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 第216节

  “地震”爆发的一瞬间，便有数十个正在六号线上方行走的路人被拉入大地破裂的深渊。
  首都清除小队在事故爆发后的十分钟立即赶到现场，接着他们便看到一幕幕惨烈景象。
  坚硬的水泥路从道路的正中央轰然塌陷，大地断裂成两半，石块凸在路面上；像地球两级崩裂的冰川，道路中间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黑色裂谷。街边随处可见斑驳的血迹，还有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失踪者亲属。
  首都清除小队的成员各个身经百战，十几个队员面不改色，很快便井井有条地疏散群众，接着着手调查。
  “报告队长，塌陷路段从南锣鼓巷站开始，蔓延至东四站西。路面有大约800米裂口，仪器检测这条裂口最深处为21.32米，最浅处为10.2米。”
  “首都美术馆的西侧楼暂时保存完整，五楼、六楼有部分损坏；东侧楼全部陷入地平线下。”
  “成功解救出三名伤员！”
  “队长，靠近美术馆东侧楼20米处，检测出污染因子浓度很高。”
  ……
  与此同时，漆黑潮湿的地下，一辆列车飞速疾驰，驶向首都。
  得知污染物001突发异变的第一时间，宿九州便动身前往首都。
  “污染物001一直在首都24小时、无间断地移动。它的安全范围为1258.3米，按这个说法，整个首都有十分之一区域都会成为禁区，禁止任何市民，甚至是用户通行。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它一直深藏于首都地下。”明亮的灯光下，宿九州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辆从中都开往首都的地底列车线路是临时开启的。抓捕赫本小姐以及二十二年前那群“老用户”很重要，但污染物001暴走事件才是当下的燃眉之急。
  这个全华夏最强大的污染物，足以摧毁整个首都。
  除了宿九州外，萧矜予、王饕以及中都一位三级用户也一并上车，赶往首都帮忙。
  眼看宿九州还想再说，王饕立即提醒道：“宿上校，我知道污染物001拥有‘不可名状’的特性，你这样说该不会让我和萧矜予卷入它的逻辑链吧？”
  萧矜予却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是他没想到，而是他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萧矜予：“污染物001非常特殊，特殊到凭借你刚才透露的‘无间断移动’和‘深藏地下’这两条线索，我们猜不出它到底是什么模样。”
  宿九州勾起唇角：“我很难想象有人类能仅凭这两条线索，猜出它的形状。当然，我能这么说，也是因为现在距离首都不足100公里。如果你们真的猜出了它的形状并被拉入它的逻辑链，那我也可以在十分钟内赶到现场，找到你们。”
  萧矜予一愣。
  10分钟，100公里。
  ……时速600公里？！
  王饕惊骇道：“不是吧，我最高才只能达到时速200公里。”
  萧矜予：“……”
  你们两个彼此彼此。
  五级用户和六级用户之间身体素质的差异，一直犹如天堑。宿九州接着道：“总而言之，因为有‘生命之息’作为屏障阻拦001，首都才能继续作为华夏的中心，发挥其功效。但现在，大地塌陷，首都清除小队应该已经开始疏散周围群众了。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萧矜予：“你刚才说，它能自由移动。它有多自由？”
  宿九州抬眸看他：“很自由。”
  “像004那样？”
  004作为一个小机器人，拥有健全的四肢。只要没被囚禁，它能随意出入任何地方。不过萧矜予曾经偷偷观察过，毕竟004寄居在一个生锈的老旧机器人里，它的移动速度不快，最多达到成年男性的正常跑步水平。
  宿九州：“比004快很多。”
  王饕想到：“之前它一直在地下活动，现在地陷了，它就能从地下出来了。没了土壤隔离，岂不是非常危险？它的移动速度还比004快……不好，说不定它已经跑了？”接着，健壮的平头汉子沉了脸，想到一个方法：“不过哪怕它跑了，我们也应该能很简单地找到它的踪迹。只要找到被001捕入逻辑链的受害者，就可以沿路找到它。”
