。
  “刘太医,他怎么样了?”
  刘太医的表情有些微妙:“柳公子身体很健康,顶多是有点疲惫,没什么大碍的。”
  他已经很久没经手过身体状况这么好的人了,哪怕柳池现在脸色惨白的躺在这里,刘太医也只觉得这人的身体好程度可以称得上一句生龙活虎。
  “他都晕倒了……”盛云归也知道叫御医给柳池看病已经逾矩了,也对刘太医已经保持了最大程度上的客气,但语气还是有点急躁。
  “只是睡着了。”刘太医慢吞吞地答道,“柳公子的身体很好,睡一觉吃几顿饭就没事了。”
  “不过这一次确实是他劳累过度,接下来必须要好好休息,不能再这样操劳了,只要是活人都撑不住他这么熬的,有一副好身体也不能这么糟蹋。”
  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但是接下来他们又意识到一个事实:柳池是不可能好好休息的。
  而且主要是没人管得了柳池。
  盛云归倒是说一不二,现在翅膀硬了跟皇帝都敢顶一顶,但是这人对柳池完全没办法,要不是睿王的这身皮撑着,耳根子要多软能有多软。
  郑怜雪就更不用说了,完全就是柳池的应声虫。
  谢怀章……谢怀章倒是不怕柳池,主要是柳池也不会听他的啊。
  沉吟半晌,谢怀章默默地道:“刘太医,要不然你给他开一些安眠的药,我们趁着他还没醒,给他灌下去得了。”
  “让他先老老实实睡上三天。”
  三个人对视了几个呼吸,纷纷觉得这真是个好办法。
  “至于他不在的这三天,我暂时先替他顶一会儿,应该不会出岔子的。”谢怀章又道。
  盛云归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虚假的关心:“只是三天而已,你不要也累着了,有些事情先放放也行。”
  谢怀章不想跟他说话。
  等到盛云归和郑怜雪走了,刘太医凑到谢怀章身边,想跟他说些什么,但谢怀章先开口了。
  “不要劝我,刘太医,你不知道对于我来说是个多好的消息,虽然只有三天……”谢怀章眼里闪动着比往常更明亮的光,“但我可以成为柳池。”
  刘太医看着他,最终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人提着药箱离开了。
  别人可能觉得谢怀章这几天的身体变好了,但刘太医来到这里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世子这已经是回光返照,他的躯体已该死去,但他的精神中有什么执念支撑着他。
  这三天,应当就是最后了。
  “您不回承亲王府吗?”刘太医已经走到了门口,又停下来问道。
  谢怀章愣了一下,脸上显出略微复杂的表情来,然后想了想,道:“那我带着柳池回去吧。”
  托柳池的福,睿王党发展虽然无比迅猛,运转却是井井有条的,而且现在已经到了伐赵的最末期,睿王党开始收敛爪牙了,在柳池不眠不休地收尾五天之后,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过于繁重的工作留下。
  谢怀章一边收拾着这边留下来的文书,一边在心中暗暗感叹这家伙果然是个怪物。
  谢怀章叫人找了辆宽敞的马车,铺了几层软垫,便把柳池给带回承亲王府了。
  “哥,你回来了?”谢怀颂听说马车进来的时候,便立马跑来迎接了。
  “嗯,柳池他累得睡着了,叫人来把他抬到卧室去,不要叫人打扰他。”谢怀章吩咐道,“另外这几天叫府里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谢怀颂问道。
  “给我的葬礼。”
  谢怀章如此答道。
  接下来的三天,睿王党如同往日一样运转,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柳公子受了风寒要修养几天,承亲王世子代替他处理事务,大家也相当信服——毕竟相当一部分人都是当初谢怀章发掘出来交由柳池的,他对他们有知遇之恩。
  然后柳池醒来了。
  谢怀章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除了能力精力强得像个怪物一样,身体也好得可怕。
  从醒来到用完饭两个时辰的时间,柳池就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谢怀章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看着他,羡慕得要命。
  “你不用吃饭吗?”柳池在风卷残云消灭掉那些食物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谢怀章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动。
  在柳池休息好了之后,他们两个便面对面坐在椅子上,柳池手里捧着杯茶,一边吸溜着一边问他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谢怀章跟他讲完之后,柳池倒是惊讶了:“你这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能干啊。”
  谢怀章就笑了笑。
  他似乎没有前几天爱说话了,可能是这几天累到了。
  柳池默默地想道。
  然后他就看见有细细的血线从谢怀章的鼻子里流出来,并不是那种鲜红的血,那血的颜色是近乎发黑的暗红,更近似于黑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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