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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煞 第674节

  故事,故事……
  如是感慨着,楚维阳复又偏过头去,正看向了那而今已经变得极致空旷的太古龙墓的深处。
  一道又一道真龙矿脉被在这样漫长的时间之中相继攫取与熔炼了去。
  层岩消弭,灰玉炼尽,而今,在那矿坑的极深处,仅只有着一道自灰玉的边沿渐渐地朝着山岩变化的灰蒙蒙的石玉,以高高地,浑圆的隆起的方式,呈现在了楚维阳的眼中。
  楚维阳瞧的真切,这样灰蒙蒙的石玉,意味着在事实的层面上,灰玉矿脉与岩石之间,已经不存在了明晰的界限。
  这也意味着,这深埋在太古龙墓最深处的这一轮浑圆的灰玉大日,其真正的形与质,早已经在岁月光阴的洗炼之中,与寻常的真龙矿脉截然不同起来。
  那在楚维阳的注视之中,似是玉质与岩石不断交杂但却浑一的石玉之中,这无上菁华的最珍贵关隘与要旨,却是那种浑一的气韵,是五行灵光与真龙神韵的浑一,是在这浑一之中,愈发不着痕迹的岁月之力,以更为高效的方式,不断的生息与运转。
  而当楚维阳再回看而来,看向了灰红玉镜,看向玉镜之中,那最外一层已经彻彻底底变得凝实而浑一的五行玉矿,以及那内里之中,伴随着真龙矿脉的在其间的重塑与不断重叠着所真切凝聚成的真龙熔炉,以及内里那不断腾跃着的真龙法焰,和不断蒸腾着的岁月烟尘。
  楚维阳看到了一种可能,一种外以五行玉鼎承载内里真龙玉炉,并且二者切实浑一的某种可能。
  而下一瞬时,伴随着楚维阳这种念头的生发,几乎顷刻间,道人手中连番的法印便已经接连刷落。
  进而,正伴随着这些法印的刷落,几乎仅只是顷刻间,原本衰颓到了极致的那种吞噬与炼化的气息复又重新从这一轮灰红玉镜之中凝聚,进而垂落向那石玉大日。
  那古老矿脉,太古龙墓最后的菁华,便在这一刻,倏忽间被灰红玉镜牵引着,那磅礴的气韵在顷刻间冲霄而起,并且以浑无保留的姿态,化作汪洋洪流,跃动着丰沛的灵韵,灌涌向了灰红玉镜之中。
  自始至终,除却汲取与炼化,除却显照与灌涌,这偌大的岩洞与矿坑之中,不拘是化成无上宝器的灰红玉镜,还是沉淀了无端光阴的磅礴菁华,尽都无有除却道法轮转之外的甚么惊变与暴动。
  一切是那样的顺滑。
  那些真正暴虐的层面,早已经在岁月光阴的洗炼之中尽皆销蚀了去。
  渐渐地,楚维阳能够感受到,伴随着这样的熔炼,有着某种在五色与灰玉之间渐变的轻灵玉质,在不断的铺陈在那宝镜的天地之中,铺陈在那边沿处的五色玉璧与真龙熔炉之间。
  某种浑一而圆融无漏的气韵,正在这样的贯连之中得以建立。
  无端的,也正是依循着这种气息的建立与浑一,忽地,楚维阳在某一闪瞬间偏过头去,眸光如电也似的死死盯着灰红玉镜。
  这一刻,有着某种好似是昔日里师雨亭升华入神境的触动,在一同触动着楚维阳的心神。
  他好像是找寻到了第二枚“道果”凝聚的所在。
  而也正是在这一刻,伴随着楚维阳有着如是醒悟的顷刻间,忽地楚维阳像是感应到了甚么一样,霎时间,道人扬起头来,隔着厚重的山岩,隔空看向了高远之处。
  紧接着,当楚维阳一步踏出,《五行大遁》的神通运转,斑斓玉光的一闪而逝之中。
  待得楚维阳立身在海眼漩涡之上的时候,正见得一枚玉简裹挟着磅礴无匹的气息,浑无遮掩的裹挟着同样的轰隆雷鸣声音,从太玄总真之界的方向,越过妖族祖庭,越过茫茫雪山,越过几乎整个三元极真界,最后悬照在了楚维阳的面前。
  而也正是此刻,楚维阳真切的感受到了其上那熟悉的神韵气息,以及纯粹圆融的血光。
  “伍青师兄?”
