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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煞 第299节

  第376章 古法今运断因果
  一场关乎于师雨亭和青荷之间的“明争暗斗”,终于以这样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只是以最后的结果而论,甚至再算上楚维阳,三人好似是都输了,尽都输的一败涂地;又像是尽都赢了,全数都大赢特赢。
  许是人世的吊诡本就如此,道法的参合与变幻就是这样的无常。
  只是在落下了帷幕之后,这样只顾着眼前诸法实证的生活,便倏忽间要戛然而止了。
  远方传递而来的消息,教楚维阳无法再这样安坐。
  于是,翌日清晨,将那血煞道孽修的道躯,还有其已经凝练的诸般宝材,尽都好生的规置在了那间静室之中,并且被师雨亭当场以须弥道法封存。
  做罢这些之后,楚维阳复又仔细的叮嘱了师雨亭和青荷几句。
  紧接着,从师雨亭那里接过了一枚乾坤囊之后,遂折转了身形,戴上了那厚重的帷帽,一身玄袍在风雨之中猎猎作响,遂在外门大弟子的现身遮掩下,消失在了朦胧烟雨之中,复又在远离着百界云舫的地方,倏忽间化作一道碧蓝灵光,鸿飞冥冥而去。
  如此以无上遁法疾驰,倏忽间,只半日之后,远天之际一道碧蓝灵光闪逝,再看去时,楚维阳的身形便已经闯入了灵浮岛外环绕的厚重雾霭,等身形再显照时,便已经出现在了琅霄山内的甬道石室之中。
  不是镇封着血煞道孽修的那间石室,而是被楚维阳归置出来的另一间空荡荡的石室。
  此刻,石室的穹顶之上镶嵌着四枚玉珠,宝玉映照着莹白明光,将整座石室洞照得明晰,只是许明光自玉珠之中生发,连带着那莹白的明光本身,都浸润上了一层水润的温和,使得那宝光明亮,但却并不显得刺眼。
  直至此刻,楚维阳方才取出了清早辞别时,师雨亭递过来的那枚乾坤囊,乾坤囊打开,楚维阳先一步取出的,是一枚玉简。
  道人磅礴的神念自玉简之中一扫而过,霎时间,一部繁浩至极的法阵,便事无巨细的映照在了楚维阳那磅礴的思感与念头之中,只消闪瞬间的观照,这映照的灵光便尽数被楚维阳的心神所容纳,进而被楚维阳所熟稔的掌握,浑似是融汇贯融了许久时日一样。
  毕竟,哪怕和师雨亭之间未曾参合三元,只参合了神念这一元,对于楚维阳而言,都是无法想象的进益。
  楚维阳觉得,这甚至都无法被视之为参合三元的修法了,纯粹是师雨亭耗费着心念,对于楚维阳魂魄本源的滋养。
  不仅仅是之前在海眼漩涡之中所受的创伤以及创伤带来的疲惫尽数弥合,连带着,那破而后立的进益在一息间顷刻攀升。
  更在耗尽了破而后立的底蕴之后,又被师雨亭以自身神形的浑厚底蕴所托举着,直生生教那百花盛开在了五岳八十一龙脉上,教楚维阳的神念跃升至了筑基境界的巅峰一步,才戛然而止。
  若是寻常时,这样迅猛的进益,怕是要有后患,可不论是楚维阳早先时直面海眼漩涡这等天地之象的洗炼,还是后来师雨亭这般九炼丹胎境界的神形力量的辅助,不仅仅将本无可能的后患尽数扫除,更将楚维阳的神念底蕴前所未有的夯实!
  一面是天地之象的自然造化,一面是离着证道金丹都临门一脚的高卓境界。
  不论是哪一般,于筑基境界的修士而言,都是无法想象的仙缘了,楚维阳兼而有之,足见底蕴之浑厚!
