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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煞 第257节

  可正此时,不等楚维阳的这一道幽光法印刷落,伴随着那一道香风的吹拂,为首的女修士引着一行侍女,便俏生生的走到了楚维阳的面前。
  “道兄好是镇定的心性,盖因镜缘仙岛上是人族、妖族天骄修士尽都云集,因而玉树龙王前辈下拜贴到了吾宗,邀吾宗子弟代为举办宴饮,招待诸位道兄!”
  说及此处时,泥丸宫内,楚维阳的神形遂散去了那一点幽光法印。
  紧接着,那女修士的声音继续响起。
  “说起来,之前剑宗的谢前辈,险些要直接显照争鸣剑气,将这方天地寰宇毁去呢。”
  这也是此女之前所言说的,楚维阳好是镇定的心性的缘由。
  而原地里,楚维阳的心神之中只剩了些颇无可奈何的感慨。
  无需多言说楚维阳也能够猜到,这不过又是玉树龙王的一次恶趣味的发作,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捉弄诸修,瞧一瞧所有人的不同反应。
  而就在这样无可奈何的情绪蔓延到楚维阳的脸上,教道人展露出些许的苦笑时,遂又见得那女修缓缓地折转过身形来,便要虚引着楚维阳的身形,往那来时的霞光帷幕后面走去。
  “宴饮还未开始,许是等余下诸峰的擂主累积下周天之数胜场,再到攫取了入内赴宴的机会,怕还是要有一阵。”
  “因而先由妾身引着道兄,先往一别院处去休息,当然,这几日的起行坐卧,自然有吾宗的女修随侍。”
  “道兄若是看上了哪个,直接开口点也成。”
  “或者……妾身是百花楼外门大弟子……”
  你这是在欺师灭祖……
  闪瞬间,随在此女的身后,楚维阳的心神之中便只涌现出了这样的念想。
  毕竟,撬百花楼嫡传丹胎境界长老的行,截百花楼嫡传道子的胡,这跟欺师灭祖也浑没甚么分别了。
  而且,哪怕是在这说话间的一举一动里,此女已经极尽于魅惑,楚维阳对此的反应,也很是无动于衷。
  不说之前几日里没少经历皇华宗炉鼎法诸秘术的磋磨,楚维阳多少还带着些圣贤的心性,只说此女施展的魅惑手段,尽都是百花楼所传,她所用的,曾经青荷都不止一次的在楚维阳的面前展露过,甚至用得远比此女更精妙,更为极尽于魅惑。
  而且,就像是百花煞炁在她这里只得其一一样,纵然是那魅惑人的法门,她所施展的也单薄了些,论及花样之繁盛,莫说是尽得此道传承的青荷了,便比之皇华宗的齐飞琼都远远不如。
  而且,百花楼的外门大弟子,再是大弟子,也是外门。
  而百花楼的外门是做甚么的,楚维阳自然也是听过那么些坊间传闻的,难怪,脂粉气浓烈了些,风尘意蕴足了些。
  这是真正销金窟里走出来的人,尤善的不是魅惑,不是言语间的情调,而是无形无相之间的吃人不吐骨头。
  甚至,楚维阳不仅仅是浑无分毫的欲念生发,更相反因着这女修的一举一动,反而忽地生发出某种思感的情绪来。
  毕竟说起,昔日与青荷匆匆一别,已有数月时间。
  而也不得不让楚维阳承认的是,那曾经只身闯入外海之后最艰难,乃至妖兽围城的灾劫里最压抑的一段时日,都是青荷陪着自己度过的。
  可偏生如今楚维阳愈渐的风光起来,反而长久的未曾见了青荷的身形。
  或许,这也是那甚么百花楼章法里的一部分,可是对楚维阳而言,这会儿,想念了,便就是想念了。
  因而,愈显得楚维阳这里七情消减,颇有几分百花拂面,而无动于衷的圣佛意味。
  也正因为着楚维阳这样的反应,反而更教百花楼的一行人高看了他一眼。
  能在百花楼女修士这样直白露骨的邀请面前无动于衷的,许是除却纯阳法门修士,便真个该是道心高卓坚韧之辈了罢。
  真个罕见哩!