  第889章 墙外生得血红杏
  半悬空中,几乎楚维阳那略显得惊诧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回应给楚维阳的,竟不是玉简之中的甚么轻灵讯音。
  而是霎时间,在那愈渐得消弭的雷霆轰隆的声音之中,再度有着钟鼓鼎磬之音从那愚昧蕴藏着磅礴神韵气息的玉简之上蒸腾而起,伴随着钟鼓鼎磬之音的响彻,是一道朦胧的血华从玉简之上,朝着三元极真界的天地之间晕散而去。
  道人稍稍挑眉。
  他能够认得出来,这是伍青所掌握的《采生折割》神通运用起来时极高明的方法与手段,可以将己身形为内髓,视天地乾坤为皮囊外象,进而以这样内外相混同的方式,将己身身形与气息,彻底变成天地乾坤的气息,以此达成不是遮掩的遮掩。
  往昔时,楚维阳曾经与伍青并肩同行过很久,曾经见得伍青数度用此法遮掩身形,堪称无往而不利,唯一一次的失手,还是在躲避三首狮子凶兽追杀的时候,曾经被三首狮子的诡谲分身摸到了左近之处,却不曾被人所知。
  但那是纯粹修为境界的差距,是属于功高欺理的那一部分的范畴。
  可是楚维阳未曾想到,今日的伍青,竟也这样的谨慎。
  这可是在三元极真界中!
  放眼偌大的天地寰宇,仅只是楚维阳一人的手段与攻伐之力,便已然可以堪称冠绝。
  这样的环境里,楚维阳想不到还有甚么值得谨慎的。
  但楚维阳明白,或者说他甚为熟悉伍青,知晓其虽然因为在宝仙九室之界的经年蛰伏而生性谨慎,但是从来都不曾因此而无的放矢。
  伍青选择这样做,一定有其必然的因由。
  而也正是在楚维阳这样沉默的注视之下,伴随着那磅礴的神韵裹挟着血光映照在天地寰宇之中,进而,三元极真界的诸气弥散着朝着那一泓血光延展开来的河流灌涌而去。
  几乎仅只是顷刻间,其气韵仍旧明晰兼且磅礴,但是那其上属于三元极真界之外的气息却尽皆荡然无存。
  紧接着,伴随着血光之中那沛然的灵韵更进一步的跃动,渐渐地,像是有着伍青的魂音从中响彻。
  “哈!这便是三元极真界么?这便是伍家的祖地么?”或许是一朝驻足在神境之中的缘故,而今的伍青,有着往昔时所罕有的轻快声调,这一刻,伍青的这一缕魂魄之力,似是隔空之间,借由着那诸气汇聚入血光之中,进而感应着这一方古老大界的诸般。
  但是很快,当这血光晕散的若有若无的气韵弥散到了楚维阳身周的时候。
  忽地,楚维阳能够明晰的看到那一枚玉简之上所洞照的灼灼血色华光,几乎顷刻间大盛,紧随其后的,则是大盛的辉光之中,属于伍青的惊诧声音。
  “一道、两道、三道……足足六道神通气韵!师弟?师弟!今夕何年也!”
  闻听得此言时,楚维阳仅只是微微一笑,终是不曾再有着甚么样的言语朝着伍青解释甚么,他自然明白,这不过是伍青在惊诧至极的一时失语而已。
  若伍青这般素来知晓得分寸的修士,定然不会真个冒然打探旁人修道炼法上的根脚。
  这一刻,不过是因为楚维阳跻身第二度枯荣轮转,尚还未曾有太过深邃的沉淀,无法做到通身气息的完整收束,并且兼之伍青手段的玄妙,才有着这样的触动。
  但会变得这样惊诧,大抵也是这玉简之中仅只是一缕魂魄之力,而非是伍青完整神元的缘故。
  “伍青师兄可是有甚么要紧事情?竟用这样的方式,不惜折损来如是一缕魂魄之力,也需得隔空投映来玉简。”
  也正因此,闻听得楚维阳发问时,似是触及到了根髓处,霎时间,那玉简之中,不断嗡鸣显照的赤色辉光,终是在这一刹倏忽间停歇了变化,紧接着,则是伍青的声音略显得凝重的响起。
  “是了,师弟,有要紧事情!