  而也正是因为着神魂底蕴的陡然之浑厚,楚维阳方才能够将往昔所一点点累积的诸般底蕴尽数焕发出更进一步的全新活力来,至少,此刻仰仗着阵道的根基与底蕴,已经足够顷刻之间,便将百花楼的无上须弥法阵所洞悟。
  诚然,这其中有着师雨亭已经在玉简之中将法阵传承本身描述的极尽于详细的缘故,但是对于楚维阳而言,只阵法本身的闪瞬间通悟,便足以证明底蕴层面的浑厚了。
  也正因为着这样的通悟本身,楚维阳再倾倒着手中的乾坤囊的时候,先是五捆地龙元灵蚕丝落在了楚维阳的掌控之中,紧接着,则是一琉璃宝匣,内里封存着一枚又一枚承载着百花篆纹,已经被师雨亭提前祭炼与熔炼完成的玉籽。
  隔着琉璃宝匣看去,在同样莹白的玉光洞照之中,那玉籽承载着百花篆纹,不时间灵光兜转,展露出斑斓颜色来。
  百花楼的百花煞炁相互交织配合之间,堪称千变万化,教人眼花缭乱,因而这须弥之道的符阵也是这般,再加上古往今来历代先贤的参悟与补充,只须弥法阵本身而言,百花楼的传承便已数不胜数。
  昔日里,百花楼的六长老亦是将此中诸般法阵的集大成者,尽数汇总,以一阵承诸般花煞变化,凝练成一界,遂一步步有了百界云舫的雏形。
  此时间,师雨亭所传授给楚维阳的,便是其中之一道,毫不客气的说,师雨亭这几乎等同于将自身道果的百分之一,彻彻底底的从根底上交给了楚维阳,而也唯有这样的须弥法阵,才得以在百界云舫的隔空气韵加持之下,不会被任何人所截断。
  楚维阳准备将之布置在自己的道场之中。
  如今楚维阳欲要主动撩拨运数,搅动大势,凡事谋算之前,便须得思量最坏的那一面,而这道法阵,便是楚维阳给自己留下的最后退路。
  许也正是因为明白着楚维阳的心意,因而师雨亭所传授给楚维阳的这道法阵,更是以五行花煞的交织与共鸣为根源,最善教楚维阳所掌握,布置在这灵浮岛琅霄山中,更是最为契合玄景所在。
  仔细看去时,不仅仅是那琉璃宝匣之中的玉籽,显照的斑斓灵光之中,隐约之间展露出了囊括在五行之中的繁简之变化,连那五捆地龙元灵蚕丝,都已经被师雨亭提前炮制,以自身的浑厚花煞法力所养炼,仔细看去时,五捆蚕丝的气韵各自有着纤毫之间的变化,印证着五行。
  老实说,这是很让楚维阳没有成就感的布置,师雨亭几乎将一切宝材都提前为自己准备好了,只消将那玉简之中的法阵传承彻底吃透,便可以顷刻间将法阵布下。
  甚至无须吃透,只消能看得懂法阵传承图录,哪怕只是按图索骥,都可以将法阵布置成功。
  便如此刻一样,莹白的玉光洞照之中,平坦的地面上,一道道反复交织的纹路烙印在其上,仔细看去时,正有着灵蚕丝线相互交织,贯穿在其中。
  伴随着灵蚕丝线的布置,不时间更能够看到一枚枚玉籽,被深埋在交织的丝线之中,镇压在了这法阵或大或小的气机交织的节点枢纽之中。
  百花攒簇成五行,五行复又演化着繁花盛景,如是气韵兜转之间,遂成寰宇万象之繁浩,因而引百花盛景,以煞炁洞开寰宇须弥!