  而那引路的女修士却也识趣,见楚维阳不感兴趣,遂停了魅惑,只正经的引着楚维阳走到了一处门扉前。
  四下里尽都是须弥之力弥散而成的缭绕雾气,一切似实似虚,教楚维阳立身在这处庭院之前,远远地看去,只能看到雅致的院落围墙尽数都落在了须弥雾气的环绕之中,那雾霭帷幕厚重,教人瞧不真切,隐约间只看到了院落中那巍峨磅礴道宫的轮廓。
  而正此时,就在楚维阳探看的同时,那女修士抵过了记载着门扉禁制的玉简,遂盈盈告退。
  等楚维阳回过神来的时候,立身在门扉前的,便只他一人了。
  掂着手中的玉简,楚维阳忽地回望去。
  入目所见,楚维阳身后的来路方向,便只能教人瞧见那斑斓烟霞交织成的帷幕,再不见了那鬼蜮妖窟般的场景,更不见了那场景里狰狞可怖的血色轮廓。
  玉树龙王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甚么药?
  楚维阳想不明白,稍作沉吟之后,遂将玉简贴在眉心。
  以楚维阳如今的底蕴与造诣,几乎神念扫过的闪瞬间,这些篆纹禁制,便已经被楚维阳甚为圆融的掌握了。
  而且,楚维阳很清晰的从这些篆纹交织与排列之中感受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这会儿并非是仔细琢磨这些篆纹的时候,可直觉告诉楚维阳,这些篆纹里,有着百花篆纹的影子。
  几乎正思量及此的时候,楚维阳已经以手印刷落了灵光,将禁制开启的同时,楚维阳遂推开了门扉,直往庭院之中走了进去。
  入目所见,没甚么雅致的亭台楼阁,山石草木,入目所见,只纯粹的炼金铺成的地板上,刻着云纹与篆箓,点点灵光兜转之间,教丰沛的元气弥散在庭院之中,几乎不亚于琅霄峰的声势!
  而也正伴随着楚维阳的身形走入了庭院之中,那须弥之力萦绕的雾霭尽都散去了些,教楚维阳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巍峨的道宫,以及其洞开的门扉,所展露出的内里更为宽阔宏大的厅堂。
  也正此时,一个如同刚刚那一行女修一般,身穿着侍女打扮的女修正从那道宫内走出,直往楚维阳这儿迎面走来。
  几乎下意识地,楚维阳便要想着该怎么样开口婉拒。
  可是不等楚维阳的思绪蔓延开来,一切便戛然而止。
  他稍稍有些愣神的看着那由远及近的身形,看着那再度相逢的青荷姑娘展露着盈盈笑靥,看着她走到了自己的身旁,然后张开手臂,用山岳和沟壑环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第320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
  只片刻之后,在青荷的簇拥之下,楚维阳甚至懵懂的走进了偌大的道宫之内,随即紧闭了道宫的青铜门户,又继续在青荷的指引下,教楚维阳趺坐在了道宫正位高台的蒲团上。
  直至坐定的那一刻,楚维阳都颇觉得一头雾水。
  有心与骤然相逢的青荷分说些甚么,可是这会儿,偌大道宫内,侧旁的木屏风后面,似是传来另一人窸窸窣窣的声音,仔细听去时,好似是纱衣之间那极尽细密的磋磨声音。
  而晓得还有外人在,楚维阳终是止了心中的诸般困惑思绪的延宕。
  当然,楚维阳自然不会认为,以青荷的跟脚,有朝一日也会被发配成外门弟子,况且依照自己对于青荷的了解,这般浑似是装模作样,愈是一本正经,便愈是想要玩甚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愈是这样想着,楚维阳的心中便愈是有困惑生发。
  连带着,那种想要宣之于口问上一问的冲动,便愈发强烈起来。
  可自始至终,青荷只是随侍着一同趺坐在侧旁,故意的也不去理会楚维阳这里,反而直往那木屏风后面去看。
  到底是谁?
  困惑顿生的同时,楚维阳隐约之间已经有了猜测,可这样猜测涌现的闪瞬,楚维阳忽地又觉得自己的想法甚是大胆了些。
  而似乎就像是在印证着楚维阳的想法一样,几乎就在这样的念头生发的闪瞬,那窸窸窣窣的纱衣磋磨声音从屏风后面愈发的近了。
  等再看去时,果然,是师雨亭身着轻薄素袍,外罩黑纱,窈窕而浮凸的身形,正从那木屏风后面盈盈走出,许是瞧见了楚维阳的目光望来,分明已经是驻足在丹胎巅峰的人,霎时间却脸色玫红,浑似是醉了一样。
  可紧接着,伴随着师雨亭的腰肢拧动,又颇像是那佳人分明已经酒酣,却仍旧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形,似要失态,可举手投足间,却仍旧在礼节之中。
  她便这般朝着楚维阳这里盈盈一拜。
  “公子,这茫茫外海,咱们终是又相互逢面了,酒会丹宴上声名鹊起,今朝龙王宴饮,更是声势鼎沸,得‘琅霄山主’之名,运道之浑厚,教人羡慕,师妹为公子贺,遂献舞一曲。”
  闻听得此言,楚维阳颇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不论昔日里神念之间的牵系,在泥丸宫内,彼此的神形是怎么分说的,可彼时的话,许是因为有距离感的缘故,说得了便也说得了,楚维阳也浑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是真切的共处于一座道宫之内,是那百花楼的丹胎巅峰境界的修士,真个俏生生的立在那里,言称“公子”,自称“师妹”,更还要献舞一曲。
  愈是这般,楚维阳愈是心中不大安宁,愈是想要彻底的探究清楚这其中的真相。
  于是,楚维阳偏过头,终归是看向了青荷这里。
  “青荷,你们师徒俩……这到底都是甚么阵仗?不分说清楚,楚某心中难安!”