  大抵是你走的太过于仓促的缘故,自昔日里,一场真真惊世的变故,宝仙九室之界与上清玉平之界彻底浑一而成大界悬照!这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咱们古法修士挽回大势的一步!
  也正因此,惹得混朦法的诸牲畜们怒极。
  而且随着原本坐镇宝仙九室之界的月华禅师得以回返了硃明华阳天界,进而将宝仙九室之界中所发生的事情宣之于众……
  嘿!师弟,咱们俩,几乎要成了诸悖逆孽修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欲先除之而后快!只是好在,师兄我真身尚还在坐镇那故宝仙九室之界的天宇之中,牵引着故宝仙九室之界诸修走上血华经,走上灵虚万妙的道途修法之中去。
  纵然这一阵里,有些许前来的袭扰,甚至有过一两番小型的血战,但尽都被诸位前辈替我挡下。
  或许也正是因为在贫道这里浑无所获的缘故,彼辈孽修想来是盯上了师弟你,尤其是云浮前辈曾经感应到,有人在隔空卜算你的天机。
  虽然被前辈以云浮道法挡了回去,可是凡有卜算,既然云浮前辈能够有所感应,那么彼辈想来也能够有所朦胧感应,至少能够锚定大略的方向。
  也正因此,事实上,这一阵里,咱们昔日曾经连番犯下血案的那片海域,而今又骤然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不少两界天的孽修在隔空探看与观照这片海域,未曾打通昔年旧路,诸位前辈也不好随意驰援,好在,不知是甚么缘故,这一阵里,原本负责监视这片海域的奉圣金宫之主,竟然在被人追杀,好像是昔日曾经得以见过的趺坐青狮的耄耋老道……
  不过,万幸一位地仙级数的存在无暇抽身,这一阵里,或许是因为三元极真界接连朝着原始古貌回返的缘故,愈发轰隆的大界本身的震动,已经不可避免的传递向这十分广袤的大片海域,几乎教很多人都曾经有过敏锐的察觉。
  师弟,终是会有这么一日的,如是震动,已经很是频繁地迸发过四五次了,想来总有伴随着自然而然的变化,而使得昔日师弟所做的遮掩失效的时候,又或者是彼辈孽修真个摸到了左近之处,只怕……
  只怕三元极真界的天地界门,真个有着暴露的风险!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风险本身还在不断的增加!
  师弟,万万不可轻忽!咱们做的是甚么事情?往大里去说,来日若是古今新修之法真个争出了胜负与死生,你我的所作所为,是真正决定了变化的那定音一锤!这背后,牵系着那两界天无算生灵的死活!
  所有人都能够意识到这件事情,所以哪怕不是因为己身的震怒,仅只是要为了给两界天诸修一个说法,这件事情他们都会竭尽全力去做!
  而且,势均力敌的恒久对抗是他们所无法接受的事情,而今,九室玉平天界左近,几乎被诸位先贤打造的固若金汤,要想打破这种平衡,便只能在太玄总真界与三元极真界中找寻机会,他们一定不会错失这番机缘!
  但是这会儿,九室玉平天界的诸位道友与前辈不好轻动,都在被死死地盯着,稍有所举动,只怕反而要起坏作用。
  当然,这种盯梢是相互的,诸位道友与前辈不好轻动,彼辈孽修之中的真正地仙级数的存在,过分勇猛的煞星,也尽都被同样锚定了气息,一旦有所轻动,诸位前辈会先攻两界天!
  所以,思来想去,便只得先给师弟你提个醒,不论如何,先抗住最初时的骤然惊变,九室玉平天界的诸修之驰援,将会紧随其后!
  若是事不可为……”
  话说到最后的时候,伍青欲言又止间,终是未曾再有所言说。
  但是楚维阳能够明白伍青的意思,若是事不可为,当以保全性命为上,纵然三元极真界中或许将会有太多的修士与生灵,会因为楚维阳这短暂时间的拖延与保全性命,而惨遭屠戮。
  但是生与死,实则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只是之所以在此之后复又沉默不语,大抵是一来这番话本就难以宣之于口,二来伍青也明白,昔年在宝仙九室之界中都能够做得那般事情的楚维阳,其道心本质之中所蕴藏的骄傲与蛮霸,实则注定了道人大抵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只是就在楚维阳尚还因此而兀自沉默着思量的时候,原地里,道人的面前,伴随着真正紧要事情说罢,便已然有着华光蒸腾,倏忽间化作了血色的法焰,将那玉简本身囊括在其中。
  “师弟,该说的话,贫道言尽于此,你也是洞历诸界的人,事情到了眼眉前该如何做,自由你自己做决定,只是……珍重!”