  “倒是没那么麻烦。”一路上没有说话的三级用户忽然道。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头顶有点秃，灯光照上去泛了一点油光。出于001的极度危险性，整个中都市清除小队只有王饕前往首都帮忙，赵狠等人都留守中都。但这位名为id为“超凡魔力”的三级用户，曾经在两年前进入过001的逻辑链，并且他的逻辑链因果对解决001事件有一定特殊效果，所以也被官方请来协助处理。
  b34-超凡魔力很有经验，他自信道：“不需要根据受害者的踪迹寻找001，它要是真的离开地下，我们反而能一下子就找到……啊！！！”
  电闪雷鸣间，一只手摁住中年男人的下巴，咔哒一声，他的下巴就被卸了下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王饕只来得及“啊”了一声。
  萧矜予也睁大眼，看着突然发作的宿九州。四目相对，萧矜予嘴唇动了动，他静静地注视对方，宿九州看向他，却眯起眸子。
  只是一瞬，宿九州轻声喊出他的名字：“萧矜予。”
  根本来不及使用逻辑链，打开第四视角。青年叹了口气，再一睁眼，世界光线骤暗。
  上一秒他还坐在灯光明亮的地底列车车厢，下一秒他便站在一条黝黑深邃的地铁通道里。
  鼻间全是潮湿腥涩的泥土味，萧矜予冷静观察四周，很快确认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
  “看来王队长没有猜出污染物001的形状，没被捕获进来。”他在心里得出结论。“太快了，很快。我都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在猜到001的形状时，就已经被拉到它的逻辑链了。”
  想到这，青年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宿九州给出的线索精准而苛刻。
  『能在地下很快地自由移动。』
  符合这一条件的物体以及生命实在太多了。
  002是一株爬山虎，它也在地下，但它不能自由移动。
  004是一个小机器人，能自由移动，但可以不受限于‘地下’这个条件。
  两者结合，萧矜予根本猜不出001是什么东西。
  但当“超凡魔力”说出001离开地下，他们反而能更容易地找到它后，萧矜予的大脑瞬间将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
  “在地下高速移动，覆盖首都地下极广的区域。为什么离开地面反而能被一下子找到？因为它很醒目，醒目到只要离开地面，我们立即就能发现它。”无奈地摇摇头，萧矜予叹气道：“之前首都逻辑研究所一个研究员在事故发生后，下意识地说‘六号线，污染物001’。
  “他并不是在说，六号线发生了意外，难道和污染物001有关。而是说——
  “污染物001，就是首都地铁六号线。”
  第171章
  漆黑的地下通道，由于长期不通风导致空气潮湿腥涩，有一股沉闷的酸味。
  萧矜予很快平复心情。他没时间慌张，而是快速地查看四周。
  他打开手机电筒。
  这是个大约三米高，四米宽的地铁甬道。萧矜予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人类感知自身平衡的器官是内耳前庭，普通人突然抵达一个新环境，几乎不可能靠自身察觉空间方位的水平问题。然而身为一个身体素质超过普通四级的三级用户，萧矜予睁开眼。
  -这条通道不是水平的，大约有1：2左右的坡度。
  向前是下坡，向后是上坡。
  总得选一条路。
  这种时候所有的选择只能随机，没有任何凭据可言。萧矜予短暂思索几秒，选择向前走。
  大约走了二十米左右，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流水声。再向前行三十米，用手机电筒向前一照。只见几块半人高的碎石从左侧坍塌而下，将本就不宽的通道堵住大半。地下水就是顺着石头的缝隙往下流淌，在地面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四个月前的“白院子逻辑风暴”也发生在地铁里，但与现在不同，当时萧矜予能活动的范围空间只有地铁站台和地铁内部。而现在，他走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铁通道里。