  终是闻听得楚维阳这里有了这样一问,霎时间,青荷的脸上遂绽放出了灿然的笑容。
  她一时间不答话,反而笑着看向师雨亭那里,颇傲然似的扬了扬下巴,好似是只楚维阳有这么一问,无端的,便教青荷赢了师雨亭一般。
  紧接着,才是青荷那清脆的声音响起,浑如宝珠敲打着玉盘一般。
  “瞧瞧!瞧瞧!师尊,我说甚么来着?主人一心向道!这事关因果,波及运数的事情,倘若主人不探看个明白,便是咱们师徒俩再是风姿绰约,也需得先抛到一旁呢!错非如此,如何当得琅霄山主的称呼!”
  一番话说得,浑似是青荷得了那山主的名号一样,骄傲极了,后好似是楚维阳这般一心向道的表现,教青荷在师雨亭面前得了多大的面子一样,楚维阳能够清楚且明白,那极尽灿烂的笑容,并非是百花楼的甚么技巧,而是青荷真正发自于内心的笑容。
  而与此同时,师雨亭的脸上,竟也同样绽放出了开怀而温柔的笑靥。
  百花楼嫡传,到底不是外门那般的风尘艳货,她们求的是随风而起,愈是要将这一辈子的成就想着托付给真龙,愈是在在选择的时候,往往慎重再慎重,一步三思量,百步千犹豫。
  哪怕是宗门旧时的因果,几乎笃定了她们唯一的选择便是这盘王宗的根苗,可哪怕是没有了选择,谁又不想遇到的是真正的真龙呢!
  她们自是愿意以色娱人,但楚维阳能够在魅惑面前保持清醒,才是真真教她们更为欢喜的事情。
  更甚者,正是因为楚维阳这样的心性与反应,才教她们更甘愿在楚维阳这里,以色而侍。
  于是,伴随着师雨亭那温柔而开怀的笑声,楚维阳循声望去时,正看到她身形摇晃着缓步走来,等走到楚维阳近前时,师雨亭身形一矮,半是趺坐,伴随跪倒在了楚维阳的侧旁。
  好罢,趺坐只是假象,伴随着跪坐的同时,师雨亭的身形前倾,便直直的贴靠在了楚维阳的身旁。
  半是因着心动而不愿意动,还有半数,则是因为着两人修为上的差距而不敢动。
  但楚维阳仍旧直直的凝视着师雨亭那同样清澈的目光,颇似有几分不说明白事情便不做分毫反应的态度。
  于是,师雨亭的声音遂也缓缓地响起来。
  “公子想要知道全数的细情?”
  楚维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颔首,一边屏气凝神的听着师雨亭这里的下文,一边暗自惊诧的感叹着那素袍切实的轻薄。
  可是紧接着,楚维阳罕见的,在师雨亭的脸上看到了些许的伤感神色。
  “事实上,这些细情本就该与公子言说的,早早地便该教公子晓得了,事情要从头说起,还要提及到吾宗的六长老,妾身的六师叔,她已亡故在了这场灾劫之中……”
  于是,在之后的极短暂时间里,师雨亭口中的话,一字一音却尽数都震撼着楚维阳的心神。
  从与盘王宗有关的《五脏食气精诀》的因果,再到六长老欲了结因果而以气运累积底蕴叩开证道门扉,再到灾劫的骤然生发导致的阴差阳错,最后是六长老无奈身陨之后师雨亭的仓促接手。
  这是第一次,楚维阳得以纵观自己与百花楼之间的因果全貌。
  那些看似是天方夜谭一样的说法,几乎落在楚维阳心神之中的闪瞬间,便被楚维阳所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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