  而也就在楚维阳立身在这石室的门口,看顾着那法身从无到有的布置开来的时候,另一旁,刚刚完成了一番实证的齐飞琼,这才一手捧着玉蛇,缓步从石室之中走出,踱步到了楚维阳的身侧。
  沉默之中,齐飞琼一翻手间,遂又取出了一枚玉简,递到了楚维阳的面前。
  哪怕事情的关隘,昨日里,隔空间的神念传音,齐飞琼已经尽数说给了楚维阳听,可再见面的时候,齐飞琼还是将玉简的原件先展露给了楚维阳看。
  说起来,白骨观的霍柏虎真真算是个妙人。
  小孟道人和张都登门拜访之后的第一瞬间,霍柏虎想的不是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提早与楚维阳通气儿。
  只是霍柏虎许也能看明白,连自己被人登门拜访,都都是这谋局里面的一部分,一张绵密的大网正在张开,要将许多人都缠裹进其中去。
  在这样的当口上,与楚维阳直接玉简传讯,极易被人气机感应,并非是良善的应对之法。
  于是,霍柏虎便绕了一圈,不与楚维阳玉简传讯,而是与齐飞琼玉简传讯。
  他笃信,这谋局的气机感应萦绕在偌大的外海,许是尽都在巡视监察着与楚维阳的道法有关的那些气机,自己给齐飞琼的传讯玉简,将会成为漏网之鱼!
  果不其然,这样一经兜转,便教玉简落到了楚维阳的手中。
  这会儿,仔细的观瞧着玉简内里,霍柏虎事无巨细的言说,甚至在玉简之中,还附上了上明宫交给霍柏虎的那封信。
  来龙去脉,尽数都明晰的展露在了楚维阳的面前。
  只是观瞧着这些,楚维阳反而忽地一笑。
  “哈!正愁找不着机会将事情变得喧闹些呢,这不是……这哪里是为难我,这上明宫的道友,分明是在成全贫道!”
  ……
  也正就是在楚维阳借着这封玉简而沉沉地思量,调整着自己谋划的部分章法的时候。
  就在那须弥法阵落成的几乎同一时间,楚维阳忽地面露惊诧,身形陡然间消失在原地。
  紧接着,楚维阳的身形去而复返之间,遂迎着一宫装妇人,走入了半山腰处的道殿之内。
  两人对面趺坐,闲叙了几句之后,楚维阳这才若有所思的看向谢成琼。
  “七师叔在这会儿关节上来寻晚辈,可是有甚么要指点的?”
  闻听得此言,谢成琼只是淡淡一笑。
  “指点?你是琅霄山主,闯下这般煊赫声名,又岂是本宫如今所能够指点的?咱们娘俩也就有话直说了罢,这一行,本宫是代吾谢家老祖而来,算是给你雪中送炭,锦上添花,当然,也是为得了结故往之因果……”
  话音落下时,冥冥之中,楚维阳已经有所预料,几乎同一时间,宝器嗡鸣的声音传递入心神之中。
  那是镇运宝器因之而有所感应!
  “七师叔直说便是,晚辈,在听。”
  第377章 牵缘总自盛时衰
  每逢大事有静气。
  原地里,愈是预感着谢成琼这里要说及甚么不得了的事情,楚维阳便愈是冷静下来,凝神以待。
  谢家当代老祖,自然而然,是金丹境界大修士,更是天泰道城的城主。
  而能够教金丹境界大修士以“拐弯抹角”的方式,由谢成琼转告于楚维阳,只这般谨慎本身,似乎便已经预兆着事情的严肃。
  于是,只这样思量着,楚维阳的神情便愈加沉郁起来,那一双眼眸空洞,像是曾经切实洞见的海眼漩涡一样,要化作黑暗大幕,将这世上的诸相尽数都吞纳在漩涡之中,葬于浊煞交汇里面。
  可是不同于楚维阳这样的愈渐于镇定,许是明白事情的本相,愈是切实的明白着这一切,反而在即将要将其宣之于口的时候,谢成琼反而显得愈是忐忑与不安起来。
  她先是沉沉地吸了一口气,甚至因为着咽喉的颤抖,更教那一口幽寒的冷气在期间刮擦出交叠的短促气音。
  等这一口浊气再吐出来的时候,更像是无声息间撕扯破碎的破败风箱一样,发出足教人侧目的声音来。
  许是借着这样的方式排揎去了些许心中的紧张感觉,迎着楚维阳的目光,谢成琼方才缓缓地开口道。