  一边向前走，萧矜予一边侧耳细听。
  正常来说，地铁通道里最危险的，就是不知何时会突然出现的列车。
  当然，一辆地铁是不会完全塞满整个通道的，在发现地铁驶来的时候立刻紧贴墙壁趴着，大概率能躲过地铁的撞击。但这是对于普通的地铁。
  这是污染物001。
  空旷寂静的通道内回响着青年哒哒的脚步声。只见高瘦的年轻人一手拿着手机，一边缓慢前行。他走的速度不快，有时候明明面前没有障碍物，他却会突然做出低头、弯腰、侧身这类动作，仿佛在躲避什么障碍物。
  被001捕捉进逻辑链的那一刻，萧矜予就开启了第四视角。
  和他想象的不同，他没有在空气里看见铺天盖地的黑色污染因子。手电灯光照射的地方，只有零星几点闪烁黑白色的光点在轻轻跃动。
  又是一个低头，躲过三个漂浮在空气中的黑色污染因子。萧矜予回头看了这三粒污染因子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污染物001好像有点特别。
  “排位越靠前的污染物，释放出的污染因子越多。004的污染因子很浓郁，002的更夸张。它从土壤里被挖出来的时候，它的污染因子就像海洋，差点吞没整个学校。”萧矜予思考着，“之所以没能造成大乱，是因为那株爬山虎对人类没什么攻击性，主动收敛了自己的污染因子。
  “之后它被挖出来送进地下仓库，加上生命之息的压制力，它的污染因子才和004一样，被克制到一个‘用户穿防护服能勉强共存五分钟’的状态。
  “但是现在……”
  萧矜予迈过几粒悬浮在自己脚踝处的污染因子。
  “这是001，它的污染因子绝对比爬山虎都要多很多。而且，它对人类拥有极其可怕的敌意。”
  污染物001每时每刻都在思考，怎么杀死人类。它无差别、无底线地用尽一切方式，攻击人类，甚至是污染物。
  这样一个充满恶意的污染物，绝对不可能主动收敛自己的攻击性。它不仅不收敛，还肯定会拼尽全力地释放自己的污染因子，就像它从全华夏范围内抓捕一切“知其形状”的受害者。
  “所以，它的污染因子为什么会这么少？
  “这些生命之息还没有中都市的地下仓库多，绝对不可能压制住它。现在大地还塌陷了，它的力量更得到了解放。那它收敛污染因子的原因是什么？”
  萧矜予嘴唇抿起。
  -能够让一个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极端污染物，突然不无差别攻击人类和其他污染物的原因只有一个。
  萧矜予：“收敛污染因子，反而能让它更快速地进行无差别屠杀。”
  萧矜予拿出手机。
  果然，还是没有信号。长脑app也没有动静。
  004肯定打不过001，所以在001的逻辑链里，它的力量被彻底屏蔽也很好理解。
  忽然，萧矜予脚步顿住。他眸光一凛，看向左前方。
  三秒后，首都地铁六号线第24号通风道里，一个短发女生呼吸一滞。额前的刘海因为空气流动向上翻起，露出少女满是汗液的额头。她惊恐地睁大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一只拳头破开空气，就在快要袭击上脸庞的前一刻，停在了她的眼前。
  过了几秒，短发女生猛地向后一倒，后背撞在墙上，后知后觉地惊呼出声。
  俊秀的青年一把捂住她的嘴。
  “唔唔……”
  萧矜予压低声音：“别叫，这里很危险。她是你的同伴？”
  短发女生早已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但看着面前这双清冷的眼睛，不知怎的，她渐渐冷静下来。如果这个人想杀死自己，那她在刚才就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她点了点头。
  萧矜予松开手。
  短发女生看了眼倒在一旁的同伴，哽咽着道：“是、是……我们是同班同学，今天下午刚放学，来参观美术馆的。没想到突然发生了地震，然后、然后我们就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