  话音落下时,几乎不等楚维阳再言说些甚么,霎时间,那汹汹血焰,便裹挟着属于三元极真界中的诸气疯狂灌涌而至,并且在这一过程之中,以诸气之浑厚,生生教那血焰显照着纯粹三元极真界中的气韵,进而彻底将这枚玉简煅烧成玉屑齑粉之后,一切方才彻底烟消云散去。
  直至最后的自毁手段施展的时候,伍青都在尽力小心谨慎的扫清自己留存在天地之间的气息痕迹。
  而也正是此刻,楚维阳略显得怅惘的看向远空,看向偌大的三元极真界,这一刻,天地的灵韵、气韵、道法辉光、神韵弥散,一切尽都以切实的景象呈现在了道人的无上瞳术中。
  伴随着楚维阳幽居避世的闭关,这黄金大世已经彻底的洞开,而谁又能够想到,如是峥嵘的背后,仅只是一道须弥壁垒所间隔的天外,便已经开始有着同样的腥风血雨在酝酿……
  第890章 入世见得诸妙真
  而也正在楚维阳如是感慨着的同一时间,忽地,楚维阳的目光复又从横扫过的三元极真界的偌大天宇之中,锚定在了悬空之中的几个方向上。
  最为渺远之处,自然而然是在故妖族祖庭的漫天黄沙飞扬之中,汲取着古妖族战场的妖兽气血之力,不断地朝着己身灵虚道场之中灌涌而去的妙树龙王佛。
  再有则是洞见了楚维阳昔日以完整的天师道法为其指路之后,而今已经稳稳牢牢地在神境层阶的第一度枯荣之中走出了极其深远之路的宗老。
  并且在掌握有了道法的神韵之中,更是将《撒豆成兵》的神通果树化作一道蜿蜒崎岖的藤蔓,进而使得那藤蔓本身如同层峦叠嶂也似,蜿蜒崎岖的贯穿了整个灵丘山的树海。
  这是连楚维阳都未曾想到过的神通修法的抉择,但是好像在洞见了楚维阳的天师道法神韵之后,宗老并不曾仅只是纯粹依循着楚维阳的指引,亦步亦趋的往前走去,在煅真的地师道法传承,以及楚维阳显照的天师道法神韵之中,宗老似是找寻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他与楚维阳曾经在此道之中有过并驾齐驱,走在一般无二的修途上的经历,但是而今看来,那贯穿己身的朦胧道法神韵,终是将宗老牵引向了另一个方向,一个在天地之间,更深邃的探索着古之《葬经》义理神韵的方向。
  相比较于楚维阳仅只是将风水堪舆视之为己身所修持的道法之一部分而言,风水堪舆之道,已然彻彻底底的融入了宗老的性命之中去,再难以割舍,几乎要成为执念,或许对于宗老而言,楚维阳的选择离经叛道了些,他自己,才是走在地师正朔的路上。
  故辟鸿蒙太一,而得三千大道。
  此中义理,颠扑不破。
  而此刻,在如今接续了道途,真正延续了寿数的,已然是中年到老年渐变外象状态之下的宗老身侧,则是一明眸皓齿的娇艳女修随侍而立,身形丰腴,轮廓姣好,连带着那教人惊艳的面容所混同的气势,却是几乎若熟透了也似,要从岁月沧桑之中走出,走出满蕴风情来。
  真正是脱胎换骨也似的变化,楚维阳也仅只是从这年轻女修的眉宇之间,稍稍的得以辨认出些许的与往昔时相似的面容轮廓来。
  这是百花楼昔年的老楼主。
  或者更为准确的说,她从未曾老去过,便是昔年时的老妪面相,实则也不过是在宗老渐近于寿数终末的时候,百花楼的老楼主,在随着宗老而一同“老去”而已,今朝便也在宗老接续了道途之后,遂伴随着己身同样洞入神境之中去后,遂得以回返原本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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