  “维阳,谢家驻守天泰道城,已经许多许多年了,自谢家有宗族典籍开始,便已经在天泰道城驻守了,彼时,谢家是古盘王圣宗的别传分支,彼时,人世间的圣地大教与镇海道城诸世家之间的分明,还未有今日这般明晰……”
  不知为甚么,开口的时候,谢成琼竟要从那么久远的事情开始说起。
  原地里,楚维阳却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他像是已经听出了谢成琼的言外之意,而这言外之意又更进一步的印证着早先时楚维阳便已经有的猜想,将一切隐没在朦胧雾霭之中的景象愈渐清晰起来。
  虽然自始至终,楚维阳始终沉默着,可是那稍稍变幻的眉眼,却像是在重复着刚刚楚维阳所言说过的字句——
  “七师叔直说便是,晚辈,在听。”
  于是,瞧见了楚维阳的神情变化,谢成琼复又沉沉的吸了一口气。
  “这么些年过去,眼看着盘王宗一点点凋敝下去,老实说,这背后,泰半都是不可抗的运数,谢家也不是没有出手过,可许多紧要的时候,谢家终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驻守镇海道城,道城的运数与底蕴,能够确保着谢家于金丹境界之中的传续,但终归,不再得自由……”
  回应给谢成琼的,是楚维阳无声息间的颔首。
  这样的说法,楚维阳是认可的,甚至楚维阳能够明白,自昔日青竹老祖仙逝之后,彻底凋敝衰颓到了尘埃之中的盘王宗法统,之所以还能够传续这么些年,还能够有郭典在那场饥荒里将楚维阳给买下来,这背后,泰半是镇海道城谢家的威慑。
  谢家对于盘王宗传续的功劳,远比谢成琼这轻描淡写之中的两三句话更为重要!
  哪怕在更后来的时候,谢家受制于镇海道城的世家身份,未曾再出手过,可愈是对于这个问题回避与漠视,便愈是教人无从猜度清楚谢家对于盘王宗传人的态度,因而有所谋算时愈是慎重,一来二去,遂又教盘王宗更长久的传续了许多年。
  正因为想明白了这些,所以在谢成琼的注视下,楚维阳缓缓地颔首。
  而也因着楚维阳的神情与动作,遂教谢成琼这里那显得紧张的情绪一点点舒缓了下来。
  来言说这桩事情,谢成琼大可以化作人肉玉简,老祖是怎么交待的,她便怎么样照本宣科言说了便是。
  可偏偏事主是楚维阳,是她眼中马三洞的剑道传人,是她本该以晚辈视之的。
  当然,因为如今楚维阳的煊赫声名,因为琅霄山主的诨号,谢成琼几乎不再可能摆甚么长辈的架子。
  可是这诸般因素汇聚起来,愈发教谢成琼在意楚维阳的反应,又或者说,她实则在意的是那已经不在阳世的身影。
  这一刻的楚维阳,像是成了某个人映照于世的可以活动的泥塑石雕,是鲜活的“偶像”。
  遂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楚维阳只是极简单的细微动作,便足以教谢成琼缓释去那些紧张的情绪。
  心念用到极致之处,无声息间,尽是情深所在。
  而这般言语之中的铺垫已经足够,终于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好在,这一切尽都过去了,仰赖先祖庇佑,盘王宗的法统传续到了你这样惊才绝艳的人手中,不说触底反弹重立盘王宗,至少以你的煊赫声威累积起来的底蕴,教盘王宗的法统再继续传续下去,已经不是问题。
  既然如此,长远来看,盘王宗的法统与谢家之间的牵系,若是再这样不明不白的牵扯下去,于法统的传承,与谢家的传续,都不是甚么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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